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憶昔指著雪雁笑:“你這丫頭嘴上也太沒個把門的了,虧得你們姑娘心善,換了我早打了。”說著把眼一瞪,唬的雪雁捂著嘴跪下拚命搖著頭,把一個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


    林黛玉拉拉林憶昔的袖子說:“王妃姐姐你別嚇她了,她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禁嚇,回頭再嚇出個好歹,還要請姑子來叫魂呢!”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


    屋子裏的人聽出黛玉取笑她,也都“哄”的一聲笑了。


    雪雁跺著腳說:“姑娘欺負人,我哪有姑娘說的那般膽小!”


    林憶昔笑著擰了擰黛玉的臉,道:“你這丫頭的一張小嘴兒還是如此厲害!”黛玉笑著躲開,二人鬧了會兒,各自整理衣服做好,又坐著說話。


    慧香、菱香、綠蘿、雪雁等人煨著一個小銅爐坐著,邊燒水邊說話。


    幾人嘀嘀咕咕,你推我一下我拉你一下,有說有笑,從針奩女紅談到各自的見聞,綠蘿等幾個從宮裏出來的還說起皇宮裏的雕梁畫棟,雪雁談起幼時記憶當中江南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景色,最後聊到一年四季的節日怎麽過及各人的生日。


    菱香突然叫道:“呀,這不說我都忘了,三日後是十一月初六,可不就是慧香姐姐的生日!”


    林憶昔隱約聽見,便問:“菱香,你說誰要過生日啊?”


    菱香道:“是慧香姐姐,娘娘,就在三日後。”


    果然沒聽錯,是慧香的生日。以往每年慧香都不肯說,往往都是不聲不響的過去了眾人才知道,這次若非菱香突然想起來,隻怕又忘了。慧香服侍她多年,謹慎細心,兢兢業業,林憶昔早把她當成好姐妹了。


    心想,這次定要給慧香好好過個生日才行。


    想著,便說:“菱香,你去告訴李嬤嬤,讓她去賬房支一百兩銀子給慧香做生日。請一台小戲,再請一班耍百戲的班子,找幾個說書的女先生,務必要辦的熱熱鬧鬧。”


    慧香忙跪下道:“不可,娘娘太過折煞奴婢了。我不過是個奴才,哪有什麽生日不生日的,湊合著過去就行了,驚動娘娘破費還連累一大票子人忙碌,奴婢委實不安,娘娘若疼奴婢,還請收回成命罷。”


    林憶昔知道慧香的性子,她平素小心,就怕怕人說她仗著主子的勢托大,因此凡事都三思而後行,寧可自己吃些虧,從不仗勢欺人。今天若隻是說給她做生日,她定不依,隻得再拿別的事出來。


    想了想,林憶昔說:“也不全是為你。這不,王爺大捷算得上咱們府裏第一件大喜之事吧,我原就說弄幾桌席麵請幾個耍百戲的好好慶祝慶祝呢。一時忙起來,倒把這事忘了,這次正好,湊著你的的生日咱們府裏也好好熱鬧熱鬧。”


    慧香還要說什麽,林憶昔道:“你不必再說了,我主意已定。”


    說著又吩咐菱香幾個:“你們這兩天都勤快些,幫著李嬤嬤好好料理,尤其是初六那一日,慧香是壽星,我特許放她一天假,你們也勤快點,到那天可把什麽都準備好,別讓她操一點心。”


    幾人都道:“王妃娘娘放心,奴婢們都知道。”


    正說著,菱香還沒出去叫,便聽丫鬟報說李嬤嬤求見。


    林憶昔忙命人叫進來,笑說:“說曹操曹操到,我正要讓菱香去請你呢。”


    李嬤嬤便問:“不知娘娘請老婆子做什麽?”


    林憶昔便將商議給慧香過生日的事跟李嬤嬤說了,李嬤嬤滿口答應,說一定辦的熱熱鬧鬧。王府內宅事務繁雜,李嬤嬤作為內宅總管事務繁多,白天多半脫不開身,每天晚飯後才來正院稟報事務,白天很少過來,一來便往往有事。因此林憶昔問她可是有什麽事。


    李嬤嬤便說,邊城大捷,太後娘娘十分高興,又恰逢太後娘娘在梅園親手種的一株臘梅開花了,這臘梅太後種了好些年,年年等著它開花,可五六年過去了它連個花苞也沒結。如今不知怎麽著,突然一夜之間開得滿樹嫣紅,自以為乃祥瑞之兆,便預備在宮中辦一次賞花宴,凡京中勳爵及四品以上官員之女皆可至皇宮賞花。


    還說太後娘娘上次聽林憶昔提了林如海之女十分聰慧靈透,特意點名讓她也去。


    林憶昔有一種深深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覺。


    搞這個賞花會哪有這麽簡單,宮中險惡,萬一林黛玉去了吃虧怎麽辦


    早知道就不在太後麵前說林黛玉的事了。


    唉,也怪賈元春,要不是她,自己怎麽會突然跟太後說林黛玉。


    但事已至此,如今也沒有什麽好法子。


    鑒於林黛玉從未進過宮,林憶昔打算讓李嬤嬤給她突擊一下宮廷禮儀。到時候千萬別在禮儀上被人抓住小辮子,宮裏那些閑的天天做太陽下扣指甲蓋玩的貴婦們各各龜毛的不得了,更有甚者長日無聊便把吹毛求疵當成人生的樂趣。


