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錚又鄭重的將想求娶林黛玉之言重複一遍。


    林錚原本是不想今日就挑明的,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個小子突然跑到人家家說要求娶人家女兒,確實是太過失禮。奈何林如海又是送他寶劍又是講述身世,聽得他熱血沸騰,一激動,就說漏嘴了。


    不過說漏嘴就說漏嘴吧,既然早晚要說,早說晚說似乎區別也不大。


    林如海聞言,卻如當頭被打了一記悶雷,半天才回過神。他一回神,便臉色大變,猛地從太師椅上彈起來,原地轉了幾個圈,盯著林錚,“你,你說想求娶我女兒?你何時見過我女兒?”他可不信林錚隻是道聽途說或是聽家裏的女人們誇讚女兒幾句就冒冒失失的跑來又是送東西又是求親。


    提起送東西,就不免氣憤,還以為這小子是好心,誰知道暗地裏打著這主意。


    人身燕窩這兩樣東西,是斷不能要他的了!


    林錚點點頭,道:“姑娘與家妹交好,從前家妹未出閣時二人便時常往來,很是親密。小侄常聽家母及家妹對姑娘讚賞有加,也曾有幸見過姑娘一麵,心中甚是仰慕,求大人成全。”


    難怪呢,林如海暗道,黛玉以前常往安平侯府去,便是小住幾天也是常有之事,偶一兩次與林錚撞見也不為怪。


    剛感歎過不舍得將女兒嫁出去,轉眼便有人來求親,林如海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心裏有些接受不了。想是一回事,做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雖然知道終有這麽一天,但潛意識裏畢竟覺得女兒還小,起碼得等個兩三年再提議親之事,真要出嫁起碼還得再等兩年,倒沒有那種女兒已經長大馬上就要出嫁的極為不舍和失落的感覺。


    林錚突然這麽一鬧,把他那些什麽傷感啊失落啊不舍啊都給鬧了出來。


    他的玉兒已經長大了,大到馬上就可以離開父親成婚生子,組成一個沒有他的存在的家庭了。按理,為人父母最大的欣慰不就是看到兒女長大成人成家生子安樂平和麽,可不知為什麽,這一刻,他突然很希望女兒永遠都不要長大。


    那樣,是不是女兒就永遠不會離開自己了?


    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人有時候就是喜歡自欺欺人,奢望不可能的事。


    想著,林如海看向林錚,隻見他麵貌俊朗,器宇不凡,濃眉下一雙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見底。他跪著的時候脊背挺的筆直,給人一種滿身正氣之感。這樣一個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後生,以往林如海怎麽看怎麽是讚賞有加的,可是現在用打量女婿的心思一看,不免又是另外一種情況。


    這小子的麵貌,配他林如海的女兒,倒是勉強差強人意。


    出身侯門世家,起點高人脈廣,小小年紀就立了戰功,又是皇親國戚,憑他的本事以後出將入相不在話下。隻是,這樣的家世這樣的地位,以後多半是姬妾通房大小丫鬟一大堆,光是後宅就鬧不清了,女兒嫁過去豈不是天天被後宅那些瑣事煩惱?況且玉兒又是個高潔與世無爭的性子,便是有委屈隻怕也總是忍著不肯說,長久以往還忍出病來呢。


    不好,不好!


    林如海腦海中雖然想了很多,卻不過是瞬間之事,並沒有過太久。


    饒是如此,林錚也有些著急,又喊了一聲“大人”,接下來的話還未出口,便被林如海打斷了——


    “沒想到你是有目的而來……”說著,林如海將那兩個紅漆盒子蓋上,淡淡道:“小女尚小,議親之事過兩年再說,你回去吧。”原來他又是送人參又是送燕窩的為的是自己的女兒,虧自己還把他當正直人來看,原來這小子心眼兒賊壞,連他寶貝女兒都惦記上了。


    想著,林如海便叫,“管家,送客!”


