顏扉打電話呼喚了王旭東,等車來了坐他車去找醫院去了。何雪言回屋裏收拾了碗筷,眼瞧天氣好,再者也答應她爹了,隻好把她爹收拾整齊輪椅推了出去溜達一圈曬太陽。


    太陽好,風也小,何雪言感覺自己今天可能得了沙眼,冷風吹的眼睛酸。


    ……


    王旭東開著車,今天一臉嚴肅,除了歎幾口氣,連個p都不放。


    顏扉坐在他車上,除了刷他微博下的留言,找找線索,就是命令他往哪兒開,也不跟他說太多。


    虧了這姓王的是個萬人迷,名人效應大,才不過十來分鍾,地點已經被網友猜的j□j不離十。國盛大酒店。


    顏扉下了車直奔酒店前台,把一切報上來後,得到了消息,昨晚病倒的送去市中心醫院了。


    出了門,顏扉瞧見王旭東在停車場邊抽煙,一臉死爹一樣的鬱悶。


    “謝謝你了,你回去吧。我打個的自己去。”顏扉淡淡答了,心裏有愧。


    王旭東把煙掐了,看了她一眼,瞧見她漂亮的臉上也沒什麽笑容,開口道:“你這不是害雪言嗎?她那樣的人看上你,你還跟別人糾纏不清,雪言心裏多難過啊。你就不能給個痛快,這事兒能成就成,不成拉倒。”


    顏扉抿著嘴,北風呼呼吹,她頭發絲飄在臉邊,眼睛都吹紅了,整個人跟難民似得。似乎是想了很久,吐出一團白霧,心口壓石頭一樣難受道:“我喜歡雪言,但現在我得先去看看玉姐,於情於理,我做不到不聞不問。”頓了頓手掌揉了眼眶,說的也哽咽道:“算我不是東西一回……”


    “你這丫頭怎麽說不聽!”王旭東恨她寧頑不靈。


    “人跟人不一樣,我隻能這樣。”顏扉留下話徑直往馬路邊去,伸手攔了輛出租自己走了。


    ……


    搭車跑去醫院,直奔科室,問了病房,顏扉敲了門。


    裏麵沒動靜。


    顏扉直接把門擰開了。


    單間病房,窗簾拉著,房間裏隱晦一片,濃重的消毒水味道刺鼻,沈素玉神情木訥靠在病床上,手臂上掛著吊針,額角還青了一塊,一雙眼眸呆呆看著對麵的牆,也沒見來人,仿佛一夜之間憔悴了十歲。


    “玉姐……”顏扉低低喊了一聲,心裏不是滋味,她自小認識沈素玉,從沒見過她這樣低落的時候,沈素玉在她眼裏永遠都是那個趾高氣昂,渾身自信的女人。現在的模樣讓人一瞬陌生極了。


    沈素玉沒回話,呆呆坐在床頭,這房子裏安靜的隻剩吊瓶的藥滴答個沒完。


    顏扉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挪動步子慢慢坐在她床邊,怕她冬季掛針胳膊涼,幫她把被子往上拉一些,微微皺了眉頭小聲道:“玉姐,你感覺好點了嗎?”


    沈素玉這才閉了眼睛,五官愁苦的皺在一起,跟她搖搖頭,卻還是不說話。


    顏扉歎口氣,淡淡道:“是果子給我打電話,讓我來看你。”


    她提了孩子,沈素玉才睜開眼睛,一臉焦急的用一隻手拉住她道:“啊,我女兒怎麽樣了!”


    “小心針!玉姐你冷靜一點……”顏扉驚的看她的手,沈素玉手掌死死拽著她胳膊,抓的人生疼,著急的眼睛裏都是淚水道:“你告訴我,她怎麽樣了……”


    顏扉掰開她的手,抱歉道:“她應該跟爺奶在一塊,是偷偷給我打的電話,她沒事兒,隻是很擔心你……”頓了頓口袋裏掏出手絹給沈素玉擦眼淚道:“玉姐你別急,這些都是暫時的,你好好養病,等你好了,總有辦法見女兒。不管怎麽說,你都是她媽媽,這總是改不了的……你先好好的啊……”


    沈素玉聽著她的話,麵如死灰,靠在枕頭上,眼淚水宛如決堤般,哭紅了麵龐,搖著頭,抽氣道:“孩子是我的……我什麽都沒有……我隻有蘇果,她是我辛辛苦苦懷胎生下來的,他怎麽能帶走她……”


    顏扉實在也看不下去了,低低開口道:“她是你的,玉姐,蘇果是你的,誰都帶不走,你別難過,等這兩天針掛完了,我陪你去找她。”


    眼前眼淚模糊一片,聽見顏扉的聲音,沈素玉仿佛終於認清旁邊的人是誰一般,這才抬頭細細看了顏扉一眼,滿臉淚痕突然自嘲的笑了一笑,笑容透著悲苦與無奈,極度的不信任。


    顏扉收回了給她擦眼淚的手,像是被人用針紮了心口。


    湧出委屈來,刺的人心疼。


    沈素玉的笑容冷淡下來,幹燥起皮的嘴唇發白,被淚水浸泡有一絲苦,張開嘴小聲道:“你走吧。”環顧四周,終是吸了口氣,把眼淚極力束縛在眼眶不想認輸一般自嘲道:“你已經說的很清楚,我也聽得很明白……我知道,你覺得我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幫過你,所以拚命想回報我……過去我高高在上,你覺得默默等我,忍著我對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苦就是回報,現在看到我落魄,你更覺得是個機會,想一筆還清,所以才答應複合,你是不是還打算買了房子把錢還我……然後你心無牽掛就可以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從此再也不聯係我,甚至忘記我……”


