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鏡年也頗為為難:“可若是將他扭送至官府,隻怕證據不足,他不願認罪,官府也奈何不了他。”正在二女苦思冥想之際,沈墨魚喘著粗氣坐在桌旁,端過白星淚身前的茶杯,便將其中的殘茶一飲而盡,又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白星淚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隻將臉頰一紅,扭過頭去。


    沈墨魚忽然說道:“你們可還記得,此人還有個同伴?”說罷,便從懷中取出那刻著岑字的金蓮骨朵,擺在桌上。裴鏡年見了,恍然大悟道:“對啊,他還有個同伴。先前看他二人兄弟情深,若是能找到那姓岑的,以此人為質,逼他認罪!”


    “隻是......”沈墨魚卻忽然猶豫起來,“此法會不會太沒江湖道義?”此言一出,腦袋又挨了白星淚一巴掌,隻見她瓊鼻一緊,皺著眉頭冷笑著說道:“你現在怎麽擺出這副俠義心腸了?你知道甚麽是江湖道義麽?他們殺害你沈家之人時,可曾講過甚麽江湖道義?和江湖敗類談道義,我看你是腦子壞掉了!”


    白星淚一頓指責,沈墨魚茅塞頓開,撥雲見日,便說道:“好!就這麽辦!隻是,如何才能找到他的同伴?”白星淚輕哼一聲便說道:“這倒也好辦。他定然也在中天府城,不見了夥伴,自然心急,定會來尋找。我等隻需明日將此人帶到城中顯眼之處,點住穴道,隻等那姓岑的自投羅網!”


    “此計甚好!”裴鏡年遂將那白無壽穴道在此點住,這次力道加重了幾分,免得再被他衝開。沈墨魚為了以防萬一,不知從何處扯來一根粗麻繩,將他綁在床腳邊,纏了好幾道,這才各自回房,安心睡去。


    且說第二日一早,岑昏便向那方神祭辭行,隻說是還有些事未處理,實則乃是放心不下白無壽,生怕自己一夜未歸,他又惹出甚麽事端來。臨行前方神祭又對岑昏說道:“今日午時小弟在城北黃石河邊舉行祭神大典,屆時城中百姓大半都回來參禮,若是賢兄的事辦完了,小弟希望賢兄也來觀禮。”


    “那是自然,午時我必然去。”岑昏笑著拱手,便頭也不回的趕緊離開了黃泉觀。方神祭目送著岑昏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聲一笑,便又揮舞著袍袖,回觀中準備祭神大典所需的用度了。而岑昏之所以走的如此之急,就是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自己是中天府中少有知曉方神祭底細的人,雖說二人曾是兄弟,但多年未見,人心難測,他總覺得方神祭的笑容之中藏著幾分殺氣,故而心有顧忌,昨夜並未熟睡,一直提心吊膽。


    他料定中天府已然不能多待,便要回客棧收拾行李,啟程南下。可誰知回到房中,卻不見白無壽的蹤影。又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酒杯碎瓷片和酒壇子,暗道一聲:“不好!”便快步趕下了樓,心急如焚,還險些被絆倒,摔了一跤。


    掌櫃的賠笑著急忙來扶岑昏,嘴裏還說道:“都怪那小二今日將店麵拖的太過濕滑,才讓客觀跌了一跤,客觀勿怪,勿怪。”岑昏哪裏有閑心和他插科打諢,急忙抓住老掌櫃的手腕,劍眉倒立,怒目圓睜,趕忙問道:“掌櫃的,我且問你,昨日和我同住在你店中之人,到何處去了?”


    “和你同住之人......”掌櫃的回想一陣,便恍然大悟,笑道,“客觀說的可是那白衣公子?他昨夜喝的爛醉如泥,我一個不留神,竟讓他晃出了客棧,等我去尋時,已然混在人群之中。客觀大可放心,中天府城治安甚好,絕無危險,興許是醉倒了在了路邊,睡了一夜,等酒醒了,也就回來了。”


    岑昏憤憤的將掌櫃的推開,眨眼間便衝出了客棧。那掌櫃的一個踉蹌撞向櫃台,幾個酒壇子搖搖欲墜,急忙抱在懷中,不屑一顧的冷笑一聲,暗罵道:“真是怪人!”而岑昏所懼,並非是遇上甚麽小賊強盜,而是怕沈墨魚等人也來到中天府,若是白無壽與他們撞上,那後果不堪設想。


    可在城中兀自尋了一陣,有如無頭蒼蠅,大海撈針,全無結果。岑昏迫使自己鎮靜下來,才能思量出對策。“先前方神祭曾對我說,今日午時城北黃石河邊有祭神大典,全城的百姓大都會去,若是白無壽無事,他要麽回客棧,要麽也會去一觀,不如我先回客棧等候,若午時還未有結果,便去那黃石河邊搜尋搜尋,萬不得已之時,隻得求助方神祭了。”