    隻聽外麵一聲應和,進來一個四十上下,一身長衫的男子。林如海見林錚不肯去拿那兩個紅漆盒子,便給管家使眼色,管家伺候林如海多年,對其知之甚深,林如海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能清楚的知道是什麽意思。


    管家拿了紅漆盒子,走到林錚麵前,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林將軍,請吧!”


    “林大人,請聽我把話說完!”林錚急的滿臉通紅。


    林如海緩緩背過身去,巋然不為所動。


    管家見自家老爺是這個態度,而被下了逐客令的客人也一動不動,不由左右為難。雖然林錚是他得罪不起的,但他是林如海的家仆,主子的話不能不聽,隻好硬著頭皮去拉林錚,不管怎麽樣,先把人拉出去再說,這麽僵持著算怎麽回事?


    林錚如何肯起,隻見他回頭一瞪,兩個眼珠子凜冽冒著寒氣。管家被他狠厲的眼神一看,心中一凜,下意識的鬆開手,後退兩步,捂著咚咚直跳的心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稍稍安下神,心中暗道:不愧是上過戰場的將軍,這小小年紀便有這氣勢,以後可還得了?


    果然,老爺看中的人就是不一樣,隻是老爺不是一向對這林小爺挺好的麽,怎麽今兒竟要趕人了?


    “大人!”林錚又喊了一聲,“大人聽完我接下來的話再趕人也不遲。”


    林如海聞言蹙了蹙眉頭,他知道林錚的脾氣,固執又頑強,今兒若是不讓他把話說完,隻怕他是不肯走的。想著,林如海慢慢的轉過身,看向正攤著手滿臉為難的管家,微微抬手,示意他退下。


    管家聞言如蒙了特赦似的,匆匆行了一禮,忙忙的放下紅漆盒子。


    盒子放下的瞬間管家敏銳扥感覺到了林如海周身散發的冷氣,知道自己此舉定然惹得老爺不高興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林錚冷冽的眼神,下意識的便這樣做了,放下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妥,畢竟他是林如海的家仆,沒的放著自家老爺不顧,反聽外人擺布的道理。可放都放下了,再拿起來似乎也不合適,隻好低著頭匆匆帶著剛剛跟來的幾個家丁退了出去。


    見不相幹的人都走得一幹二淨了,林錚才開口:“大人息怒,小侄並非一開始便打著向大人求親的主意來送東西的。隻是聽說大人到處找上好的人參燕窩,恰巧我那裏有些,都是往年宮裏賜下的,比外麵的好些,想著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給大人送來。小侄原想著等朝堂安定了,再央父母托官媒來求親,既體麵又不失體統,不想大人說了貴先祖之事,又要送我寶劍,我一時激動,才脫口而說出想求親的話,實在不是有意冒犯大人和小姐,望大人見諒。”


    林如海臉色比方才好了些,卻並未搭話。


    林錚又道:“大人,小子發誓,若能得姑娘為妻,定當一心一意,終生不再納妾,也不會有通房丫鬟,一生一世守護姑娘,如違此誓,天誅地滅,永世不得翻身!”


    林如海真的震驚了,半天沒說出話。


    他沒想到,他是真的沒想到林錚會發這樣的毒誓,舉頭三尺有神明,一般人絕不肯輕易發毒誓的,何況還是這麽厲害的毒誓。難道……這小子竟真的癡心如此,隻因為無意中見過女兒一麵?


