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巨大的疼痛,落塵覺得自己無法形容,隻是每當無法承受的時候,就會經曆死去活來,到最後,就是僵硬地躺在那裏,有點兒魂遊天外。


    落塵感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因為身上的每一根神經好像都不聽從自己大腦的支配,想動動手指,都是很難的事情,都要想了又想,協調又協調。


    靜靜地躺了不知道多長時間,身上的疼痛有些褪去,落塵手腳並用從床上爬起來,到衛生間去衝洗。


    溫溫的水流衝淌下來,好像帶走所有殘留的疼痛。


    發生過的事情好像與落塵自己期許的有很大差距,但看著一個冷靜自恃的林緒似乎很滿意的樣子,或許個中的美妙滋味隻是男方才能體會。作為承受的一方,之前的感覺還好,但真正發生關係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原來,單單依戀身體的安慰,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落塵感覺有點兒陌生。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沒經過大腦啊,可能隻是給本來就輕視自己的林緒徒增笑柄。落塵搖搖頭:“算了,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他會忘記,我也會忘記。也許我不會忘記他始終灼熱的溫度。被一個很強勢的人這樣地渴求、需要所帶來的滿足感,也並不是不美好的。”


    落塵包著浴巾坐在浴缸的側沿吹頭發,任憑微熱的風在手下肆虐。此時她已經什麽都不想了,忘記已解決的和不能解決的煩惱早已是她的本能。


    她打理好自己回到房間的時候,林緒正靠在床頭喝水,不很長的頭發有些紛亂。落塵覺得,他這個時候應該抽煙,擺個姿勢,做深思狀,好像更符合現在略顯頹廢的狀態和此時的情境。原來她也像小女生一樣,喜歡成熟滄桑。可惜,他好像不吸煙。


    落塵到外麵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好。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她得回家了。


    林緒跟了出來,看著她背對著自己,扯下浴巾,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她並沒有刻意媚惑的動作,卻讓林緒又有了感覺。的確,有個名正言順的妻子,會省去很多麻煩。穩定的關係,對於自己在事業上全力以赴是極有助益的,尤其這個對象還這麽的可口。


    “還好嗎?”林緒開口。


    “好一些了。”她覺得沒必要掩飾自己並不舒服的事實。


    “過來談談,一會兒我送你。”說完,他就轉回房間。


    落塵跟進來的時候,見他正在穿襯衫,就自己坐在床上等著。床單上有星點的血跡,已經變成暗黑色了。


    “明天登記吧。”林緒見她盯著床單看,以為她若有所指。


    落塵聽他這樣說,斟酌著怎麽回答。若說不必,好像有些情緒在裏麵似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想負責任也是自然。可親身經曆過以後,落塵才真正明白,婚姻原來並不隻是生活中多了一個人而已。剛剛她才發現,婚姻是要很親密的相處,這種親密是極具私隱性的,是要把自身完全展露在對方麵前。她想獨善其身,她想保有自我,似乎在他的強勢之下,這根本就是不現實的。


    “我想,如果落沙的事情不解決的話,我還得拒絕。”落塵謹慎地措辭,不想林緒有什麽誤解,“我原以為,我和落沙不分開是一切協議的前提。”


    “剛才的事情對你沒有影響嗎?”


    落塵覺得好像渾身所有的血都湧向頭部,雙頰一定騰的一下就紅到極致。這麽突然轉到剛才的親熱,空氣中還彌漫著歡愛的氣息,怎能做到淡然自若?深呼吸了幾次,落塵才開口:“剛才的事情,我也有責任。”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林緒負責。


    林緒在穿好衣服後就已經恢複成落塵印象中的他,沉穩,少言,內斂,總之就是很精英、很高高在上的樣子。


    “我剛剛的表現不夠好?”


