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和意誌堅定的人爭辯,因為他們可以改變事實。


    ——莎士比亞


    這特麽就有點尷尬了。


    是英國標準口音,就好像一個英國人在清朝說出了流利而標準沒有一絲方言痕跡的普通話一般,讓身份設定為“從未踏上英國土地的華國人”說英國標準口音,其中難度可想而知。這是她的疏忽,莫羨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她以強大的反應速度在彈幕的驚訝疑惑中鎮靜而嬌俏地對偵探先生說,“我的母親經常說我是她見過的最出色的語言天才,我想她沒有錯不是嗎?”她切換係統語音到最標準的德語,“如果您想證明這一點,先生,”她換成了法語,“我還能說出更多種語言。”


    [播主反應速度逆天了,這也能圓回來。]


    [奇怪我聽到的是中文啊。]


    [發現直播間屏幕右下角有個切換語音的選項。]


    [這也太高科技了吧,同聲傳譯?播主是地球人?]


    莫羨現在完全不敢看彈幕,生怕眼睛一轉露出什麽破綻,隻見哈德森太太好似相信了一般,扔下一句“我去端茶過來”便匆匆忙忙下了樓梯,她一走,背對著她的偵探先生便從沙發上站起來,轉過身,頎長而瘦削的身材在蠟燭的光芒中投下一大塊陰影,目光銳利仿佛手術刀般將她分解成一塊一塊的,莫羨忍住想退後一步的膽怯,反而越發眼睛明亮毫不示弱地看回去,偵探先生十分英俊,哪怕在人群中也足以引人注意,他的鷹鉤鼻子第一眼吸引了莫羨的注意,狡詐而可怕一向與鷹鉤鼻聯係在一起,但他方方正正的下頜卻顯得認真果斷、值得信賴。


    “一位來自東方的小姐,”福爾摩斯燃起了興趣般,眼神越發銳利,“受過良好教育,家境優越,有一位關係親近的、成年的姐姐,會彈鋼琴,而且彈的相當好,最近正被一件謀殺案困擾,不過讓我驚訝的是,你是一名亞裔,毫無疑問,但你是怎麽從東方突然出現在倫敦的呢?”


    莫羨簡直驚呆了!


    “amazing!”她呆在原地喃喃,“不愧是……”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把後麵半句“有名的偵探先生”咽進肚子裏,不過福爾摩斯已經將前半句聽了進去,並露出“我就知道”的神色。


    莫羨不置可否避重就輕地問,“你怎麽知道的?福爾摩斯先生。”


    “明明白白地寫在你身上,”福爾摩斯叼著煙鬥,長腿一跨坐回自己的沙發,“從語言就能推測你受到良好教育,從合體的衣服可以推測你家境優渥,高跟鞋是成熟女性的暗示,一位母親很少贈送一雙高跟鞋——特別是紅色的高跟鞋——給自己的女兒,而以你的年齡和舉止來看,也不像有丈夫和情人。”


    “為什麽我不能是自己買的呢?福爾摩斯先生,”莫羨反問道。


    福爾摩斯敲了敲煙鬥,“這不是很明顯嗎?以你花在化妝用品上的零花錢可以看出,你暫時負擔不起這雙紅色牛皮的鞋子——很有用的家規,但成年的姐姐可以。至於彈鋼琴,你的雙手纖細,線條柔和,指甲剪到肉後麵,這是一雙彈鋼琴的手,我注意到剛才你的視線往角落處的鋼琴看了幾眼,猜測你在鋼琴上有所造詣。你平時都將自己打理得很精細——從妝容就可以看出來,你是一個對自己相當認真的女士——但卻穿上了和鞋子完全不搭配的衣服,說明你心煩意亂,緊張而焦慮,而你毫無疑問地知道我的職業,上樓梯的時候你的步伐很快,正確地說,迫不及待,有什麽事能讓一位女士迫不及待地麵見一名偵探呢?當然是你卷入了一場案件當中,如果是你父母的話,他們就會自己來見我了。”


    “為什麽是謀殺案呢先生?”


