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大界不可知的高穹上。


    橫亙萬古,無垠幽寂的虛空之中,有三尊難以言說的恐怖黑影向上仰視著。


    一尊好似代表著混亂與無序,一切概念內的瘋狂和混沌都由祂生成。祂混亂了知識,調節了概念,使得任何事物都難以承載這種隱秘的無序。祂並非混沌,祂隻是本身代表了無序這一概念。


    一尊代表著超乎想象的侵染力,賦予邪惡們最為純粹的汙染特性,祂汙穢著一切概念,使得大道都散發出最為極致的惡臭,祂腐爛一切有形無形的靈質,又使得這種侵染由一變多。祂不是汙穢,祂是汙穢本身。


    還有一尊,萬般光絡在其身影上交織,難以繪織其形貌,無從解讀其狀態,祂汲取著中天大界時空間內所有的營養,萬物在祂的鉗製下生老病死,宇宙化作埃塵又重新組構,時間於祂而言不是一個過程,而是一種狀態,空間由祂製定權衡,介乎有與無的虛實之間。


    這三尊身影並不能觀見實體,祂們好似隻是某一種畸形的概念化生出的意識,律動呼吸之時,就是大道的生滅,生魂的哀歌,祂們超脫於大界,又好似寄生於大界。沒有哪尊仙神知道,祂們為何怪異地作抬首態……


    準確的說,是不能去想,不敢去想,比那重更高的不可知之處,究竟有著什麽?


    而這三位存在……


    一者,喚太玄聖妙始境天尊;


    一者,喚太淵洞明道境天尊;


    一者,喚太虛感應化境天尊;


    祂們身下,是密密麻麻,惡心如同腫瘤結締的仙神道果,這些道果也隨著三尊的律動呼吸著,紮根在被強行具現的,宛若中天大界血管一般的位置。


    這些道果之上懸停著的仙神形容醜陋,相貌各異,但無一能逃出最上方那三尊令人恐懼到極致的身影混同著的氣息的藩籬,每一尊神祗的身上,都帶著混亂與侵染,橫亙在時空間之內。


    仿若祂們,是由最高一重天的那三位滋生,就好像……是那三位的子嗣。


    三尊宛若某種道則的化身,機械地運作著,若有生靈禱求,也不過是降下投影,無意識地回應垂憐,模擬著某種神格,否則中天大界無法甚至承載祂們帶有主觀意誌的任何修為,祂們是最畸形而精密的程序


    ——這本猶如亙古的常態。


    然而不知道是哪個時間節點,也追溯不到是在哪一方空間,更摸索不到任何道則的脈絡,有某種異變出現了。


    三大道尊周遭的混沌開始律動,大道搖顫得更甚,密密麻麻如蛆蟲一般的底層仙神們不安地扭動嘶吼,又默默畏懼著偃旗息鼓。


    諸位星君的身體顫抖,指爪與觸須,亦或是難以言明的靈質全都依照著本能癱軟下來。


    五方帝君頷首靜立,無數蠕蟲織就的破爛龍袍也萎靡起來,不複飄蕩,中天上帝的百目之中不怨毒,更多的是茫然與驚異,其餘幾尊形態各異的帝君甚至連主觀的情感都不敢發散,沉浸於對自身大道的搬弄之中。


    幾股連星君都無從理解,出言即為天憲的莫名道音在道尊們之間流轉溝通,一道蘊含著強大的侵染力,一道代表最極致的扭曲,一道巡梭恒宇與虛空,貫穿始終。


    “是太始……”


    “祂有異動。”


    “在哪?”


    像是自問自答,這三道聲音不在一個時空內出現,又如同貫穿了每一個時空,混沌敲鑼打鼓,帶著惡心噪雜的欣悅,攪動這這方不知名的維度。


    似乎是得不到什麽答案,三尊在吐露天音之後沒有了聲息。


    可這一段交流,仿若一瞬,又仿若亙古,萬般大道明滅,又新的秩序生成,三大道尊的道與理遞入每一重天的每一尊仙神道果之中,激起一陣混沌的動蕩。


    三尊身周的天道扭曲激蕩之後,又歸於平靜,按一如往常那般地流轉,仿佛剛剛發生的,不過是一件隻值得他們稍作討論的一件小事。


    他們依舊作那般抬首姿態,看上去神聖而又醜惡,像是在吞食著什麽,姿態寶相端莊又貪婪無厭,仔細想來令人恐懼……


    在比道尊們所在的重天更為不可知之地,死寂之氣濃鬱,這極致的死寂之中卻又帶有清靈神聖的特質,隱隱約約泛著靈光,一具介乎於有形與無形之中的巨大屍身若隱若現,無法揣摩這軀殼是否存在,但是一種無形的默哀與悲切縈繞著,自有祭樂為其哀鳴,混沌想將其埋骨,卻又無能為力,好似隻能眼睜睜看著這般的褻瀆……


    令人沮喪而又絕望。


    中天大界,仙唐,長安,傳送門戶外。


    巡日靈官細微謹慎地將神魂依附於一個進城走商的貨郎之中,看著一臉肅穆實則在他心裏愚蠢至極的執金吾稍作盤查,就將人放行,嘴角歪嘴一笑。


    值日靈官那蠢物,居然能和五瘟星君一齊在藍田折在一個小娃娃手上,還讓大人因為太陽身受重傷,得虧是死透了,不然……


    這次大人遣他來長安,安排長安塾之事,必然不能讓大人失望。


    “有勞各位老爺了……”


    巡日靈官這般說著,老實敦厚地對著官差們點了點頭,隨即挑起這貨架就要往長安城裏走。


    “不妨事不妨事。”


    “應該的。”


    他看著其中幾個執金吾居然熱心對他回應了幾句,還露出難得的,好似等待已久的笑顏,心下疑慮,長安的官差最近都如此儒雅隨和了嗎?


    饒是他不過是吞吃人格模擬成人類的邪物,也不得不佩服仙唐的教化之功。


    巡日靈官思緒懵懂,沉著心往前走,一不小心貨架刮到一個黑衣錦袍的油膩胖子,看上去是哪家的富員外。


    他心下歎氣,覺得好生麻煩,卻又裝作惶恐的樣子。


    “這位老爺,小人並非有意,並非有意啊……”


    歐閻良一臉和藹地看著他,仿佛在打量著什麽寶貝。


    “後生不用道歉,倒是老歐我,得先跟你道一聲歉咯!”


    巡日靈官一時間有些懵然。


    就見著幾十個素衣不良和數個赤衣不良、青衣不良將他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遍。


    “帶走拷打吧,也不用留口氣,這些邪人命硬的很……”


    “聖君果真料事如神,不僅知曉你們這些邪魔必然有齷齪,更是找著了正主。”


    歐胖子諂媚地想著乾天殿方向一拱手,轉頭後,溫馴的眼神馬上凶厲下來。


    “長安城,什麽時候輪到你們這些邪人撒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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