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一個成年男妖出現在家中的庭院,並遞來了酒和邀請……


    鬼才會同意咧!


    時雨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前那些傷悲感秋、連自己也理不清的思緒都不知道拋飛到哪去了。


    “你是誰?”她一手按著外袍,抬頭仰望著他,表情有些緊繃。明明有些危險的處境,但心中竟然絲毫提不起警戒之意,為什麽?


    “啊,被拒絕了呢。”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妖怪於是重新將酒碟傾向自己,仰頭灌了下去。


    “……喂!”時雨對他的自說自話相當不滿。


    ……算了,這種奇怪的家夥本來就不能過多理會才對。


    她後退一步,準備回去,但還沒轉身,就感覺到背部靠上了一個溫熱的物體——


    ……什麽時候?!


    “我,不叫喂。”一隻冰涼的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時雨有些反應不及地愣了愣,就看到一張放大的俊臉湊了過來,含笑的金眸與她的眼眸相對,“我……是滑頭鬼。奴良組百鬼夜行的總大將哦。”


    “叮,檢測到滑頭鬼對玩家時雨的親密度上升5點,目前為15點,請再接再厲。”


    時雨瞄了眼親密度麵板,滑頭鬼的等級標誌為金光閃閃的ssr,她皺了皺眉,隨手將滑頭鬼的遊戲提示音屏蔽了。


    “離我遠點!”她毫不客氣地將滑頭鬼的手打開,往後退了幾大步,重新與他拉開了距離,手掌間已然凝聚起蠢動的星光。


    “呼,果然還是無法理解。”滑頭鬼也不生氣,隻是將兩手重新收入寬大的袖袍,有些懶散地歪頭打量著時雨。


    他和服的領口鬆散無比,敞開著露出大片緊致結實的胸膛,甚至還能看到腹部纏繞的雪白繃帶。


    “滑頭鬼……我知道你。”時雨深吸了口氣,露出嚴肅認真的表情,“我聽說過你與大天狗定下的約定。所以……出現在我麵前的你,應該不是敵人,是嗎?”


    滑頭鬼抄手而立,凝視時雨一會,突然衝她笑了起來。


    他不笑的時候,英俊的五官顯得霸氣而冷漠,但那雙鋒芒畢露的璀璨金眸狡猾地彎起時,那眉宇間若隱若現的一絲邪氣,卻叫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雖然沒說話,時雨卻從他的神情中猜到了答案,於是輕輕鬆了口氣,語氣立馬變得惡劣起來:“那麽,你這、麽、晚、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滑頭鬼笑眯眯地,似乎全然沒聽見時雨刻意咬著重音發出的質疑,“隻是來看看,當初我救下的小女孩如今是否安好了而已。”


    “是你救了我?”時雨聞言有些困惑,“可是,姑獲鳥媽媽並沒有怎麽和我提到你。”


    “我可是滑頭鬼啊。”滑頭鬼意味不明地微笑著,眼眸閃爍著非凡的神采,“母親出於保護女兒的心態,將我隱瞞起來,對此我感到很理解。”


    “為什麽?”時雨有些好奇,就這一小段時間的相處來說,滑頭鬼看起來並不是什麽特別邪惡的妖怪。而且這家夥現在的表情也很奇怪啊?怎麽還很得意的樣子……


    “大概是怕你迷上我吧。”他一臉理所當然地這麽說道。


    “……”


    時雨覺得已經跟這個妖怪無話可說了。


    “怎麽了,不相信嗎?”滑頭鬼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肆意慵懶的弧度,神情突然變得有些不懷好意。


    時雨才一眨眼的工夫,就感覺眼前這個大妖怪又神出鬼沒地消失了。


    下一秒,她就感覺身體一輕,被人掐著腰抱了起來。滑頭鬼用一種不怎麽標準的抱小孩的方式抱著她,讓她坐在了他的右臂上。


    “喂!你做什麽啊!”時雨憤怒地在他懷裏蹬著腿,試圖重新跳下去。


    “別鬧了。”滑頭鬼的語氣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樣子特別氣人。他伸手將時雨差點滑下去的外袍給她重新披好,又有些嫌棄般地道,“放心好了,我對你這種還沒發育的小女孩半點興趣也沒有……我喜歡的類型是已經完全綻放的豔麗之花。”


    “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啊!”被姑獲鳥這麽抱住的時候,時雨隻覺得溫暖又有安全感;但是同樣的姿勢下被不相熟的男性妖怪抱住之後,時雨整個人都不好了。


    “帶你出去玩,去不去?”滑頭鬼輕而易舉用一隻手製住了時雨的反抗,低頭湊近她,臉上帶著狡猾的笑容。


    “……去哪裏?”時雨頓時被他的提議誘惑了。自從她那次醒來之後,可是一直被姑獲鳥駒在家裏,哪哪都不準去,連山兔螢草她們的麵都很少見到了。說不無聊是假的,但是,眼前的這個不正經妖怪,真的值得信任嗎……