    不然,還能有什麽解釋。


    不會納妾,不要通房?還真是一個誘人的條件。從前,他不想把女兒嫁進高門,是不想女兒整日周旋與後宅之中受委屈。再者高門規矩多,哪個嫁過去的新婦不得在婆婆麵前立規矩,苦熬多年也未必能熬得出頭。他以前想著以後女兒最好嫁一個普通的小官宦家庭,以自己的威望,對方也不敢十分委屈女兒。再準備十分豐厚的嫁妝,女兒有了底氣,便不必時刻看公婆的臉色。


    但即使是那樣,他也不敢保證女兒就一定能生活的如意。


    如今看來,林錚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雖然安平侯府是高門貴第,但至少侯爺是自己的摯交好友,侯爺夫人又十分喜歡黛玉,不僅不會為難她,反而會處處照料。林錚看起來也是對女兒是真心的,女兒若能得一真心守護她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又有何不可?林錚年輕有為,又身懷抱負,以後成就定然不凡,有護女兒一聲安康的實力。


    最重要的是,他喜歡女兒,與其把女兒嫁給一個跟女兒素未謀麵或是攀附富貴之人,倒不如嫁給一個真心對她之人。


    但這小子是否能做到向他說的那般,還有待考察。


    想著,林如海道:“毒誓可不敢亂發,真會應驗的……”


    林錚正言道:“小子言出必行,說得到做得到,自然不怕。”


    “好!”林如海一拍桌子,“你若真能做到,我便將女兒許配給你。隻是僅憑你一麵之辭尚不足為信,小女還有兩年及笄,兩年之內你若果真做到不碰女色,便可先定親。至於婚期麽,還要再往後推兩年,你若還能潔身自好,再說成親之事,你可能做到?”


    這麽一推便是四年,四年之後林錚已經二十多歲了,性情也差不多定型,到時候他是不是一時興起也便一目了然了。


    血氣方剛又英俊瀟灑的世家子弟,哪個不是風流成性?林錚若是真能做到四年不碰女色,他才能相信那小子不是一時被女兒的美貌迷惑,而是真心的。再者,推後這四年,女兒也能多陪自己四年,他好不容易養個女兒,哪裏舍得早早的便嫁出去?


    四年,對林錚來說實在是久了點,他是巴不得立刻將人娶回家。但顯然不是那麽容易之事,罷了,不就是四年麽,四年之後自己不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遂,一咬牙道:“就依大人之言。”


    “好!”林如海沒想到他這麽快便給了答複,同為男子,他知道林錚能做如此實為難能可貴,也是女兒的造化。當年他與妻子賈敏烹茶論詩,切磋詩文,也算是鶼鰈情深,饒是如此,出於各方麵的原因,他還是納了幾房妾室。他為官多年,結交文友同僚無數,至今還未曾見過隻有一房正室並未妾室通房之人。


    “賢侄快快起來吧。”說著林如海上前,將林錚扶起來,拿過七星寶劍,遞給他,,道:“這把劍你帶回去,人參燕窩我便留下了。”


    “多謝大人!”林錚聞言大喜,林如海如此說,便是應允他和林黛玉之婚事,如今隻是早晚之事而已。


    送走了林錚,林如海背著手慢慢踱步到黛玉房裏。黛玉正同幾個丫鬟下棋,見了他便放下棋子,親手捧了茶奉上,問:“林將軍找爹爹可是有什麽事?”


    林如海結果盛滿茶水的小蓋碗,微微啜了一口,淡淡道:“些許公務罷了,你們玩什麽呢?”


    “女兒閑著無聊,隨便跟雪雁他們下棋玩呢。”


    林如海便向那棋盤上看,原來是黛玉一個人跟一眾丫鬟對弈。黛玉執黑子,丫鬟們執白子,白子攻勢淩厲勇往直前,已經占據了大半棋盤。黑子則相對保守,但每一子都不是隨意而放,個個占據著要害,愣是布下了一張大大的網,看著似乎是處於劣勢,但深諳棋道的高手一看,便知黑子已是穩操勝券。


    女兒的棋藝又進步了,連他都有些技癢,想對弈一番。


    林如海命丫鬟們撤去殘棋,又擺上一盤,屏退眾人,邊下棋邊有一句每一句的跟黛玉聊天。看似毫無章法的聊天,跟他手中的棋子一樣,都在往一個方向引。


    不多時,林如海問:“你跟林錚可曾見過?”


