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丹每次回到海陽,並不是住在羅國平的家裏,而是住在酒店。羅國平的母親多次勸她回家裏住,“閨女,都是一家人了,還住在外麵幹什麽?”


    “媽,我習慣住酒店。”


    在羅國平的母親看來,蘇丹丹這是沒有把家裏當做一個家。但是,她又不好多說什麽,心裏總是替羅國平擔心著。暗地裏,她在老伴耳邊嘀咕:“我瞧著丹丹啊,跟國平也不知能走到什麽時候,心裏總是不踏實啊。”


    羅國平的父親雖然有些想法,但他沒有吱聲,反而安慰老伴兒說:“放心吧,我們家國平當了這麽多年幹部,看人還會不準?你就不要操這份心。孩子們有孩子們的過法。”


    那天,蘇丹丹來到羅國平的房間裏。她把各個地方都翻了一遍,除了翻出兩個小密碼箱之外,再也沒有翻出什麽東西。她提了提,覺得兩個箱子還挺沉的,就問道:“爸,媽,這兩個箱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


    羅國平的母親看她把房間裏弄得亂七八糟,心裏有點不高興,說:“閨女,怎麽翻成這樣啊?找什麽呢?”


    “不找什麽。”蘇丹丹輕鬆地說。


    “媽,國平在這兩個箱子裏裝的是什麽呀?”蘇丹丹又問。


    羅國平的母親說:“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他的東西我們從來不亂翻的。”


    “那你們知不知道密碼,我想打開來看看。”


    “閨女,我們怎麽會知道密碼呢?國平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


    蘇丹丹急於知道箱子裏到底是什麽,想到街上去找人打開,“媽,那我把這兩個箱子帶走了。”說完提著兩個箱子就要出門。


    羅國平的母親趕緊攔住她,說:“丹丹,箱子裏的東西是什麽我們還不知道。等哪天國平回來了,你再拿走。你這樣拿走了,國平不知道啊。”


    蘇丹丹不悅道:“媽,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你對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嗎?”


    “不是不放心,而是我覺得應該等國平回來更好。”


    “要是國平不回來呢?”蘇丹丹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你這是什麽話啊?作為妻子,你怎麽能這樣說自己的老公?國平能犯了什麽罪,不回來了!”羅國平的母親聽了這話,又生氣又傷心,眼淚馬上掉了下來。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蘇丹丹趕緊解釋道。


    “怎麽不是這個意思,你現在東西都要拿走了,就是這個意思。我可憐的國平啊!”羅國平的母親哭了起來。


    這時,從門外走進來兩名警官,他們徑直走到蘇丹丹身邊問道:“請問你是蘇丹丹女士吧?”


    蘇丹丹心裏一陣緊張,說:“是的,我就是蘇丹丹。”


    “我們是海陽市公安局經偵支隊的幹警,現在有一樁經濟上的案子牽扯到你,請你現在跟我們到經偵支隊作個調查。”


    “可以晚一點嗎?”蘇丹丹問道。


    “不行,因為情況比較急,請你現在就跟我們走。”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們這裏的外商。”蘇丹丹拿出了身上攜帶著的由海陽市招商局專門發給投資商的綠卡。


    “對不起,我們這是奉命行事。你有綠卡,一會兒到了公安局再說,我們會請示相關領導的。”一位幹警說。


    “我要向你們海陽市委提出抗議。”蘇丹丹大聲地叫喊道。


    “蘇丹丹同誌,請你冷靜點,我們這是在執行公務。如果你一定要這樣,我們將對你采取強製措施。”一位幹警掏出了手銬。


    “好,要帶我走是吧?那你們先問問你們的張市長同意不同意。”蘇丹丹掏出手機給市長張子秋打電話。


    “好吧。你打吧。”


    “張市長,現在你們經偵支隊的警察要帶我走,請你跟他們說句話,我可是你們海陽的投資商!”蘇丹丹說道。


    在幹警們出發之前,市紀委已經為蘇丹丹的事情跟市行政服務中心和招商局打過招呼,行政服務中心主任李峻和招商局長王宏遠都向張子秋作了匯報。張子秋想不到蘇丹丹的問題會這樣嚴重,聽了有關情況匯報後,心裏吃了一驚。


    王宏遠不無憂慮道:“市長,這事會不會對我市的投資環境造成影響?”