    “放心吧。”滑頭鬼似乎看出她的擔憂,笑容微收,眼神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承諾道,“一定將你平安送回來。用我滑頭鬼奴良滑瓢的名義保證。”


    在那雙認真起來的金色瞳眸麵前,時雨莫名感到一陣奇異的壓迫力。也不知道怎麽的,糊裏糊塗地就將自己的信任交付出去。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滑頭鬼抱著跳到屋外去了。


    “媽媽回來了怎麽辦?”時雨問。


    “放心吧。”滑頭鬼輕笑著,悄無聲息地開始奔走。路過山徑拐角的時候,與一道坐在樹上的黑影交錯而過。


    他那雙在黑夜中尤為顯眼銳利的眼眸斜瞥過去,與一雙顏色清淺的眼眸對視了一瞬。


    注意到他沒有阻攔的念頭,滑頭鬼唇角微勾,肆意的笑聲從嘴角傳出:“有個家夥會幫你解決好的。”


    直到他們離開了剛才那個地方,時雨才在滑頭鬼的懷裏開口說:“剛才的是大天狗嗎?”


    “大天狗?”奴良滑瓢有些驚訝。以他的速度來說,時雨是不可能在黑夜裏看到毫無動作坐在那裏的大天狗才對,畢竟她隻是個人類。


    “嗯……感覺就是他。”時雨有些猶豫地說,“不對嗎?”


    也許是相處久了,她確實對大天狗的氣息有著感應,即使剛才眼睛沒有看見,但卻依舊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但是如果他在,為什麽沒有叫住她?是覺得沒有必要……?時雨隱約有種做了壞事被家長抓包的不安感。


    “不,你猜對了。”滑頭鬼望了眼懷裏神情有些不安的小女孩,不禁深深覺得有趣起來。不論是大天狗的反應,還是時雨的反應……


    “他為什麽會在那裏啊?”時雨有些苦惱地問,聲音低得像是喃喃自語。深更半夜,不窩在他的老巢裏,跑到這種地方做什麽?大妖怪都喜歡晚上不睡覺麽?


    話說,他應該不會跟媽媽告狀吧……


    “哈。”從喉嚨裏發出一陣短促的笑音,滑頭鬼表情有些促狹地望著時雨,說,“他可是一直都在啊——自姑獲鳥離開那時起。”


    自姑獲鳥離開那時起。


    離開那時起。


    那時。


    起……


    “誒誒誒誒?!!”這消息太過震撼,時雨過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頓時一陣驚叫。不可能吧,沒可能啊,果然有哪裏不對吧??半夜不睡覺代替姑獲鳥守護她什麽的啊啊啊啊啊這什麽鬼這不符合大天狗的人設啊!她一定是還沒睡醒吧?!!


    懷中的稚嫩少女那一臉震驚到快要吐魂的表情逗得滑頭鬼悶笑不已,他忍不住有些親昵地戳了戳小姑娘光潔的額頭,低聲道:“從來都沒發現嗎?你可是一直被好好保護著呢,森之鄉的小公主殿下。”


    “噫~什麽小公主啊。”時雨對這個稱呼很是嫌棄,說得她很難伺候似得。而且她到現在還是不太相信滑頭鬼的話……該不會是這隻滑頭鬼隨口說出來耍她的?也很有可能啊!


    懷抱裏的小女孩鮮活的神情動作,與那時候全然不同。滑頭鬼不禁又想起了那個讓他印象極為深刻的場景:


    妖狐的狂風刃卷被同屬性且更為強大的大天狗完克,在滑頭鬼壓根沒有出手的情況下,就被大天狗的羽刃暴風刮得遍體鱗傷。他的妖血四處濺射,看起來極為淒慘,連狂風都因此染上了猩紅的血色。但即使這樣,他的神色依舊毫無動搖,拚盡全力釋放出的幻術,甚至連滑頭鬼都有片刻的失神。


    隻差一點,懷中的小姑娘就會被麵露狂熱的妖狐重新奪走。


    他手上的血甚至已經在小女孩白皙的麵容上沾染出血痕,那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狂熱迷戀的扭曲表情還曆曆在目,也因此,在那極度的狂喜之後的巨大失望,從而演變出的那種刻骨的憎惡,才更加震撼人心。


    奴良滑瓢從未見過那般強烈的感情,他也從未想到過,妖怪竟然會因為那樣極端的情感,而爆發出連他都感到震驚的力量。


    望著此刻還一無所知的小女孩,奴良滑瓢也不禁有些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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