    黛玉正手執棋子,皺眉凝思,微微的抿著唇,聞言,不由抬起頭,漆黑的眼眸裏露出疑惑的神色,道:“昔姐姐的哥哥麽,女兒並未見過他。女兒雖然常往安平侯府去,卻都是跟侯爺夫人和昔姐姐在一塊,府裏的小爺們自然是另院別房,豈有沾惹之理?”


    “當真沒見過?”明明林錚說見過一麵的,難道是遠遠看見,黛玉並不知情?


    聞言,黛玉更加疑惑,輕輕咬著唇,凝眉半天,恍然道:“我想起來了,好像是見過一次。那日我陪五姑娘馨兒在花園子裏玩,他突然走了進來,丫鬟們忙擋在我麵前,他也發現了,就匆忙回避了。”當時她頭都沒敢抬,是以也沒看見昔姐姐經常誇讚的這個哥哥究竟長的是何模樣。


    “原來是這樣……”林如海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爹爹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麽……”林如海輕咳一聲,轉移話題,“該你下子了。”


    黛玉低頭一看,退路已被堵死,自己的棋子死了一大片,不由歎口氣道:“爹爹棋藝高超,女兒甘拜下風。”


    卻說,林錚回到侯府,便將自己求親之事跟崔夫人說了。


    崔夫人聞言倒嚇了一跳,她是真沒想到一直以“功名未就,何以成家”為由屢次回絕他找官媒說親之事的小兒子,突然來了這麽一遭。當然,震驚之後,便是滿心的喜悅,原來錚兒心裏一直都有人,還是十分乖巧懂事的黛玉,而且還不聲不響的把親給求了。想想黛玉那孩子能嫁到自己家裏,崔夫人便覺得心滿意足,原還想著收她當幹女兒呢,如今倒不用了。


    幹女兒終有一天也是要嫁出去的,媳婦則不同。這以後,黛玉豈不是天天都能在自己跟前兒?那還真不錯,不會一個人覺得悶了。


    “這麽說,錚兒,咱們府裏可要準備彩禮了!”


    林錚道:“母親,先不必。”


    “為何?”崔夫人問。


    林錚便將自己如何求親,如何答應林如海兩年之後再提親送彩禮之事一一告訴崔夫人。當然他沒說林如海剛開始不同意以及自己如何發毒誓說以後絕不納妾的話,怕崔夫人因為愛子心切對林黛玉有不好的看法,隻是說林如海早年請大師給林黛玉算過卦,說她及笄之前不能許親,否則必有大禍。


    崔夫人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既然如此便先不提親,不可唐突了神靈,萬一玉兒那孩子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讓我愧疚一輩子?”


    ——


    吳王府,王妃正院。


    林憶昔正扶了丫鬟的手出了院門,一行人浩浩蕩蕩說說笑笑,穿過了儀門,往花園走去。兩位淑媛的事已經解決,雖然皇帝自此對吳王府更加厭惡,連皇後也看吳王府不順眼起來,但證據擺在那,又有太上皇護著,他們倒不敢找事。


    後院清淨了,林憶昔也好安心養胎。她的肚子已經足月,隨時可能臨盆,徒祺宇早就囑咐最近有什麽事都不許去回王妃,誰都不許王妃勞累。


    在21世紀的時候,林憶昔雖然沒有生過孩子,但當年老媽懷二胎的時候,死活拉她陪著參加了許多準媽媽培訓,知道一些懷孩子生孩子的常識。生孩子,最怕的是難產。要是在現代,難產還能剖腹,擱到古代,極有可能一屍兩命,便是幸運生下孩子,也是九死一生,遭罪啊!


