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小羅天。


    幾位族老靜坐於命閣之中。


    命閣是世家門閥最為重要的所在之一,就算是最為繁碌的時候,也會至少有幾個專人看顧。


    無他,隻因為命閣裏頭點著族內嫡係的數百盞命燈。


    真也奇怪,趙家的命閣仿佛通體由鑄鐵打造,甚至不光是命閣,連同小羅天裏頭的所有建築,無不是鑲著幽深的鐵色。宗族三百多盞命燈便燃在這裏,有的如殘燭,有的卻又光同日月。


    而正是此刻,這三百多盞命燈中的一盞,悄然熄滅了——熄滅得了無痕跡,不帶一絲一毫的動靜,仿佛它本就這般歸寂於虛空之中。


    三位族老便驟然將目光調轉,眼裏有些哀默,卻並不震驚。好些年來,他們守著這命閣,已經見著了太多生死,有些東西若是掛懷多了,反倒成為了修行的阻礙。


    “命燈熄了。”


    “是哪個後輩?”


    “趙直,七脈的天驕,底子不錯,已然入了歸藏,榜上有名的麒麟子。”


    這些族老倒也是免不了一陣子唏噓慨歎,可很快又歸於平靜,他們以玉令將這消息傳遞出去,有仿佛隨手細細掐算著什麽,眉心那瞥顯眼的朱赤便仿佛湧出一道流光,一閃而逝。


    “卦象應在北方,並無半分凡俗氣,其中更有刀兵鳴,那人似自上宮來,來到人間予太平。


    昨夜偏生武德星有動,怕不是天宮中人出手,難不成天宮裏頭忽地多了位武德星君?”


    “族裏著實有些抽不開身,七脈可還有人在外曆練?”


    “有一位……隻不過……”


    其中一位族老無比猶疑。


    “隻不過並不夠分量?卦裏兵戈氣薄,星辰光短,說明這位新冒頭的武德星君修為不會超過惟一,任是哪一位命星,都足以處理好此事了。”


    “分量倒是夠了。”


    那猶豫族老這次倒是回答得頗為及時。


    “那位是海棠姑娘……”


    “該不該知會,還請二位定奪了。”


    一聽這名字,幾位族老的眼中閃過頗為棘手的憂思與懊惱,這位無論是修為還是實力,在中天的年輕一代裏都是夠得著天的,如果不是這位性情古怪,甚至於都能被稱得上一句趙家神女。但是以她的習氣……


    另外兩人也跟著猶豫起來,更有甚者甚至習慣性地催動易數,給這事兒卜了一卦。


    另外兩位看著這卜卦的族老,靜待著他決定這事——


    那族老慢慢悠悠睜開眼來,眉心血的道蘊流轉在布滿皺紋的額間,臉上閃過古怪的神色。


    “怎麽樣?”


    “結果如何?”


    “元亨利貞,居然是上吉,分明隻是一件小事,可……怪哉,怪哉……”


    這老人話說了一半,便又仔細推演了一番,仿佛在懷疑自己方才是否哪一個步驟出現了錯漏。


    一聽到這結果,另外兩人雖然也覺得奇怪,但是當下便也做下了決定來。


    “唉,那便知會吧。”


    兩名族老作下覺得,取出玉令來,細細交代著事情原委,隻餘下另外一人在這命閣之中仿佛勉力不斷地掐算著什麽。


    ……


    “什麽?趙直死了?”


    趙海棠左手持著一枚散著靈光的玉令,右手伸掌將一頭邪祟一手推開,淡淡的靈元內蘊著極其淩厲的殺意與道蘊,將它的肉身打裂。


    那邪祟發出淒厲地嚎叫聲,原本三丈許高,宛若人形,生出諸多節肢與巨大口器的怪物就這般散作無數細碎的膿血。


    這其間,她手指上一枚玄黑的鑄鐵戒指散著淡淡的靈光,隻是這靈光漸漸弱了,仿佛有些難以支撐的勢態。


    這裏是封魔古道的外圍,下三境與中三境的邪祟仿佛源源不絕,在中天數萬年以來以一種使人驚駭的速度滋長著,殺之不盡,斬之不絕。


    趙海棠聽到這消息時毫不動容,語氣之中居然還帶著些獵奇的快樂,仿佛死的不是她的直係堂親,而是一個路人,乃至於一隻老鼠。


    她抽身躲過一頭渾身都散發惡臭的觸須邪祟,又隨手自地上的神夏鎮魔軍屍身之上折下一隻帶著手腕的指掌,扭斷早已沒有血色的手指,將那鎮魔軍的鐵戒用力地拔將下來。


    隨後將自己手上那枚失去效用的鐵戒丟棄,迅速戴到右手食指處,又以驚人的速度揮出一拳。


    無有神光,無有異象,天地道則不動,靈息波動如常。可那一拳卻直直打透了邪祟那腥臭的肉身,綠色的膿血迸濺而出。


    這小姑娘又抓著它的身子,直直一撕,將邪物撕得碎裂開來。


    自然,這樣隻是使得邪物暫時喪失行動能力罷了,畢竟若是無法以上三境的力量或是異寶將之碾作劫灰,這些東西又會緩慢複生滋長,無窮無盡。


    鎮魔軍守古道萬年,為了是家國,而她往封魔古道支路裏頭走,卻單單隻是享受著這種蹂躪邪祟的廝殺快感罷了。


    “說吧,要我做什麽。”


    趙海棠身材嬌小,散亂的長發披身,一身寬大的衣裙早已分辨不清是什麽顏色,上頭染盡了髒汙,原本金織的勾紋,細密的鑲珠,都已經與血痂粘在一起,新血與未幹涸的粘液依舊在衣服上往下淌,然而眼裏卻閃著至純至真的光,仿佛不以人的視角觀望這世間。可若是看得仔細,卻能感覺到這純粹之中蘊含著極度的瘋狂與欲望。


    這樣的人,連親人都不在意,顯然也是從不在意自己模樣的。


    “仙唐?”


    她聽著這字眼,一身命星的修為驟然散播開來,一尊似仙非仙,似神非神,使得人無論如何也看不清身影的法相凝於封魔古道的支路上頭,自祂一出現,便惹得周遭的虛空發出承載不住的異樣響動。


    方圓幾裏的下三境邪祟,幾乎是一瞬間,便被巨大的威壓擠作了肉醬,不斷流動重組,又被壓得死死的,無從恢複。


    囈語與哀嚎在交織,使得她無法分清自己身處幻覺與現實,不過她也並不在意。慢慢摘下又失了效用的鎮魔軍鐵戒,在一眾汙染之中仿佛沒事人一般,隻是頂著蒼白的麵色往封魔古道的外頭去。


    “武德星君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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