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調的阻力仍然比較大,一些接受談話的人,仍然存在較大的顧慮,不大願意配合調查組的工作。


    “趙書記,現在有些人還是不大願意配合我們的工作,不願意提供相關線索。”


    “大家不要著急,存在這種現象,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當事人本身思想上不願意配合,還存在一定的顧慮,擔心把問題交代了,紀檢或者執法部門會追究他們的責任。或者擔心以後羅國平出來之後,官複原職,到時對他們不利。另一種是有說清楚問題的想法,但是有人在我們之前做了工作,或者說他們受到了威脅,不敢把問題說清楚。”


    “是啊,趙書記,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我們可以慢慢地打消他們的顧慮。如果是第二種情況,那麽,現在我們首先要把那些威脅當事人的人搞清楚,讓他們浮出水麵,免去當事人的後顧之憂。”


    趙明傑來到楊沐陽辦公室,二人一起商量如何讓那些跟蹤者歸案。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在盯梢是肯定的。但是,我們很難證明他們在跟蹤我們的辦案人員。”


    楊沐陽說:“是啊,很難得到證據,他住他的酒店,他開他的車,他們完全可以說這是偶然。”


    趙明傑說:“可不可以這樣?對那輛鬆b-86222車上的人,我們以他們使用假牌照為由,將他們先扣留,問話,看看是誰在幕後指使的。”


    “老趙,你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我馬上讓我們刑偵人員調查一下,看看那些人過去有沒有案底。以我的經驗看,這些人大都在江湖上混,多少會有點情況,隻要有情況,我們就可以以這個名義把他們找來,到時,就由不得他們不承認了。”


    下午,在跟蹤調查組的時候,公安人員將鬆b-86222車攔截了下來,調查一下,結果發現這是一輛贓車。於是,案件很快移交到刑偵這邊。


    車上的兩個人一個叫陸青,一個叫黃曉峰。


    經過訊問得知,這輛車是二人從河陽買來的,價格很便宜,隻有8000元,他們並不知道車是贓車。


    “你們這是明顯的銷贓行為,買車哪有不要對方手續的?這麽好的車,這麽便宜,你們能不知道有問題?”


    “我們隻是一時貪圖便宜,真的不知道是贓車。要不,我們帶你們去河陽找到那個人,算不算我們立功?”


    “如果能破獲案子,當然算你們立了功,到時可以從輕處理。”辦案人員話鋒一轉,“不過,現在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們。”


    “隻要我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


    “你們跟蹤市紀委辦案人員,是受誰的指使?”


    “這個,這個……”兩人猶豫了半天,沒有說話。


    “不是說全告訴我們嗎?”


    “我們不敢說,被他們知道了,我們就連命都沒有了。”


    “不要危言聳聽,現在是法治社會,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隨隨便便就要了人的命?法院判決死刑,還要經過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呢。”


    “我們不是危言聳聽,真的是這樣。如果被他們知道了,我們真的是不能在這裏落腳了。”


    “你們放心,我們會保護你們的。你們這樣成天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地生活有意思嗎?這樣的日子過得舒服嗎?”


    “是餘建平讓我們跟蹤的。他給我們每人每天100元錢工資,另外我們車子的油費也由他出。他讓我們及時把發現的情況告訴他,往哪個方向、哪幾個人、找了誰、有多長時間,都要弄清楚。餘建平還說上頭有人會罩著我們,就是公安內部也有人幫忙。”


    “餘建平是誰?”辦案人員又問。


    “餘建平就是肖雲天的手下。”黃曉峰說。


    “肖雲天的手下?”


    “沒錯,大家都叫他建哥,很多時候,他的話就是肖雲天大哥的話。”


    河陽市公安根據陸青和黃曉峰提供的線索立即破獲了一個專門到廣東福建一帶盜竅小車的盜車團夥,涉案金額達1800餘萬元。


    肖雲天在海陽算是一個知名人物。他曾經兩次坐牢,在黑道上越混名頭越大。8年前,他第二次坐牢出來的那天,有60多輛小車到監獄門口等他。據說,這些車裏還有部分是海陽的幹部,中午,則在海陽大酒店擺了30桌酒席為他接風洗塵。


    趙明傑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些人會這麽害怕,原來是肖雲天在作怪。


    其他的跟蹤人員,大部分都在刑偵那邊有案底,因此一個個被找去接受訊問。


    幕後人員全部指向肖雲天。


    肖雲天的名下有三個大石礦、一個小煤礦。有人說,肖雲天日進鬥金,這話一點不假。此外,肖雲天還經營著雲天賓館。雲天賓館一樓是大宴會廳,二樓是小包房,三樓是歌廳,四樓、五樓是休閑保健中心,六樓到十八樓是賓館客房。


    肖雲天與羅國平是什麽關係呢?


