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白衣弟子卻不屑一顧的冷笑一聲道:“四莊主?得了吧!就他那一瘸一拐的德行,估計還得二莊主護著他。再者說來,二莊主雖說武功蓋世,但僅憑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護的了成百上千的弟子?而且......”那弟子欲言又止,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才敢繼續說道:“我可聽說了,昨夜祝溪虎重傷大莊主之時,二莊主與四莊主分明在場,卻袖手旁觀。這事兒可千萬別外傳......與其把我這條性命賭在這鬼地方,倒不如腳底抹油,先走一步!”


    氤氳山莊的弟子大多對公孫無求是表麵尊重,背後奚落。不僅是因為公孫無求常年活在公孫忘景的庇護下,更是因為他的尖酸刻薄,早已令眾人厭惡不已。


    青衣弟子阻攔不及,那白衣弟子便要轉身離開,可當兩人皆轉過身來時,卻又停下腳步,滿臉驚詫與惶恐,急忙一齊躬身拜道:“參見四莊主!”此時那一對拐杖竟又回到公孫無求手中,麵無表情的公孫無求撐著拐杖凝視著二人,語氣中不帶有一絲情感:“你二人為何在此?”


    青衣弟子見身旁的白衣弟子早已嚇得瑟瑟發抖,遂代他說道:“回稟四莊主,我二人途經俠隱殿,見殿中無人,門卻敞開著,故而將殿門關上,正要去後院打掃。”


    公孫無求似乎並沒有聽到方才兩人的對話,也沒有動怒,隻是平靜的問道:“哦,打掃之事,暫且擱下。你們可知沈墨魚三人現在何處?”青衣弟子回道:“正在後院白星淚房中。沈墨魚的房間因被視作案發現場故而已然不準進入。”


    公孫無求點頭讚許道:“做的不錯。那本莊主再吩咐你們做一件事。若是做的好了,有賞。”兩名弟子哪敢要甚麽獎賞,隻想在公孫無求手下討一個平安,聞言咽了口唾沫,又齊聲應承道:“屬下遵命,四莊主但請吩咐!”


    “白星淚,勾結祝溪虎,殺害我莊中下人,圖謀不軌,證據確鑿,現已畏罪潛逃,其同夥沈墨魚,明覺,裴鏡年三人尚在莊中。宜早做決斷。本莊主現命你二人去庫房取來玄鐵大鎖,將沈墨魚三人困在房中,再將窗戶全部釘死,叫他們寸步難離!每日隻給一頓飯,除此之外,絕不可開門。若是走脫了一人,必拿你二人問罪。”公孫無求吩咐道。


    兩人當即領命,就要離開。誰料剛一轉身,直起身來,就聽聞兩聲悶響,兩名弟子驚詫慌張的表情永遠凝固在了臉上。兩人的胸膛皆被那公孫無求的拐杖穿透,隻留下兩個血淋淋的窟窿,甚是駭人。“噗噗”兩聲,兩名弟子應聲倒下,氣絕身亡。


    天邊兩道蛇形閃電蜿蜒著劈開墨色的烏雲,亦照亮了公孫無求充滿殺氣的眼神。霎時間風雨大作,草木盡折。


    從公孫無求背後又閃出兩名弟子,皆是公孫無求的得力心腹。公孫忘景望著那兩名弟子的屍首,依舊麵無表情,說道:“你二人將他們的屍首處理後,再去按照我的吩咐辦事,務必不可出甚麽差錯。”兩名心腹一言不發,隻是躬身一拜,一人扛起一具屍體便爬上了屋頂,向後山奔去。


    待兩人走遠後,先前在俠隱殿上的那個黑影再度現身,定睛細看,來人披著一件漆黑如夜的鬥篷,在昏暗的天色下全然看不清身形與麵容,隻見那鬥篷上用銀白的絲線繡著鳳凰的模樣,極為精巧細致,鳳凰眼睛處還綴著一顆血紅的寶石。


    黑影輕笑兩聲徐徐說道:“四莊主雷厲風行,做事果決,臥薪嚐膽多年方有今日之成果,大事將成,真是可喜可賀。”公孫無求似乎對此人頗為尊重,轉身拜道:“使者謬讚了。”兩人毫無顧忌的並肩而立,一齊走回了公孫無求的房中,而一路上的弟子,早已被公孫無求撤走。


    而此時的沈墨魚,明覺,裴鏡年三人,的確共聚白星淚房中,商議著後續的計劃與打算。屋外風雨飄搖,屋內倒是平靜如常,隻是三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沈墨魚坐在小幾邊一言不發,隻是接連唉聲歎氣,扯著衣角,撓著腦袋,無奈的重複著一句話:“這該如何是好?”