    “宏遠,我們依法辦事,威力海公司應該會理解,其他在我們海陽投資的商人也會理解的。我想,這不僅不會對我們海陽的投資環境造成不好的影響,反而更加說明在我們海陽是依法辦事,沒有什麽特權和特殊人群。”


    李峻想了想,說:“張市長,稍後我們以行政服務中心的名義召開一個工業園區客商的座談會,幹脆在會上把有關情況作個說明,免得大家在心裏猜來猜去,產生許多誤解。”


    張子秋非常讚同這個建議,說:“很好,李峻,你這個建議非常好,這樣我們就可以變被動為主動,省去好多麻煩。你們在開會之前,再給黃博群先生打個電話,把情況跟他說明一下,讓威力海公司也派人參加這個會議。”


    蘇丹丹打電話給張子秋時,張子秋心裏已經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聽了蘇丹丹的話之後,他馬上說道:“蘇經理,情況我大概已經知道了。對這個問題,我是這樣看的,不管是什麽問題,你跟他們去一趟,他們也是按照有關法律程序進行的。如果沒有問題,那麽,正好借這個機會跟公安的同誌說明清楚,不是更好嗎?”


    “張市長,我不去不行嗎?”


    “蘇經理,這恐怕不好,他們依法辦事,我們市政府也不方便出麵幹涉啊。”


    “張市長,難道你們海陽市政府就這樣保護外商嗎?”蘇丹丹在電話裏質問道。


    “對不起。蘇經理,我們海陽市政府肯定是保護外商的,但是,這個前提是外商的一切行為合法。如果涉及到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律法規,請恕我們海陽不提供保護,我相信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這樣。”


    眼看不去是不行了,蘇丹丹對羅國平的母親說:“媽,我跟公安的同誌走一趟,這兩隻箱子麻煩你放回去吧,今天就不帶走了。”


    兩名幹警看到這兩隻箱子十分可疑,以為是蘇丹丹想轉移贓物,趕緊阻止道:“這兩隻箱子也帶上。”


    “這是國平在家裏的箱子,並不是我的。”蘇丹丹趕緊解釋。


    “沒關係,到辦案地點,我們當麵打開,看看裏麵的物品而已,你放心,東西絕對一件不會少。”


    “我可以打個電話嗎?”蘇丹丹問。


    “可以,你請打吧。”


    蘇丹丹又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打給黃博群:“黃總,我是丹丹,現在海陽公安局經偵支隊要把我帶到隊裏去,說是要說明什麽情況,配合調查。”


    黃博群關切地問:“丹丹,不要緊吧?說明什麽情況?”


    這一句話倒把蘇丹丹問住了,她一時僵在那裏不知該如何回答黃博群的問題。要說沒問題吧,肯定是有問題的;要說有問題,黃博群肯定會再往下問,到時也不會支持自己。半晌之後,黃博群又問道:“丹丹,你怎麽了?”


    蘇丹丹趕緊說:“黃總,應該不要緊。我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吧,把有關情況說明清楚就沒事了。我想,他們不會憑空冤枉你的。”


    另一個電話是打給東方誌:“東方大哥,我現在到海陽公安局經偵支隊去說明一件事情。現在不知情況怎麽樣,如果你有事,就聯係公安局的同誌。”


    “丹丹,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蘇丹丹哭了起來。“大哥,你要幫幫我。你要不幫我,我們都不好辦啊。”


    蘇丹丹的話裏明顯地帶有要挾的味道,東方誌聽了,知道蘇丹丹說的“不好辦”是什麽意思,有點慌了神,忙應道:“好的,你不要太緊張,我這幾天正在幫你們想辦法呢。”


    此前,蘇丹丹也曾催討幾次,每一次都用她那甜甜的聲音問道:“誌哥,國平的事情怎麽樣了?”


    本來,東方誌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以為簡單應付一下,到時找個借口就行了。他嘴裏說“好,好,你放心吧,我一定想辦法的”,但是,卻並沒有什麽具體的行動。如今,聽到蘇丹丹這樣說,他也害怕了。


    東方誌原來在海陽擔任過一任市長,海陽的幹部當中有不少人認識他。紀委副書記楊英亮一大早就接到了東方誌的電話。


    “英亮,近來在忙什麽?”


    楊英亮一聽是東方誌的聲音,忙應道:“東方主任,我這一段時間都在忙懲防體係建設上的事情。”


    東方誌擔任市長的時候,楊英亮是一個縣的副縣長,是東方誌把他調進市政府辦公廳,後來,楊英亮擔任了市紀委副書記。從感情上說,楊英亮對東方誌是有著感激之情的。


    “英亮,在你麵前,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這段時間你們市建設局的羅國平是不是被雙規了?”


