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的速度極其之快,並且過不了多長時間啊,便終究會快過他……


    張三聽著那村子裏頭木料的響動,樹枝的摩擦聲,還有不停在增加著的邪祟動靜,心中又是一沉——


    這村子裏究竟會有多少怪物,光他憑聲響推測,後頭便已經有百來個了,這個數量依舊還隨著那死寂地帶的動靜在增加著。


    這些東西仿佛比田裏的雜草還要多,給張三一種正在不斷蔓延的感覺。


    定然會死,回頭便定然會死……


    張三不住地奔逃——他料想這次奔逃應該是讓自己更好地消耗血氣,待得自己精疲力盡,得以打磨好肉身。


    在這之後,先生定然會出手,而後以迅疾之勢清靖了這些邪祟。


    畢竟,自家先生現在就在天上看著,說什麽也不能看著自己被邪祟吞沒了。


    想到這裏,他一邊奔逃一邊抬頭瞟了一眼——


    先生呢?怎會如此?!


    這下這個人小鬼大,向來胸有成竹的赤麵仙童瞬間亂了陣腳,不止氣息亂做一團,就連心神都有些不穩定。


    虛空之間,天穹之上,那個赤色補服的偉岸身影早已不見蹤跡,隻有太陰玉兔淺淡地高懸著,仿佛對他施以嘲弄。


    張三的心理防線瞬間有點崩——這誰頂得住呀?


    也正因為亂了陣腳,張三差點被邪物絞住。


    沒錯,絞纏。


    張三也得以在這次機會之中看清楚了邪祟的模樣。


    邪祟實則與村民毫無區別,隻是口鼻之間,乃至於其他五竅之內,生出好多狀如稻草,卻宛若黑褐色血肉一般的根須,目光翻白。


    更有甚者,身體散發出極端的腐臭,毛孔細微處都有著無窮盡的邪物滋長。


    這樣的邪物……大抵有數百來頭,他們是一個村子,且應當是一個被如意班走過的村子。


    “如意班的邪物。”


    張三電光石火之間得出這個結論來。


    這些邪祟的氣息藏得極其隱蔽,甚至於在如意班走後,便入了休眠狀態,又因為茹姑娘被張清和以星辰神陣強勢滅殺,壓根就沒來得及喚醒,隻需一把火,白日裏便能全數燒光。


    正也因為休眠,加之邪祟過於弱小,就連在高天巡梭經過的張忘形也未曾發現——一者他沒有以神魂查探,再就畢竟是這樣的年關,有幾座人煙稀少的村落並不是什麽不尋常的事兒。


    然而如意班所過之處,無不是這般的“稻草人”。


    張清和的一滴道胎血,成為了這些邪祟休眠之中最為明亮的道標,仿佛往油鍋裏頭放水,使得村落一裏方圓頓時炸開了鍋。


    無數邪物從中蘇醒,依舊彌留在人世,保有著最基本血氣湧動的村民們,軀殼之內頓時有宛若稻草與爛麻,卻形同黑褐血肉的“稻草”湧現糾纏。


    瘋狂地本能趨勢著他們一直追尋著張三,掙脫了凡俗的束縛後,這些邪物雖然及不上修士,但是僅僅隻以速度和力量論,凡俗卻是遠遠不及的。


    並且因為對道胎血的渴求,它們還有著凡俗所不能及的凶猛與瘋狂。


    經過魚湯熬練的張三恰恰就是這樣一個凡人,如果以小三兒為計量單位,那麽一頭邪祟,可以抵得上三個小三兒。


    張清和坐在遠處的山石間,自玄囊裏頭拿出個玉壺來——這還是自李少白處誆的桃花釀。


    左右李少白也要進棺材,於是他上山之前直接自玉湖裏取了一半。


    得虧桃花釀及得上赤品的靈肴,不然上蒼之上複本歸元還沒法讓他記得將這東西給還原回來。


    “天宮的假麵與錦衣固然主要的功用是遮掩天乩,隱匿氣息,但是能隨著神主的修行而提升品階,文昌的白衣已然能承載得了道果級數散播的餘威而不壞損。


    況且這假麵與錦衣在天宮裏頭是法相起步才能拿的,以護持身周的功能論,雖說沒有到道器的地步,可怎麽也相當於一件靈寶了,再還有神牌的加持……


    希望他早早發覺過來我的用意。”


    張清和將桃花釀往酒杯裏頭倒,自語到一半,手卻一頓,頗為懊惱地一拍腦袋——


    “嘶,我忘了給他柄護身的東西了。”


    張清和作勢就要起身,但是有好似想到了什麽,又停了下來,繼續將酒杯中的酒蘸滿,又將玉壺收起,淺淺飲了一口,看著遠處張三一把鼻涕一把淚淚地奔逃。


    “罷了,反正打不死。嗐,飲酒是閑趣,就是可惜少了幾顆茴香豆。”


    張清和看著那一群群宛如傀儡的邪祟死命般地追著小三兒,仿佛想到了半年以前,自己在藍田被一群屍傀圍著的逸事,嘿然一笑——他發誓,隻是想磨礪他,並無絲毫報複的意思。


    “喲,跑得還挺快,看樣子是積蓄在肉身的藥效發揮作用了,這小子平日裏果真沒給我認真跑。


    跑得快是好事兒啊。”


    張清和瞄了眼,張三好似爆發出極其強大的求生意誌,居然事到如今還沒有被追上,頗有些驚訝,他說罷又飲下一杯。


    “呼哧呼哧……”


    白衣先生這邊是春暖花開,但是張三這邊大逃殺玩得正酣,他都能嗅到邊上邪祟腐臭的腥風了,不時還有東西試圖以根須將他絆倒。


    他一路努力掙脫,摸爬滾打開來,但是卻也在不斷的掙紮之中被扭折了左腳,吃痛地叫了起來——


    “先生!”


    “先生,我傷了!”


    “先生你究竟在哪兒!!!”


    他到底還是個不滿十歲的孩童,何時經曆過這種劇痛,不嚎叫出來,還有意誌理性地呼喚自家先生,已經是許多尋常人做不到的事兒了。


    但是雪原之上,除了邪祟瘋狂的戾嘯與不成邏輯的言語,依舊是了無回應,仿佛張清和把他扔在這就不再管了一般。


    張三想要掙紮,終究還是被一頭邪物以根係扯住,拉扯到自己身周,而後絞纏著張三,試圖要將他吞沒。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做得不錯。不過光是耍小聰明可殺不了邪祟。”


    張清和看著眼下的一幕,隨口淡淡地品評著——在遠處,張三已經被嚴嚴實實包成了粽子,無數邪物攀爬其上,成了個腐臭的屍堆,仿佛要將這個小童兒瓜分生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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