    而,能不能順產,跟很多因素都有關係。


    首先,胎兒不能過大。


    其次,骨盆越大越不容易出現難產。


    最後,生育年齡最好在二十四歲到二十八歲之間,超出這個年齡的,無論大還是小,危險程度都會高很多。


    林憶昔對比了一下,她瘦歸瘦,但骨盆並不小,雖然懷孕期間滋補的東西吃了不少,但都是營養高脂肪量少的,並沒有非常胖,胎兒應該也是正常胎兒的尺寸,起碼不會太大。就剩最後一條硬傷了,她生孩子的時候還不足十七歲,跟二十四歲的範圍最低線足足差了七歲。


    七歲啊,怎麽補都不補回來!


    她原是不想這麽快就生孩子的,可是古代的避孕技術太差了,一不小心就中招。孩子一旦來到,哪怕他或她還沒出生,但已經是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了,總不能不要吧。再說太上皇包括她父母在內的無數人,都盼著她早日生下一男半女,真要打了胎,她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再者,古代的打胎技術也很落後,完全是暴力墮胎,她還怕萬一打不好留下什麽後遺症,終生生不了孩子呢。


    不過,事已至此,林憶昔隻能自己安慰自己,古代不是很多十四五歲就生孩子的女人麽,不是也沒出什麽時,如今大人孩子都活蹦亂跳的麽。禦醫和如雲等都看了,說自己胎很穩,沒有問題的。


    即便如此,林憶昔還是默默的運用自己知道的現代知識降低難產的風險。


    比如,多運動。


    適當的運動不僅可以促進胎兒神經、身體的發育,還可以增強孕婦身體的柔韌度和體質,使孕婦在分娩時更加順利,降低難產的幾率。當然,不能是劇烈運動,也不能太累。根據現實情況,林憶昔選擇的是散步,她子懷孕以來每日三餐改成了每日五餐,每餐過後大約半個時辰,都會去花園或是其他平坦但風景好的地方散步約兩刻鍾。


    如雲經常會陪她一起,黛玉也時常來王府看她,來的湊巧的話,便也陪著散散步。


    徒祺宇回到王府,正好看到林憶昔扶著丫鬟的手在花園子裏散步,忙大步流星的走過去,扶住她的腰,把她身上穿著的大紅鬥篷攏了攏,見她鬥篷上雖帶著綴滿狐裘的帽子,卻並沒有戴上,便伸手將帽子一拉,蓋住她大半邊粉紅的悄臉。


    丫鬟們早退後一丈之地,眼觀鼻鼻觀心的盯著謝尖。


    我們沒看見,我們什麽都沒看見,沒看見王爺幫王妃娘娘攏衣裳,沒看見王爺王妃娘娘的臉,沒看到王爺把王妃娘娘的手放在手心小心翼翼的哈氣。


    “擋著我眼了。”林憶昔撇撇嘴,想把帽子拉開,被徒祺宇握住手。


    “有風……”冬天的風嚴寒冷冽,直往人骨頭裏鑽,他怕林憶昔受不住。


    “我不冷!”林憶昔把帽子往後拉了拉,“我裏麵穿了好幾件衣裳,有鴨子毛的、兔子毛的、狐狸毛的,又在這園子裏走了好一會兒,熱得我都冒汗了。”


    徒祺宇在她胳膊上一摸,感到深深的厚度,果然是穿的很厚實,手心也是溫熱的,應該不冷,才由著她褪了帽子,手卻是不肯放開她的小手,拉著在花園子裏優哉遊哉的轉悠。


    不多時,跟他相連的手心已經微微汗濕,林憶昔抽了抽手,沒抽動,隻得罷了,悠悠的問:“朝堂上可有什麽新鮮事?”