    落塵好不容易褪去熱度的臉再次熱起來。他怎麽能正襟危坐地說出這樣的話?同他沒有表情的臉、深邃的眼,實在是有很強烈的反差。


    “與之前的事情無關。如果不能就落沙的事情達成一致,我是要拒絕的。對不起。”受林緒的影響,落塵也盡量簡短地回答。


    “我答應你,你弟弟的事情我會妥善處理。如果結婚的話,剛剛發生的事情,就是我們之間關係的主要部分,或者可以說是全部。如果看做是交易,這是你需付出的所有代價。好像並不難忍受吧,以後還會更好。”林緒的語氣多少有點兒挫敗,現在的狀況竟然是她需要勸誘,真是累。


    不知為什麽,當這個很嚴肅的林緒稍有點兒和顏悅色地跟她說話時,落塵就不由自主地順從。她點了點頭,的確不是難以忍受,有些部分自己也是喜歡的。


    “那好。我向你承諾,如果你答應,那麽我們還都按各自的生活繼續,我並不會幹涉你。咱們都忘記簽訂的協議,我認可你才會想同你一起生活,這件事並非你看上去那麽隨意簡單,這是婚姻。”


    落塵覺得,這樣懇切地看著她的林緒,充滿了十二萬分的誠意,讓人不忍拒絕。剛才的話,如果換一個場合,換一兩個字眼,甚至都可以用來求婚。但是,他怎麽會想得到落塵的想法呢?落塵覺得,同林緒上床,是分享彼此,那一部分的自己就是和他共存的,比如習慣,比如喜好。如果他再同別人上床,那麽那部分的自己也被人享用了,這是落塵不能接受的。


    如果隻是單純的婚姻,落塵並不排斥林緒,甚至說是喜歡的。僅這一點,就落塵的性格而言,就足以支撐這種關係。她並沒有很多的熱情去戀愛、結婚。她僅有的設想就是找一個不太討厭的人,過彼此尊重的生活。


    “對不起。”


    “說真正的原因。”


    落塵想了一下,才明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全無影響的。她意識到,她會對他、對婚姻有實質性的要求:“我要求我的伴侶身體上忠誠。”


    “我沒問題。前提是你必須滿足我。”


    “對不起,之前我沒想到兩個人之間,呃……是這麽親密。”落塵想說的詞是毫無保留,但又覺得或許他並沒有辦法了解。好像是自己要求得太多。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應該隻屬於某個人的。那就互不相幹吧。


    林緒靠過來,把她攬在身前,低下頭吻住她。


    林緒放開她時,落塵的感覺竟然是意猶未盡,她很喜歡他的吻。這樣的話語、這樣的表達,更讓她沉溺。


    “結婚之前,我給你自由,接受嗎?”


    “好。”落塵沒去想條件,她本能地相信這個男人會善待她。她喜歡和這樣精彩的人靠近,讓光芒也照亮自己的人生。


    現在的承諾,是給這個人,這個叫做林緒的人的。她沒去想婚姻的前提,沒去想婚姻可以隨時終止。


    林緒開車送落塵回家。但自從出了那個房間,他身上的疏離感就強烈地散發出來。冷硬和漠然,就是他褪去激情後的樣子。對於他的轉變,落塵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適。在落塵看來,這種距離是對彼此個人空間的尊重。如果在外麵,還要被迫帶入那種角色,落塵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林緒甚至沒有再說一句話,他覺得這個晚上他已經說得太多,超出了自己的預想,他覺得疲倦。這個淩落塵,對自己的影響也超出了自己允許的尺度,需要沉澱一下。所以他沉默,將她推遠。


    落塵真正能躺在床上休息,已經是深夜了,身上依舊隱隱作痛。之前去看了下落沙,他睡得那麽沉,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不知道做了什麽美夢。那絲笑意感染了落塵,她很快就沉沉睡去,沒有再想什麽。


    隨後的幾天,落塵有些恍惚。她敏感地覺察到,她同身邊一起上課的這些女孩子已經完全不同了,這種不同,帶給她隱隱的不安。她首先想到他們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盡管查閱了一些資料,算了一下日期,覺得那日應該是安全的,她還是在七十二小時內買了藥吃下去,仿佛那是保護了自己,才真正地鬆了口氣。


