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清和有些猶疑,鎮妖王的眉宇間也添上一抹淡淡的疑慮。


    按照坊間傳言,這位張少郎的脾性,應該很懂得取舍,很看得清楚形勢才對,緣何會如此遲疑呢。


    “哼!”


    李退之並非什麽隨和好相與的長輩,眼見張清和有些掃他麵子,一股至尊至貴的氣勢就覆壓而來,就要使得原本氣血萎靡的張清和難以支持。


    “哎呀呀,王叔這是幹什麽,少年人正常交往,怎麽就如此不愉呢?”


    李少白青靴輕點,一股子出塵的清靈神意擴散開來,在張清和身周撐起一道屏障。


    李退之也沒想著過火,他知道李少白會擋住,隻不過借此提醒一下張清和罷了。


    張清和思慮了一番,又見著李少白衝他點了點頭,心知就算自己不應承也不會如何,堂堂混洞老祖得多不要麵皮,才會硬生生揪住一個小輩不放。


    “鎮妖王說笑了,晚輩自當考慮……”


    站在正殿門前的李平安深呼了口氣,有些失望。


    他不在意李退之發現自己,李退之也不在意他杵在那裏。


    李平安當然不指望一個剛認識沒幾天交情也沒多少的絕頂天驕執拗地在仙唐一等一的掌舵者麵前不作讓步……


    但是他隱隱約約就期待著張清和不像是那樣的人,和以往那些人,那些迫不得已的普通人……不一樣……


    現在看來,他也不能免俗啊……


    然而李平安並不怨懟,反而很感激。


    人家憑什麽幫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呢?就憑那玩笑似的賣身賭注,和一千斤自己本身贏回來的上品靈源嗎?


    “可是我與世子一見如故,也並不在意天資之別,身份之嫌,少白先生說,交友當以愛人為上,既是友朋,便應當守望相助。世子多一個朋友,便等於多一份助力。”


    張清和當著李少白的麵胡謅起來,連帶著鎮妖王看向李少白的表情都不同了些……


    李少白抽抽嘴角,好家夥,我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語錄是怎麽來的……


    不過他也沒有表態澄清,就是這麽虛榮——我的就是我學生的,我學生的就是我的。


    他確實也做到了。


    李平安瞪大了眼睛,原本就隱隱約約的好感一下子通明起來……


    卻又開始為張清和的言辭憂心起來。


    “張少郎,你倒是顛覆了孤的印象……孤先前的話有失偏頗,你與令尊很不一樣。”


    鎮妖王沉默了片刻,吐露出這句話來,這紫衣王者眉宇稍微凝了一番,場中的氣氛便一陣凝滯。


    “你父親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最大的標誌就是,從不幹傻事。”


    李退之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他不明白張清和拒絕的邏輯何在。


    幾百年來,李退之看人很準,他不認為張清和有那種愣頭青般的少年熱血,倒不如說,這個年歲還未及弱冠的少年郎,沒有多少少年心氣,就算偶爾歡脫,但是在大事上總是無比沉斂的。


    而得罪他,便是一等一的大事。


    “父親不幹傻事,也作了黃土一坯,晚輩幹幹傻事,說不定還能活得長久一點……少白先生說,禍害活千年。”


    張清和意有所指。


    李少白愣住了,鎮妖王也愣住了,這話倒是很有李少白自己的風格。


    李平安更是目瞪口呆,這兄弟,怎麽這麽剛啊……


    “有意思……罷了,你送了青蘿回家,我方才說的獎賞猶然作數,但是你確實是拂了皇家的麵子,有賞則有罰,軍中也莫不如是……


    嚴洗……”


    “末將在。”


    “我家偏將壓製到法相的境界,你若能在他手上撐過百招,便自可得了我的贈禮安然離去。”


    張清和這才注意到,嚴洗一直靜立一旁,存在感降到了極低,若論及匿息的高明,怕是僅次於天宮了。


    他身著血紋甲胄,少了那件黑衣大麾,消去幾分隨和,多了幾分冷峻。


    不過這是什麽強盜邏輯?


    張清和想起李青蘿那句“父王是個講道理的……”


    又想起讓他遠離李平安的理由還有強行讓嚴洗下場的“有賞有罰”……


    這比少白夫子還要不著痕跡。


    你說人家沒講道理吧,他偏生又給你講了……


    你說人家講了道理吧,怎麽聽著就那麽違和呢?


    開始了,王上的霸道邏輯……


    嚴洗嘴角一抽。


    不過他也有點不懂今日的王上,那番“有賞有罰”實在是過於生硬了,似乎是一早就想安排他下場似的。


    並且這張少郎並不鬆口斷交之後,王上也沒有明確表態,按照這位的脾性,往常怕是直接送客,然後血衣軍當晚開到府上,然後再好好談談道理。


    涉及小公子的事,就算是太浩天,逼急了,王上也一個樣。


    這算什麽,雷聲大雨點小?


    李少白攔著張清和。


    “清和小子有傷在身,你這事幹得也太不地道,沒有道理可講啊?”


    李少白也納悶,他是習慣了拿劍說事的人,但也不是這麽個整法啊……


    “所以孤才說,撐過百招,不然這事揭不過去。”


    鎮妖王鐵了心地想整這檔子事,嚴洗正納悶著,卻突然像聽見了什麽一般,怔住了片刻。


    “先生,無妨,我便試上一試。”


    張清和心知今天不管李退之目的如何,都先要與嚴洗做過一場了。


    然而他身形依舊未動,抬首看向了中堂檀椅上的鎮妖王。


    “鎮妖王殿下,若我贏了,無論我所求為何,貴府上隻要有的,都能拿出來?”


    李退之目光一凝,張清和這是好似有目標,心底一早就奔什麽來的似的……


    嚴洗則是有些被勾起興趣,並且還流露出一絲不忿,這小子說的可不是撐過百招,而是“贏”!


    “哦,有意思,你想要什麽?”


    他當然不是誇海口,除了《日月同天》和他那杆血戟,有什麽不能給的,到了混洞老祖的境界,早已不看什麽法侶地財了……


    “我想要……千年之前太子殿下的符陣手記,也可以嗎?”


    張清和淡淡一笑。


    李退之的眼神猛然銳利,如同獅虎惡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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