    徒祺宇想了想說:“有幾個大臣為楚王求情,皇帝雖然沒赦其罪過,不過應該也快了。”


    這點林憶昔早有預料,不管怎麽說,楚王還是皇帝的愛子。皇帝一向多疑,緊要之事交給旁人恐怕不會放心,但是楚王不一樣,他信任楚王,緊要之事自然還是要交給他來辦的。因此楚王被赦,是早晚的事,這幾個大臣要麽是皇帝安排的,要麽便是劉貴妃的娘家安排的,為的是給皇帝一個台階下。


    楚王解除禁足之後,下一個應該就是劉貴妃。


    “昔兒,你安心養胎便好了,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先不要問,交給我就行了。”


    林憶昔點點頭,道:“你有什麽難處,也一定要跟我說。”


    二人又轉了會子,丫鬟問:“王爺、娘娘,晚膳已經備下,擺在哪裏好,還請王爺、娘娘示下。”


    徒祺宇道:“就擺在王妃的小客廳裏便好。”


    小丫鬟領命而去,徒祺宇也攬著林憶昔慢慢踱會正院。晚膳已經擺好,十幾個丫頭或捧漱盂或執拂手侍立兩旁,徒祺宇扶林憶昔坐下,也不用丫頭們動手,親自捧盞服侍她漱了口,又親自布菜給她吃。


    看得一屋子丫鬟紅了臉,垂首不語。


    晚飯後,兩個小丫頭坐在廊簷底下的台階上,看著天上的月亮閑話。


    一個說:“王爺對娘娘可真好,你看見沒,親自倒茶親手布菜,照顧的比我們下人還周到呢。”


    另一個說:“誰說不是呢,我若能嫁得這樣一個如意郎君,便是死也瞑目了。”


    “你要死呢,好好的一個女兒家,開口閉口嫁人不嫁人的,也不知羞!”


    綠蘿恰好路過,將二人的言論聽在耳裏,不由一板臉,道:“你們兩個偷懶的小蹄子,不好好的給王妃娘娘打水去,在這裏嚼舌根子,小心我告訴慧香姐姐,治你們個誹謗主子之罪!”


    兩個小丫鬟嚇得又是叩首又是賭咒,都道:“姐姐饒了我們這一遭兒吧,以後再不敢了。”


    綠蘿一掐腰,道:“這次就算了,下次再讓我聽見,必不饒你們。”


    “多謝姐姐多謝姐姐!”二人又是念佛又是道謝,滿臉喜色。


    綠蘿道:“王妃娘娘要燙腳,熱水已經燒好了,還差些涼的,你們還不好生舀水去!”


    二人答應一聲,便千恩萬謝的提了水桶出去了。


    卻說內室,徒祺宇正趴在林憶昔肚子上聽胎兒的動靜,突然一猛地抬起頭,道:“昔兒,寶寶踢我了,你感覺到了麽?”


    林憶昔笑道:“自然感覺到了。”


    徒祺宇也笑:“倒是我糊塗了,寶寶踢的是你,自然是你比我先感覺到。”說著有在林憶昔肚子上撫了撫,叮囑:“寶寶,你可要乖點,出來的時候要快些,不許折騰你母妃。否則等你出來,父王可是要打屁股的。”


    一句話說的林憶昔“噗嗤”一聲笑了。


    二人又閑話了一會兒,徒祺宇道:“朝堂事多,我白天很難找到時間回來,我已經求了嶽父,讓嶽母這幾天多來這看看你。你也是,萬一肚子有什麽不舒服的,馬上告訴如雲和產婆,然後再派人去衙署找我,你可知道了?”


    林憶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說了八百遍了!”


    徒祺宇笑道:“我還不是擔心你。”


    ——


    此刻,楚王府卻是另一番情景。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彩帶飛揚,燒了無數銅爐碳火的大殿即使在冬日也是溫暖如春。大殿正中擺了一個寬約三尺的圓盤,下麵幾個妙齡女子托住,圓盤上站著一位體態纖細嫋娜的絕色女子,那女子未穿下衣,上身也僅著了一件薄如蟬翼的透明紗衣,正隨著音樂起舞,舞姿曼妙,身輕如燕,手如拈花顫動,身形似風輕移,彩帶飄搖如月宮仙子。