    當然,讓她得以喘息的原因還有楚荊揚並沒有如她所想的經常出現。事實證明,她的確過慮了。楚荊揚是c大頭號忙人,根本沒有時間來找她麻煩。她是經常見到他,但都是他在台上演講,也經常聽到關於他的消息。據說他的女友不計其數,但沒有人知道哪個是正牌的,因為楚某人實在太忙,根本沒有時間同哪個女孩單獨約會。


    如果說林緒是深沉內斂的型男,那麽楚荊揚就是魅力無邊的超級發電機。他對愛慕他的女孩都彬彬有禮,態度謙和體貼,溫柔多情、開朗健康就是大家對他的一致評價。隻有落塵知道,楚荊揚看似天使的麵孔下,有著多麽邪惡的靈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是對他有再多的不滿,落塵也不會多說什麽,至多是在同學對他交口稱讚的時候保持沉默。時間久了,大家都誤會落塵比她們還狂熱地暗戀著楚荊揚,然後就以訛傳訛,弄得落塵百口莫辯,無從解釋。


    這天下課後,落塵看到楚荊揚半靠在走廊的窗台上抽煙。周圍的女生都在尖叫,誰看到那麽帥的一個人擺著這麽酷的姿勢,都不可能無動於衷。落塵下意識地想退回教室裏麵。


    楚荊揚已經看到她了,兩步就跨了過來,說:“淩落塵同學,這邊。”然後就拋下一幹人等的癡望,徑自帶著落塵離開了。


    “聽說你愛我愛得快死掉了,如果我再不回應,你就要以死明誌。”楚荊揚強忍笑意嘲弄她。


    落塵本來是有些害怕的,但聽他這麽說,使勁掙脫被他鉗住的手,回道:“你看我像花癡嗎?還是你是花癡,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為你神魂顛倒?”


    楚荊揚的笑容僵在臉上。落塵已經不是小白兔了,她有了利爪,隻要見到他就豎起來,不知道是用來嚇唬人,還是真有攻擊性!


    落塵甩下楚荊揚,轉身就走。


    “別啊,別走啊,有事情和你說呢。”楚荊揚反應過來,攔住她。


    “你說。”


    “請你吃飯。”楚荊揚也盡量簡短。


    落塵忽然覺得這是莫大的諷刺。就是這個經常讓自己吃不上飯的曾經那麽頑劣的家夥,竟然要請自己吃飯?難道說惡魔升級成天使了嗎?


    “沒興趣。”既然他已經學會了用“請”這個字同自己說話,那麽他就應該尊重自己的拒絕。


    “這和興趣有什麽關係?”楚荊揚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賞個臉吧。”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長長的有些卷翹的睫毛投下半環的陰影,眼角嘴邊滿是笑意,真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但在落塵眼裏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她從來沒有見過楚荊揚的這個樣子,她印象中的楚荊揚有惡毒,有凶狠,甚至有迷茫,卻從來沒有毫無惡意的笑容。所以,落塵覺得這個笑容也是偽善的,是陰謀的。對於楚荊揚的一切,她的反應就是排斥,就是抗拒。


    這次,她也不再開口,抿著嘴垂下頭站著,不理楚荊揚。


    “淩落塵,以前是我不好,對不起啊,我正式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那時的年幼無知吧。”楚荊揚嬉皮笑臉地同落塵拉拉扯扯。


    “你放開。”落塵若是再不動,楚荊揚整個人都要貼上來了。


    “走吧,我和院裏的夥伴今天請你吃飯。他們都想見見你呢,一並向你道歉。我們雖然有錯,但錯不致死吧,給個機會吧?”