    “以你的家境,除了謀殺案,還有什麽能讓你困擾呢?”福爾摩斯想都不想便脫口而出,“你剛才站在門口的時候,雙手抱著手臂,不適應過冷的氣候,應該長期處於溫暖的、氣候宜人的地方,卻沒有被日曬過的痕跡,仿佛直接從亞熱帶地區出現在——”他看了一眼莫羨鞋子踩在地毯上的痕跡,“微黑略帶煤渣的泥土,倫敦塔橋正在運送煤炭以供取暖,還有雨水的痕跡,很顯然,你在倫敦塔橋附近走了幾步,正好碰到下雨,便叫了一輛馬車。”


    莫羨整個人都驚呆了惹!雖然有的地方出發點限於時代性出發點不對,但結果竟是驚人的相似,她按下自己的驚異,臉色紋絲不動,飛快開動大腦,心裏急轉,故作鎮定地點點頭道,“是的,福爾摩斯先生,您說的基本都對,至於你的最後一個問題,我是怎麽從東方突然出現在倫敦的,我的答案是,因為一直都呆在船艙裏,所以陽光沒有辦法將我的膚色曬黑,對於這個解釋,您滿意嗎?”


    福爾摩斯從鼻子裏噴出氣來,好像在嘲諷她虛弱無力的理由,又好像還找不到她撒謊的證據,暫且沉默下來。而哈德森太太這時正好端著一個裝著一壺茶三個茶杯的銀質托盤走進房裏,莫羨忙過去幫忙端茶倒水。


    在莫羨急急忙去幫忙的時候,她的直播如同一顆小石子,在地球平靜的湖麵上蕩起一圈圈水紋。


    福爾摩斯出鏡的一分多鍾,莫羨直播間的人數已經漲到三百七十五,因為標題的關係,吸引到的觀眾大多對推理感興趣,加上她的直播在係統的調配下畫質堪比3d,提供多種語言,短短時間吸引了一票路人粉,雖然很多人都認為莫羨在演戲,但觀眾中也不乏火眼金睛之人。在莫羨縮小彈幕專心應對福爾摩斯的時候,公屏上早已鬧翻了天。


    從她踏入貝克街的那一刻,便有“現在就在倫敦”的留學生搭地鐵去貝克街求證,莫羨踏入貝克街221b,他正好也進入了如今的貝克街221b——已經改成了福爾摩斯博物館,留學生實時將福爾摩斯博物館的照片發到公屏上,可以說莫羨走到哪他就發到哪,他發的照片讓所有觀眾都驚呆了,一模一樣,不管是擺設還是建築格局,除開被改成購物點的餐廳,基本上一摸一樣,一個是莫羨晚上直播,一個是留學生白天發的照片,觀眾們直呼見了鬼了:


    [大晚上的毛骨悚然。]


    [直播不可能作假,時差也不可能作假,難道播主真的穿越了?]


    [我有點方【抱住胖胖的自己】。]


    [呼叫幺幺零,這裏有靈異事件!]


    很快,以“當時惘然”為首的富二代又提出了另一種假設:莫羨或她身後的公司建造了一座影視城,這個直播是他們的宣傳方法。但這個可能性很快被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來的地理學家否認了,從天空的霧霾到飄落的雨滴乃至吹過的一陣風和刮落的一片葉子,她詳盡地推測出莫羨身處具有溫帶海洋性氣候的國家,而且正值秋季,要知道現在的地球北半球是盛夏,南半球則寒風凜冽。


    “播主路過一顆楓樹,”她在公屏上的長篇大論說服了所有人,“楓葉已經紅了,還有落葉掉下來,說明是秋季,從楓樹樹枝的生長來看,我大概分清了方向,就在一陣風過,樹葉落下,我肯定西風無疑,加上那麽大的霧霾,我確定是溫帶海洋性氣候,剛才播主看了一眼表,七點十五,天快黑了,算算日照應該為12小時,播主應該是九月中旬,誤差不超過兩天。”


    [為推理帝獻上膝蓋!]


    [又是一個活生生的福爾摩斯!]


    [佩服得五體投地,請受我一拜!]


    [我是不是進了一個什麽不得了的直播頻道?]


    [問題來了,在這個太陽照到北回歸線的地球,還有什麽地方有秋天?]