    徒祺皓看得眼睛都直了,張著嘴,滿臉猥褻,腦海裏已將人奸了百八十遍。


    原來,他雖被禁足思過,卻完全沒將皇帝的話放在心裏,索性關起門來,越發放縱荒*淫起來。自那日在宮裏陰謀設計林黛玉不成,他心裏實在放心不下,可上次吃了那麽大的虧,他也不是傻的,知道林黛玉有吳王和太上皇做靠山,不是那麽容易能得手的。可越是得不了手,越是心癢難耐,欲*望來了總要發泄,短短一段時間,楚王府又新增了許多侍妾。


    除了女子之外,徒祺皓對男子也來了興趣,弄來了不少相貌清雋的小相公。


    此刻,他正一邊垂涎著台上跳舞的女子,一邊手裏攬著一個清秀的少年。邊上還跪坐著許多的妙齡女子和清秀男孩。無論男女都沒穿下衣,隻著透明薄紗上衣,玉色肌膚、嫋娜身材若隱若現。


    “王爺,這女子如何?翠紅樓的頭牌,名字也好聽,叫依依。”一小太監躬身諂笑道。


    徒祺皓扯過懷裏的男孩,在他嫩白的臀上掐了一把,摁在自己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


    男孩趴跪在地,伸出粉紅色的小舌舔了舔,乖巧的張開嘴……


    徒祺皓立刻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他眯著眼像高台上起舞的女子看了一眼,懶懶的道:“依依麽……如何看起來有幾分的眼熟?”


    “王爺,您看出來了,可是與吳王妃有幾分相像?”小太監哈著腰,笑嘻嘻的道。


    “嗯?”徒祺皓抬了抬眼,小太監忙湊過去附耳說了些什麽。


    “原來如此……”徒祺皓微微點了點頭,道:“叫她過來。”


    ——


    “皇上昨兒又偷偷摸摸去劉貴妃那了?”盯著剛從外麵回來的抱琴,賈元春臉色不善的問。


    抱琴不敢隱瞞,跪下道:“稟娘娘,陛下是亥時一刻去,子時二刻方出。”


    一個多時辰,足足一個多時辰!賈元春倒豎了一雙杏眼,牙齒緊咬,一眼瞅見桌子上擺設著的一個青花瓷瓶,便一手抓過來恨恨的摔在地上,尤不解氣,三下五除二的,一時摔了五六個瓷瓶、瓷碗。


    抱琴嚇得渾身發抖,臉頰被一個濺起的瓷片劃破,猛地一疼後,流出嫣紅的血跡。地上滿是摔碎的瓷片,她戰戰栗栗的跪著,一動也不敢動,知道賈元春發泄完畢,才抖著膽子道:“娘……娘娘,娘娘息怒,劉妃如今正被禁足,陛下也隻是偷偷去一兩次,不,不會久待,她,她奪不了娘娘您的寵……”


    “住口!”賈元春喝道。


    就是這樣才可怕,劉貴妃那賤人都被禁足了,皇上還是忍不住偷偷的去找她,那賤人到底有什麽手段讓聖上離了她就不行。難道就隻有她能讓聖上快活不成?


    不,不行,她一定得牢牢栓住聖上才行,不然再讓姓劉的那賤人得了勢,自己別說複仇,便是想保命都難!


    可那賤人到底有什麽手段呢,能讓聖上在床上對她戀戀不忘。


    正想著,有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的進來,遞給賈元春一個小紙條。賈元匆匆看了一眼,不由一怔,忙攥在手心裏,招手讓那小太監靠近,低聲問:“他在哪?”


    小太監道:“就在殿外。”


    賈元春猶豫了一下,抿了抿唇說:“讓他進來。”


    說著便命抱琴退下,又遣退了殿內所有伺候之人。不多時,方才那小太監又進來了,身後跟著一個身形佝僂,穿著一個大黑鬥篷,看不出樣貌的人。


    “娘娘,人到了。”說完,小太監便躬身退下。


    大殿裏寂靜無聲,空蕩蕩的,有些嚇人,賈元春下意識的攏了攏衣裳。


    好一會兒,黑鬥篷才躬身道:“見過娘娘。”


    “夏公公,真的是你?”