    “是啊,前不久因為涉嫌嚴重違紀,被我們雙規了。”


    “英亮,羅國平的事情,還有沒有辦法可想?”


    “不瞞老領導說,除了移送司法機關,恐怕很難想到別的辦法了。”


    “沒有回旋餘地了?”東方誌又問了一句。


    “起碼我們看來是沒有了。”


    東方誌有點不高興,說:“英亮,你看你能不能幫個忙,對羅國平從輕發落。你們不就是收點違紀款嗎?讓他把那些不該得的錢吐出來算了。你們來個寬大處理得了。”


    “東方主任,您可能誤解了。能寬大的我們一定寬大,能挽救的幹部我們一定本著挽救的原則去處理。我們紀檢工作除了懲處之外,還有教育、保護、監督等職能。我們紀檢工作,也並不是像您剛才所說的那樣收點錢了事。收繳違紀款僅僅是一種手段而已,一定要讓違法者受到應有的懲罰,從而達到教育和警示其他黨員幹部的目的,保持我們這支隊伍的純潔性才是最終目的。羅國平涉嫌嚴重違法違紀,如果得不到適當的處理,我們無法向社會、向群眾交代啊!”


    東方誌不無諷刺地說:“英亮,你這是在給我上政治課嗎?”


    楊英亮聽出了東方誌心中的不快,說:“不是,我怎麽能給您上課呢。我隻是向領導作個解釋而已。請您不要生氣。”


    東方誌悻悻地掛了電話。


    “你要不幫我,我們都不好辦啊。”蘇丹丹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東方誌尋思著,難道我不幫她,她就要在裏麵把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說出來?這個念頭使他的心裏非常不安。


    東方誌趕緊又打通了市長張子秋的電話:“子秋市長,你好!”


    張子秋聽出是東方誌的聲音,說:“東方主任,你好!很久不見,老兄是不是又有什麽好項目給我們海陽啊?”


    “子秋市長,你真會開玩笑。哪有這麽多項目啊?今天打你電話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子秋市長可不可以幫這個忙?”


    “是什麽事情,驚動了我們的東方主任?有什麽事情盡管說,我一定盡力。”


    “有你這句話就好了。是這樣的,你們市建設局局長羅國平是不是被紀委雙規了?他的一位親戚是我們一條線上的一位領導。昨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要我想辦法幫忙,看能不能從輕發落,意思是讓他把錢吐出來,至於處分嘛,看看能不能就算了。”


    張子秋想不到東方誌說的是羅國平的事情,一時不知怎麽回答才好。要是生硬地拒絕,這位東方誌可不是簡單的一位廳級幹部,稍有不慎就可能影響海陽今後在省裏的跑項爭資。要是答應,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到時還落得個不講信用。


    “東方主任,這件事情恐怕不好辦。幾天前我們聽取了紀委相關人員的一個簡單匯報,羅國平同誌的違紀性質相當嚴重,有些地方可能已經觸犯了法律。”


    “子秋市長,對羅國平的情況我也有所耳聞,隻是在性質上不大了解。這一次國家發改委又有一個大項目過來,如果你們在這件事情上幫了忙,到時我可以考慮把這個項目放到你們海陽。”


    這是一個很具誘惑力的交換條件。


    張子秋想了想,說:“感謝東方主任的關心!如果是我個人的某一項事,按照我們兩個人的私人感情,不要說你提出什麽條件,隻要你東方主任一句話,我立馬照辦。但是,在羅國平這件事情上,恐怕我也無能為力了。”


    東方誌無可奈何地掛了電話。


    這時,他的心裏升起一種恐懼感。萬一蘇丹丹把他們在一起發生關係的事情交待出來,到時,海陽市紀委再把有關材料交到省紀委的話,那麽,要保護的就不是羅國平,而是他東方誌了。“怎麽辦?怎麽辦?”東方誌越想越感到害怕,他想不到偶然的一次尋歡,竟然會帶來如此的擔心與恐懼。


    現在,如果要尋求自保,隻有先把羅國平弄出來。隻有這樣,蘇丹丹才不會把事情說出去。可是,怎樣才能把羅國平弄出來呢?東方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打了好幾個電話,請有關人員幫忙,他們都表示,對這種事情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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