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社……”


    謝鹿鳴細細推敲起來張清和的用意。


    “這種形式,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呐!”青雲生隻覺得新奇,他也不是一定被綁在了謝鹿鳴的戰車上,如有必要,倒不是不能接觸一下這儒學社。


    謝鹿鳴卻是笑不出來,他的凝重感直在心底打轉。


    張清和到了這一步,心思已然昭然若揭,一步一步將他自己往天下行走的位子上推著,最後說不得還要覬覦那執長安塾之牛耳的聖夫子之位。


    “看樣子我們這位張兄,所圖非小啊。”謝鹿鳴平淡溫和地笑著,單從神態上看,叫人一點兒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然而言語之中卻早就透露出自己的立場,真也罕見,他少有這麽直來直去的時候。


    正當陸青雲思慮愣神的時候,謝鹿鳴卻又轉過身來看著他了。


    “陸兄,別院簡陋,陸兄若是留下,謝某自當奉茶掃榻。陸兄要是另有要事,此刻時日尚早,先行離開也算是妥帖。”


    陸青雲心知自己哪有什麽要事,這是想讓自己表態呢。然而他要是留下吧,對上的怕就是張清和與王執心兩個,還有那鬆散的所謂儒學社……


    別看現在隻是個探討學術的雛形,可發展起來不知會有多大的能量,他不相信那兩人搭起這鬆散的結構隻為了扶助普通學子。


    天驕又不是善人員外,時間精力都十分有限,哪來的心力去做他人的臂助?


    他也一樣,眼見張清和與王執心就要幹這樣一番大事,他要是再配合謝鹿鳴從中阻撓,豈不是討不了好?


    扶助謝鹿鳴最後也隻能是交好一名天驕,卻惡了另外一頭。退一萬步說,他陸青雲把謝鹿鳴推了上去,最後又能得到什麽?


    算來算去也不過是友誼人情,用著用著也就沒了,錦上添花的玩意。


    頂級天驕之間掰手腕,他這種人,還是老老實實退場吧。


    想到這裏,陸青雲拱了拱手。


    “實在是有心想和張兄一飲這上好的春茶,隻不過青雲確有要事,近日可能無閑暇了,著實遺憾!”


    “這有什麽遺憾的,陸兄要是得了閑暇,大可以往我這來呀!”


    謝鹿鳴麵色也不改,依舊是那般坦然地陪笑道。


    陸青雲心下慚愧,和謝鹿鳴往來還是很舒服的,至少他懂得你什麽時候想要做選擇,又恰巧在你要做選擇的時候遞上一個順坡可下的台階。


    這點審時度勢、察言觀色的眼力勁,沒有一個人不說好的。


    於是多數權貴與俊才雖說心底明白他這人看著熱絡,實則性子冷,但是還是樂於與他交往。


    人與人之間有留著幾分真誠呢?交朋友所求無非就是一個舒坦罷了。


    何必計較幾分真、幾分假?


    陸青雲默默拜別謝鹿鳴,雖然他在張清和眼裏已然留下來不好的印象,但是斷不能在這泥潭裏拉扯。


    他們爭的是仙唐分量最重的交椅之一,若是陷進去,幾個陸家都不夠賠的。


    謝鹿鳴微笑著看著陸青雲化虹而去,虹光慢慢消散於太浩天的穹空之上,臉色漸漸地冷下來。


    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像這樣子疏遠他的人不會在少數。


    要知道,連大名鼎鼎的青雲生尚且如此,還能怎麽指望那些普通的權貴子弟做他忠實的擁蹩?


    當然不乏有雪中送炭的,可這樣一來,無異於根基大損。


    “寒門……還是因為寒門……”


    謝鹿鳴握緊了拳頭,若他有家世支撐,現在決然不會如此被動,大可以也設起一個學社,不懼王執心與張清和。


    然而現在他們不僅搶占先機,聚攏了一大批人,還因為他資源稀缺,背景淺薄,根本再翻不起什麽浪花。


    “鹿鳴。”


    正當謝鹿鳴眉頭緊鎖,情緒有些難以自抑之時,身後卻響起來一個沉著低沉的聲音。


    謝鹿鳴熟悉這聲音的來由,連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收斂情緒,咧出一個溫潤的微笑,轉過身來。


    他頷首低眉,向前走了幾步執弟子禮,然而卻站定在許握瑜三步之前。


    “老師。”


    許握瑜一襲聖人錦衣,風姿綽約,是個麵色素淨的中年人模樣,看得出當年也是個俊逸的天驕子。


    就是身形著實矮了幾分,謝鹿鳴非得躬身才能於他持平。


    “過得去,修為沒有落下。”


    許握瑜冷冷打量了謝鹿鳴幾眼,看穿他軀殼之內靈元周天的搬運湧動,又吩咐他上前來,度入一縷靈息看看他修習功法有無錯漏。


    “《天問卷》的修習也沒有出岔子。”


    謝鹿鳴有些奇怪,自家老師不知多久沒有過這般親切了,誇獎幾句也就罷了,居然還喚他上前來查探修行。


    不過他還是心頭一暖。


    “老師謬讚,學生著實慚愧……”


    “你是該慚愧,同境界下,輸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學子。縱然他是道胎,也實屬荒唐。”


    謝鹿鳴聽了這刻薄諷刺,這才安下心來——


    果不其然還是那個嚴苛刻板的老師。


    然而先前那些微的關懷,他已經足夠受用了。


    “學生知錯。”


    “哦?你何錯隻有啊?學生不該妄挑爭端,更不應該丟了老師的臉。”


    “哼……有想爭的並沒有錯,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是爭來的。可爭不到,就是你的過失了……”


    許握瑜沒有給謝鹿鳴留餘地。


    “是……”


    他深揖合起大袖,頭沉沉埋在其間,不知道自家老師到底意欲為何。


    場麵慢慢僵持住,許握瑜卻慢條斯理地開口了,他作漫不經心態,仿佛說著一件小事。


    “近來塾中在排查奸細,有行為怪異者要及時上報,同時好生注意安全,這奸細啊……可不簡單。”


    許握瑜將塾裏在清查邪氣入體之人的消息婉轉地告知謝鹿鳴,謝鹿鳴有些摸不著頭腦,隻當是老師在關心自己,連聲應是。


    “嗯,我且去,修行上有疑難以玉令告知我。”


    許握瑜慢慢點頭,緩緩轉過身之後神魂微微勾動了留在謝鹿鳴身體之內的那縷靈元。


    它慢慢的巡梭,最後入得泥丸宮之內,結結實實地往神魂裏鑽了進去。


    謝鹿鳴眼中閃過一絲幽深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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