    黑鬥篷褪下黑色的帽子,露出一張幹枯瘦削的眼球都深陷下去的臉,佝僂著身子道:“娘娘看清楚,不是奴才,還能是哪個?”


    “你……你是怎麽逃過看管,找到這兒的?”


    夏東升笑了笑,意味深長的道:“有錢能使鬼推磨……”


    雖然他被貶的時候,皇帝抄了他所有的財產,可狡兔三窟,他在宮裏經營多年,豈會沒有一點人脈,豈會沒有幾個藏匿財產的地方?可恨他伺候皇帝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帝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便將他踩如穀底。可恨他精心培養了多年的幹兒子竟然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一旦得勢,不僅搶了他的總管之位,還要買通看守放火燒死他。要不是他激靈,騙了一個七十多歲老得快走不動的太監代他而死,此刻他早已命喪黃泉。


    他要複仇,要那些人都付出代價。


    尤其是劉貴妃和楚王,要不是他們,自己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你真有辦法讓陛下隻寵我一個人?”賈元春問。


    夏東升自信的一笑,道:“當然。聖上之所以對劉貴妃戀戀不忘,並非因為她有多好的姿色,也不是因為她生了楚王,而是因為她於風月上的功夫極佳,讓聖上舍不得又放不下。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動物,隻要你讓聖上在你感受到比劉貴妃那更為極致的快樂,以後聖上舍不得放不下之人便是娘娘您了。奴才這裏有一種奇藥,分子、母兩粒,你服下母藥,明兒等陛下來的時候悄悄將子藥放進陛下的茶水裏,以後陛下便隻有在您這才能享受到極致的快樂。”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賈元春眼睛裏露出了貪婪的神情。


    “真不真,娘娘試試不久知道了?”


    “若真像公公說的那樣,本宮得寵之後一定求陛下赦免了公公。”賈元春興奮的接過盛藥的小瓷瓶,雙手攥著,似乎唯恐誰搶了去似的。眼睛看向夏東升,又有些疑惑,“公公為何幫我?”


    夏東升躬身道:“因為娘娘和奴才有共同的仇人?”


    “劉貴妃?”賈元春挑眉。


    夏東升點點頭,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用紅綢子包著的東西,慢慢打開來,竟是一本書,上麵書寫著四個大字:風月寶典。他將書雙手捧上,道:“配合這本書使用,效果更佳。”


    賈元春接過書一看,不由紅了臉。


    什麽風月寶典,根本是一本春宮圖麽。隻是比一般的春宮圖姿勢更多了些,玩法也是多種多樣,每一頁上除了圖畫之外,還詳細的記載著各種動作要領及如何取悅男人。


    賈元春小心的把書塞在袖子裏,道:“有勞公公了。”


    ——


    崔夫人這幾日天天都到吳王府去看女兒,往往都是上午去,傍晚才回。好在兩府相距不遠,坐轎子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倒也便宜。


    林憶昔已經知道林錚到林如海府邸求親之事,想到林黛玉嫁到了自己家裏,哥哥乃是真性情之人,定然會一心對她,也算是終身有靠了,自然十分欣喜。


    這日,母女二人正在敘話,林憶昔的肚子突然一陣一陣的疼了起來。


    丫鬟忙去叫如雲、產婆等人,如雲比產婆先到,一摸林憶昔的肚子,道:“王妃要生了,快將小轎子抬來,送王妃去產房!”


    說著,丫鬟婆子們已經七手八腳抬來了早就準備好的小轎子。崔夫人慌裏慌張的給眾人分派任務,一麵又讓人去衙署稟告徒祺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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