    “我是研究維多利亞時期的曆史係研究生,”公屏上又有人發言,“剛才播主摸錢幣的時候我截了個圖,貼在公屏上,你們可以看到,銀幣正中間是伊麗莎白女王年輕時候的頭像,這種硬幣發行於1846年,現在已經淘汰掉了,另外我想說剛才路過的房屋樣式也是維多利亞式的,尖尖的房頂,屋外有欄杆圍繞的走廊和陽台。還有剛才播主經過倫敦塔橋,而且福爾摩斯先生說已經通車,我推斷播主現在應該處在1884年以後的英國。”


    [學曆史的好厲害!]


    [這也能看得出來?]


    [獻上我全家人的膝蓋。]


    [這裏是不是學霸專場?]


    [所以問題來了,播主真的穿越到福爾摩斯裏麵了?]


    對這個問題,彈幕們倒是安靜下來,良久,才有人在公屏上說,“我持保留態度,現在還不急著下結論。”


    “福爾摩斯說過,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現在,也隻有‘播主穿越了’這個結論符合我們觀測的所有事實。”


    “和你們不一樣[微笑],我堅持唯物主義,首先,我們都知道,福爾摩斯不是真實的人,其次就算播主真的穿越到福爾摩斯裏,她怎麽解決在線直播這個問題?別告訴我維多利亞時代還有無線wifi,這兩個問題得不到合理解決,我就不相信播主真的穿越了。”


    “作為一名電影和小說愛好者,”仿佛福爾摩斯這個名字太有吸引力,觀看莫羨直播的觀眾大多有理有據地擺事實講道理,很少胡攪蠻纏,“對樓上的兩個問題,我做出以下兩個猜測,一,福爾摩斯此人真實存在,書寫福爾摩斯的柯南道爾其實是觀測福爾摩斯後寫出的書,或者,因為作者和眾多讀者的意念,生出了真實的福爾摩斯,至於第二個問題,很簡單,我隻說三個字……”


    “外星人。”


    “外星人。”此時,公屏上不約而同地打出這三個字,把“不相信播主穿越派”氣笑了,“外星人真可憐,什麽鍋都得背,你怎麽不說播主就是外星人呢?”


    到了這個時候,觀眾們倒不怎麽注意到直播反而去看公屏上的推理了,其實聽莫羨和哈德森太太拉家常也沒什麽好看的,觀眾們想看活生生的福爾摩斯——盡管還有疑慮,但這並不阻礙他們舔屏——可是莫羨害怕露出自己的馬腳,對一個高中生來說,和一名能看穿自己的偵探交談的確是一種挑戰,她特意避開了福爾摩斯先生時不時投來的、疑惑而銳利的視線,腰背僵直、卻要努力地維持著演技與哈德森太太聊“去世的母親”和“病重的父親”,時不時還要讓眼淚飛一會兒,老實說,莫羨真的是坐立難安。


    好不容易擺脫了熱情的哈德森太太,莫羨披上大衣蹬著高跟鞋穿過黑漆漆的大街走回自己的屋子,摸出鑰匙打開大門,通往餐廳的門廊依舊閃著燭光,莫羨又不得不從餐廳拿一根蠟燭上樓,她從樓梯爬上二樓客廳,客廳的壁爐火已熄滅,黑漆漆的大房子裏就她一個舉著蠟燭,觀看直播的觀眾們都有些怕怕,紛紛要求彈幕護體,還真別提,在蠟燭閃爍不定的光芒中,莫羨化著濃妝的臉是有些陰森可怕,她迫不及待地往樓上走,在從包裏掏出自己房間鑰匙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將鑰匙掉到地上。


    舉著蠟燭,她在自己門前找了半天都沒看到,難道是掉進另一扇門裏了?她抬頭注視寫著房東名字的那扇門,輕輕敲了敲,清脆的敲門聲在黑暗中格外可怕。


    麵對這種詭異的事件,觀眾們停止在公屏上互毆,轉到彈幕上發表自己的感想:[找到了看恐怖片的感覺。]


    [好黑,沒有燈住這種房子好怕。]


    [好怕+1]


    [播主你小心,我感覺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啊,這氣氛,這光線,再加個背景音樂……]


    [別說了!在床上抱著被子瑟瑟發抖還要看播主直播我也是真心佩服自己。]


    掃了一眼彈幕,她等了一會兒,裏麵沒有人,想了想餐廳的蠟燭和剛才客廳壁爐燃燒的火,她握住了房東門的門把手,輕輕一旋。


    嘎吱一聲,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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