    咬著下嘴唇,感覺手心冒冷汗,她是她教大的,當然是不能瞞過她的。顏扉感覺很糟糕,扭過頭不去看她,注視著房間一個角落,好一會兒才又扭頭,仍是不能麵對她,壓著眉頭小聲道:“你一個人,又病了,不可能應付的過來。”


    沈素玉擰著眉頭道:“這樣有意思嗎?你已經選擇過了,何必騙自己呢。”


    顏扉說不出來,她也覺得自己肯定是神經病,但眼前的一切,注定都是她的責任,她逃不了的。


    “你走吧,我根本也不想看見你。”沈素玉下了逐客令。


    顏扉歎了口氣,一再逼迫下,忍不住道:“你這樣固執更沒意思,你是誰害的?還不是你自己,你結婚前怎麽沒看清他這人不會百分百付出感情對你,隻是把你當做棋子……可你勁頭來了,不管不顧就嫁了。”顏扉說起這個就來氣,越說越激動道:“回頭你孩子都生了,才想明白這事兒,一折騰起來說離婚就離婚……你讓別人怎麽辦?”


    顏扉咬咬牙,吐了十年積怨道:“你……你讓我怎麽辦?”


    她說的很輕,神情伴隨著無奈和酸澀,她生的漂亮,流露出這樣的表情難免惹人心疼。沈素玉靠著床,含淚看她,嘴角自嘲的笑笑,忽而失去了全身力氣般,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心裏一直都怪我是不是?”


    顏扉心口疼痛,默默道:“是,是我怪罪你,我不該嗎?我不能喜歡上別人嗎?”頓了頓說的很委屈:“我憑什麽就要忍受你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說的再白一點,我根本也不想給你帶孩子,我見了小孩就心煩!如果不是你自私任性,我跟何老師會一直好好的……這都是你的錯,你跟我理直氣壯什麽!說的我得對不起你一樣……”


    她一股腦吐出來,心裏反而輕鬆起來,沈素玉看著她皺著眉頭沉默了好一會兒,表情稍微放的平和,眼睛還是紅著,隻是不再是自嘲,倒像是懊悔一般。


    像一輪西沉的太陽,充滿了懊惱和悔恨。


    “你還好嗎?”顏扉在沉默裏開口。


    沈素玉搖搖頭又點點頭,慢慢開口:“有什麽好不好……”似乎是思考了很久,眼神放的稍微溫柔,端詳了顏扉道:“這麽多年辛苦你了,也確實……是我對不起你。”


    “玉姐……”顏扉頭一次聽見她跟別人道歉,心裏驚訝。


    沈素玉一臉憔悴淡淡道:“我現在一無所有,你念情分關照我,我不該不知好歹……”頓了頓,看著顏扉,含了眼淚伸手道:“你過來一點,讓我再看看你。”


    她躺在病床上,形容可憐,顏扉了解她也同情她,稍稍往她跟前去了一些,像過去無數次對她低了一些頭,沈素玉的手輕輕摸了摸她頭頂,嘴角露出一些欣慰的笑容,眼淚掉下來,掌心去撫顏扉漂亮的臉,短暫停留後,顏扉別開了頭。


    抿著嘴唇張開,顏扉小聲道:“我答應何老師跟她在一起……”


    “何雪言肯定對你很好。”沈素玉顫巍巍說出來,收回手不再糾纏。


    顏扉抬頭看她,再次用手絹去給她擦眼淚,然後才道:“她對我很好,可她是個爛好人,對身邊人都挺好,好的有些沒原則。”也許是為了緩和氣氛,沒心沒肺加了一句:“她跟你是兩路人,但你跟她姐還挺像的,她姐跟你一樣愛管人,把她管的都抬不起頭。”


    沈素玉聽她扯東扯西,歎口氣:“你倒是很久沒有和我說這麽多心裏話。”心裏不知怎麽,也輕鬆一些了道:“何雪言對你好……你心裏高興就好。”


    顏扉是個直腸子,既然都說開了,索性道:“可我也不是跑過來故意氣你報複你的。根本不是這樣……我雖然選了何老師,就不會再跟你複合,你不理解我也罷了……但這麽多年我都是跟著你過日子,你在我心裏除開戀人那部分,我拿你當我親姐,這沒法變,我不會騙自己。”


    沈素玉點點頭,幾乎是哽咽,吐了字:“謝謝……”


    顏扉字字句句都是肺腑,管不了那許多:“你現在困難是事實,我不想看到你遭罪,你就讓我幫你一陣兒,就一陣兒,你這麽有本事肯定不會一直這樣,你好了,蘇果才能好,我也放心。”


    “何雪言呢?你不怕她難受?”沈素玉淡淡一笑。


    顏扉頭暈腦脹,嗨一聲豁出去道:“我都怕死了,也快愧疚死,心裏比她還難受。”頓了頓:“所以你得好快一些,你好了,我也不這麽下作跑來照顧你,何老師也就解脫了。”


    沈素玉哼了一聲,露了一點點笑,跟她點點頭,頭一次在她跟前服軟道:“我當然要好快一些,我還得打官司要回孩子。”


    千恩萬謝,顏扉感激了她是個識大體,見過大場麵的人,她總是佩服沈素玉人堅強,遇事兒能扛起來。


    “蘇果一定會陪著你的,你放心。”顏扉像小孩子那樣笑了。


    沈素玉想再笑笑,可又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有些人你知道她會一直等你,她屬於你,你以為她走不掉,於是反反複複離開,最後就真的隻有離開。


    怪她太多的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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