    轉眼便到了初六之日,李嬤嬤果然請了一個戲班子,搭了戲台唱戲。林憶昔攜林黛玉、如雲、慧香等人看戲看雜耍,好好玩了一天。


    至黃昏,林憶昔用過膳,聽了李嬤嬤匯報事務,便坐在熏籠旁逗鸚哥玩,一會子引導它讀詩一會子又教她念文。鸚哥是出嫁時她從侯府帶來的,當日所謂太上皇賜下的那隻,她如今已經知道其實是徒祺宇從小養到大,某人的愛物。


    這隻鸚鵡不僅顏色極鮮豔,就是長得漂亮,而且極聰明,智商堪比五六歲的孩子。


    林憶昔每日都是親自照料,徒祺宇走的最近這幾個月,小家夥又學了不少新詩文。她打算再教幾首詩文,等徒祺宇回來後好好在他麵前炫耀炫耀。


    想起徒祺宇可能會有的表情,不覺嘴角掛上笑意。


    小家夥,你可一定要爭點氣!她摸摸碧綠如翡翠的尾羽。


    “呀!”突然,她輕呼一聲,下意識的手覆在小腹上。就在剛剛,肚子裏的小家夥踢了她一腳,那種感覺很奇妙,隨著還在鼓動的肚皮一股熱流順著小腹直達心底,讓人覺得暖洋洋的很幸福。林憶昔命丫頭撤去鸚鵡架,把嘰嘰咕咕念詩文的某隻也帶下去,鋪好宣紙,想了想,執筆寫道:


    子瑜,很開心今天寶寶踢我了。


    寶寶尚不滿八個月,那般弱小的一條生命,手腳卻極為有力,定是個健康的寶寶。就是不知寶寶用的左腳或是右腳,在母親腹中是否舒適,是不是期盼著早一日來看這花花世界及愛她的父親母親。


    對於肚子裏的寶寶,我一概不知。


    不知道其喜歡什麽,也不知其是男是女。最近我所遇見之人,上至太後、皇後,下至普通的婆子。丫鬟,都說我懷的會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小世子。可我更希望是個女兒,人都說女兒貼心,男兒長大了能把父母氣死,我可不想生出來一個不聽話的兒子。


    子瑜,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你在邊關是否安好,何日可啟程回京?


    ……


    密密麻麻寫了一整頁紙,前麵是講述自己的情感,後麵將京中和王府重要的事略說一說。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林憶昔覺得自己最近很多愁善感,有時候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小心的將宣紙吹幹,裝進信封,再折成四分之一大小,塞進一個特製的小鐵盒裏,用特製的泥封了口,蓋上印鑒。林憶昔叫來慧香,命她親手交給楊統軍送出去。


    ——


    幾日後,徒祺宇拿這新收到的信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知道他能從第一個字背到最後一個字才小心翼翼的折好塞進貼身放置的荷包裏。


    喜歡女兒麽?


    沙場上斬敵首級眼都不帶眨一下的威猛將軍,此刻臉上浮現著與一身金甲格格不入的溫柔笑容。想想肉嘟嘟的小臉,紅撲撲的臉蛋,幼*齒般的昔兒張開短短的小胳膊小腿求父王抱抱的美好畫麵,徒祺宇摸摸下巴,笑容忍不住越發燦爛。


    有個女兒,似乎還真不錯呢。


    越想徒祺宇越覺得在邊城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想早一點,再早一點看到愛妻。好在大軍明日便要開拔回京。


    邊城郊外,一個小土山上。


    王大妞咬著唇,眼裏含著淚,手裏捧著一沉甸甸的錦緞包袱。她的眉頭皺了又皺,幾次想說話,張了張嘴都沒說出來。她似乎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嘴唇都咬破皮出血了,愣是不肯吭聲。


    林錚定定的盯著她,眼珠子從始至終未有絲毫的滾動,嘴唇繃成一條線。


    二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林錚抿了抿唇,轉身落寞走開。


    感到胳膊被人緊緊的抓住,林錚轉身,對上的是王大妞一雙哀戚絕望的含淚雙目,他喉頭動了動,說:“大妞,對不起,我,我不能帶你走。”即使你照顧我那麽久,即使你鍾情於我。


    “你,你真的是將軍?”大妞紅著眼說。


    林錚點點頭。


    大妞突然斷斷續續的說:“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這些東西我不能要……”說著她把手中的包袱塞進林錚懷裏,裏麵裝滿了黃金細軟,林錚是把自己屢立戰功所得的所有賞賜都給了她。


    “我知道這些很值錢,拿去換了錢夠我們農家花幾輩子的,可我不能要……”


    “林大哥,祝你幸福!”說完便頭也不會的跑了下去。


    林錚抱著包袱,仍是繃著一張看不出情緒的臉,可從他顫抖的手指,我們可以知道他的心中並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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