    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白星淚的安危,三人更非沒有試圖追下山去,尋找白星淚的蹤跡,可每每至山門前,卻又被氤氳山莊的弟子擋了回來,問其緣故,隻以一句“未得莊主吩咐,不敢擅自開門”為由搪塞。眾人不好硬闖,隻得去找卓一平,可卻又吃了閉門羹,原因便是卓一平傷勢未愈,正在靜心養傷,不得打擾。


    三人萬般無奈,隻得去求助公孫忘景。可公孫忘景卻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對他們的請求置之不理,推脫莊中之事皆由卓一平做主,如今卓一平閉門不見任何人,他也無可奈何。公孫忘景終日滿麵愁容,茶飯不思,鬱鬱寡歡。沈墨魚三人不明緣由,以為他隻是操心莊中事務與卓一平的安危故而才身心俱疲,此事隻得作罷。


    正因如此,他們三人已被困在氤氳山莊中整整一日,全無脫身之法,聞聽昨夜祝溪虎再度夜闖山門,不僅殺害了二十餘名弟子,還重傷了卓一平,更叫他三人提心吊膽。不知如今白星淚身在何方,生死如何。


    見沈墨魚終日來隻重複這一句話,裴鏡年也別無他法,隻得安慰他道:“沈公子,你切莫擔心,不知為何,那祝溪虎似乎對白姑娘頗有好感,此次將她劫走,恰恰也為白姑娘解了圍,未必是件壞事。想來那祝溪虎,一時間定不會傷害白姑娘。再者說來,白姑娘她為人機敏,定能與惡徒周旋,周全自身......”


    沈墨魚卻難有裴鏡年這般好的心態,滿麵愁容,苦澀一笑,擺手說道:“話雖如此,可我此時心亂如麻,你我又被困在這氤氳山莊中,寸步難離,如何能去救小橘子?祝溪虎殺人如麻,萬一他狂性大發,小橘子豈不是性命不保......”


    沈墨魚揉著有些酸痛的太陽穴,唉聲歎氣,可坐在一旁的明覺見二人皆如此痛苦,過意不去,遂對沈墨魚說道:“阿彌陀佛,沈公子,裴姑娘,白姑娘自有我佛庇佑,定能逢凶化吉。與其在此徒耗精神,不如讓小僧來為二位解釋佛法之道,或許你們能從中體會一二,因此釋懷。”


    “罷,罷,罷!”沈墨魚正在心煩,卻被明覺這一句話激怒,牽動心中憤恨與怨念,起身指天,立眉怒目,朗聲說道,“明覺,你休要拿佛法來糊弄我。我才不信甚麽我佛庇佑,如果神佛果真存在,他們為何要叫好人蒙難,叫惡賊逍遙!你所謂的佛法,為何不能救這世間疾苦?!”


    此話一出,叫明覺錯愕,愣在原地,接話也不是,沉默也不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裴鏡年見氣憤實在尷尬,幹笑兩聲又來打圓場道:“沈公子休要心急,待我等逃出生天,定能將那惡徒繩之以法,還白姑娘一個交代......”


    她話未說完,又被沈墨魚打斷:“他的佛沒用,你的法就有用了麽!若你所謂的王法,果有其用,為何它叫我一家死於非命,難以伸冤!”裴鏡年被沈墨魚這一喝,也驚詫的愣在原地,手足無措。他二人皆沒見過沈墨魚如此動怒,性情大變,眼淚縱橫,幾近崩潰不隻是困在此地已久,還是心係白星淚的安危。但他二人卻能理解,故而並未反駁。


    再看那沈墨魚,發泄完積壓在心中已久的仇怨後,頹唐的坐回原位,精神渙散,近乎癱軟,垂著頭低聲抽泣著。裴鏡年正欲安慰他,沈墨魚卻自己抹了一把眼淚,抬起頭對二人道:“對不起諸位......此事不怪你們,自始至終,皆是我一人之過。若不是我貪心......若不是遇見了我師父......你們,你們都不會被牽連進來,我家人也不會因此喪命,小橘子也不會被祝溪虎捉走,下落不明......我們更不會被困此處,都是我一人之過......”


    裴鏡年見他滿臉皆是絕望,生怕他做出甚麽傷害自己的事,便一把攥住他的手說道:“沈公子,你切莫做傻事,如今白姑娘生死未卜,你大仇未報,怎能自暴自棄?”


    沈墨魚微微一愣,恢複了神智,強笑一聲,輕輕撥開裴鏡年的手說道:“裴姑娘,你誤會了......我隻是,我隻是想,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由我引出的這諸多繁雜之事,也該由我去承擔。小橘子是無辜的......先前顧忌太多,如今我要放手一搏......”


    明覺與裴鏡年相視一眼,齊聲問道:“沈公子有何打算?”沈墨魚卻道:“別無他法,事到如今,我等隻好硬闖。唯有出了這是非之地,方可去尋找小橘子的下落。到那時,是生是死,皆由天定。但此事太過凶險,本與你二人無關。若你們想留在此處,我亦尊重你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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