    “給你機會,給你們機會道歉,你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生活,把你們當初的惡毒當成玩笑,當成小孩子之間的打鬧,就此翻過,是吧?”落塵抬起頭,盯著楚荊揚說,“我接受你們的道歉,如果不是又見到你,我已經全都忘記了。如果你真的有一絲歉意,請當做不認識我,我並不想同你和你們有什麽來往。”說完,她就要回宿舍取東西,今天要接落沙一起回家。


    楚荊揚不放過她:“你這麽說就是不原諒我們了?怎麽說都是一起長大的,就算討厭我、憎惡我,也該跟他們見見吧?如果,你還是不舒服,你可以當做不認識我啊,我是不能對你視而不見的。”


    落塵忽然覺得自己的額頭上應該出現落沙漫畫書上小人的那種黑線,這個楚荊揚是個大麻煩,他立意要擾亂自己的生活。他現在是披著羊皮的狼,自己能對他怎麽樣呢?以他的人氣,隻要和他聯係在一起,自己的大學生活就算是完了,無數敵意的小箭好像已經嗖嗖地從四麵八方射過來。


    “你要怎樣?”落塵忍耐著道。


    “吃個飯嘛,一會兒送你回來。”


    “今天不行,我和弟弟約好了。”


    楚荊揚也知道得見好就收:“好,下周一我來找你。”他衝落塵揮揮手,走了。


    回到宿舍,還沒打開房門,就看到附近的幾個門刷刷地都打開了,明目張膽地站到門口打量她。落塵慶幸自己是一個人住。但八卦的力量是無窮的,她剛關上房門,就有人敲門。


    落塵打開門,是同班的蒙蒙,一個很活潑的女孩,就是那種性格同她正相反的類型。因為她就住在隔壁,所以落塵中午過來休息的時候,經常會遇到,然後一起上課。在落塵看來,蒙蒙雖然總是說個不停,但她既不說別人的是非,也不刺探她的私事,多數的時候,純閑扯,還是不需要呼應的閑扯。所以落塵覺得同她在一起很舒服。當然別人也會這麽想,所以蒙蒙有很多朋友,每天忙得不行。


    “你完了,”一進門,蒙蒙就念叨,“回來途中已經有數位楚荊揚的狂熱追捧者同我說,你在向楚荊揚表白,貌似以死要挾。”


    落塵隻是微蹙了下眉,如果以後同楚荊揚有往來,那麽大家又會傳是自己革命成功,雖然不勝其煩,但能怎麽辦,隨他們說去吧。所以落塵並沒有接話,隻是收拾著包,盤算著周末看什麽書。


    “服了,我發覺你若是武林高手,就是內功深不可測的那種,無虛無實,無招勝有招,無論什麽招過來,都是泥牛入海,有去無還啊。”蒙蒙長歎一聲,大大咧咧地就躺在落塵的床上。


    落塵也不同她計較,蒙蒙就是那麽隨意的性格,把誰都當自己人,認為別人也把她當自己人。但這隻表現在一些處事上,事實上她同每個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落塵感覺,在某些方麵蒙蒙同自己是一類人,這也是她並不很抗拒蒙蒙親近的原因,有個朋友的感覺也不壞。


    忽然,蒙蒙從床上猛地起身,瞪大了眼睛:“落塵,你不是楚荊揚的秘密情人吧?所以你不把他的追求者放在眼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怎麽那麽八卦!”


    “你是不知道,我是肩負著多少寄托來的,不打探清楚,怎麽對得起我萬事通的美名?”蒙蒙比了個王冠的手勢,好像自己是無冕之王。


    “我如果說不是,最好的情況是被傳成什麽?”


    “雖然當事人沒有親口承認,但從其曖昧的態度來看,兩人間的清白絕無可能。嗬嗬,這是我的報道版本。”


    “如果我說是呢?”


    “那你就成了所有女生的公敵。王子還是沒有主比較好,也讓我們有個念想啊。沒有人對你們‘你儂我儂’的事情有興趣。”


    “我真希望我能說是。”落塵說完,就撇下蒙蒙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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