    思忖妥當,岑昏便趕回客棧之中,將自己關在房裏,坐臥不安,心驚肉跳,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而沈墨魚三人一大早便帶著那白無壽出了客棧,替他擦洗去臉上的血汙傷痕,恢複了麵貌,點了啞穴,綁了雙手,用袖子籠住,寶圍在當中,一路去了城中最大的茶樓,上了二樓,坐在窗邊,俯瞰著往來的人群,叫了些茶水點心,權當充饑。


    “此事為何不通知明覺?隻留他一人在客棧之中?”裴鏡年問道。沈墨魚便坐直了身子,擺起明覺那副架勢,雙手合十,煞有介事的說道:“阿彌陀佛,小僧還要參研佛法,不便隨行,阿彌陀佛。”說罷,又呷了一口茶笑道,“真不知道他是出來闖江湖的還是出來苦行修禪的,若是誦經禮佛,乖乖待在白馬寺不好麽,又何必吃這苦?”


    看著沈墨魚模仿明覺的滑稽模樣,咬著杯沿的白星淚有些忍俊不禁,眉眼都完成了一道曲線,也附和道:“還是別告訴他了罷。若是讓這和尚知曉我們用這等方法,興許又大義凜然的將我們訓斥一頓,也說不定呢。”


    而裴鏡年聞言卻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反而為明覺解釋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明覺他雖有些木訥,不懂變通,但他心底澄明,待人真誠,胸懷坦蕩光明,確實是個修佛之人,或許,他將來真能有一番作為罷。”


    “依我看,我就不該做和尚。裴姑娘生的如此標致,那明覺也是頗為俊朗,若是不做合適還俗做個普通人,正巧能湊成一對,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豈不美哉?”沈墨魚不禁調侃道,白星淚也嗤的一聲笑出聲來,花枝亂顫,兩人笑的正歡。


    怎奈一句玩笑話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裴鏡年也不是吃素的,加之又比沈墨魚白星淚年長,望著他二人,嫣然一笑:“我的事就不勞沈公子費心了,倒是你自己的事,沈公子還是盡快解決罷?”沈墨魚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反問道:“我有何事?”


    “我看沈公子與白姑娘才是真真正正天造地設的一雙一對,如此緣分,若是任他錯過,豈不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有情,不如你二人......”裴鏡年眼神流轉,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此言一出,笑聲戛然而止,沈墨魚與白星淚都漲紅了臉。白星淚結結巴巴的說道:“哼,像他這樣的浪蕩公子,隻怕是要孤獨終老了!”


    沈墨魚嘴上不肯敗陣,連忙反駁道:“你也好不到哪去,本來有一樁好婚事,可你偏偏逃了婚,看來,你也要孤獨終老嘍!”“幹你何事!”白星淚杏目瞪圓,咬牙切齒,沈墨魚卻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劍拔弩張,各不相讓,眼看著就要大吵一架,裴鏡年慌忙勸道:“一句玩笑話,二位莫要當真,免得傷了和氣。”


    兩人這才罷休,殊不知已然引得周圍茶客頻頻側目。沈墨魚這桌正對著的一處角落也擺著一桌茶點,一身著紅衣的女子端坐在桌旁。鮮紅的錦袍繡著暗紅的花,雪白的內襯,漆黑的腰帶上綴著流光溢彩,眼花繚亂的各式多彩的玉佩,滿頭青絲在腦後係成馬尾,頗為幹練,桌上擺著一柄漆黑的劍。


    再看那女子麵貌,滿臉英氣飄,俊逸兒郎少,劍眉立星目,紅唇映雪嬌,冰肌泛桃色,玉骨成天俏,本來閨中秀,偏做殺人刀。分明是個女子,身上卻騰起殺氣陣陣,可又英氣逼人,一派豪傑女俠模樣,即便比起那白星淚,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還多了幾分嬌俏。此人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的看向沈墨魚,久久不去。


    沈墨魚三人與那被點住穴道的白無壽在這茶樓上做了一晌午,卻不見岑昏蹤影。沈墨魚不禁奇怪的:“難道這姓岑的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兄弟了麽?”回頭看那白無壽,卻是一副詭異的笑容。白無壽自然知曉他們是想用自己勾出岑昏,可岑昏生性謹慎,怎會輕易上當。即便如此,白無壽仍在心中祈禱,求岑昏千萬不要出現。


    一直做到臨近正午,沈墨魚三人早已是身心疲憊,不願再等,白白耗幹這半日大好光景。便約定再坐一個時辰,若是仍不見岑昏,就先回客棧,從長計議。誰料二樓的客人紛紛離去,轉眼間人聲鼎沸的茶樓隻剩下沈墨魚這桌和對麵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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