    史凱兵說:“從生意上看,他與羅國平打交道並不多。”


    趙明傑說:“但是,我們不能排除他們通過另外的途徑打交道。要知道,肖雲天目前在海陽的勢力非同一般,如果他有心要認識哪個人,幾乎沒有辦不到的。”


    在案情分析會上,大家聽說肖雲天摻雜在裏麵,都感覺到了一種空前的困難。因為肖雲天一不是黨員,二不是幹部,黨的紀律和監察條例對他起不了約束作用。


    “同誌們,大家一定要振奮精神,我們是一級紀檢監察機關,不能被一個肖雲天給難住了。肖雲天不是黨員不要緊,不是監察對象也不要緊,我們還有法律。我趙明傑就不相信還有法律管不住的人。大家放心大膽地去查,我趙明傑隨時都站在你們的身邊。”趙明傑為大家打氣。


    肖雲天知道,跟蹤辦案人員的那幾個弟兄全軍覆沒,一個個全都進去了,矛頭肯定指向了自己。


    “力鋒,那些小兄弟全都進去了,一個不留。看來,紀委那邊肯定知道是我讓他們去跟蹤的了。”


    “雲天,知道了無關重要!對你,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你既不是共產黨員,也沒有一官半職的,那些紀律什麽的對你根本不起作用。”


    “那當然,他們又不可能對我實行雙規,但是,萬一你們公安參與到案子中來了,可就麻煩了。現在我有一種預感,自己在引火燒身。”肖雲天心裏很不踏實。


    紀委的同誌找到了肖雲天,“肖總,我們想找您核實一個情況。”


    “有什麽幾位盡管說,我一定知無不言。”


    “前段時間,我們正在辦理一個案子,辦案人員被跟蹤。根據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看,這件事與您的手下有關係,我們想聽聽您的解釋。”


    “我想我與你們辦的案子是沒有任何關係的,至於那些人跟蹤你們的辦案人員,那更是不可思議。”


    肖雲天拒不承認,辦案人員也沒有深究。


    紀委的工作人員走後,肖雲天並沒有輕鬆下來,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肖雲天吩咐手下的弟兄:“近段時間小心點,不要無端地到處惹是生非。”


    羅力鋒找到肖雲天說:“雲天,我哥的事情怎麽辦?現在崔立他們還在找那些開發商問話,我怕他們會頂不住。”


    “李春河的車不是被毀了嗎?還能怎麽辦?”肖雲天問。


    “我也是來你這裏討個主意,光毀了李春河的車,保證不了他們不開口。那些商人,為了自己可是什麽都不管不顧的。”


    “力鋒,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晚上,崔立接到一個電話:“請問,你是紀委的崔立吧?”


    “是的,我是崔立,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羅國平案子的一個知情者,現在有一條重要線索要向你舉報。”


    “你請講。”


    “我已經寫好了材料,想當麵交給你。”


    崔立正苦於找不到相關材料證據,他聽了不禁非常高興,“你把地址告訴我,一會兒我就過來拿。”


    “你會不會向羅國平的人匯報這件事,出賣我?”


    “不會,我怎麽會這樣做呢?我一定嚴格保密。”


    “那你就不要帶其他人過來,隻要看到還有第二個人,我就不跟你見麵了,這份材料你也別想得到了。”


    “好,我一個人來。”


    電話裏,對方不肯告訴他姓名,隻約定在離六一九不遠的一座爛尾樓裏見麵。崔立對史凱兵說:“有一個舉報者說有材料要交給我,我過去看看。”


    “到哪兒去,讓公安的同誌陪你去吧。”


    “不遠,就在前邊的那幢爛尾樓裏。舉報人不同意有第三者在場,否則不現身。”


    “那好,你千萬要注意安全。”


    崔立拿過車鑰匙,正要上車,史凱兵說:“崔立,還是多帶兩個人去吧,萬一是個圈套怎麽辦?”


    “萬一人家是誠心上門舉報,僅僅是有顧慮,我們卻興師動眾,會錯過一條好線索的。沒事的,我們更大的案子也辦過,這樣的案子能有什麽事!”


    “崔立,你小心點。”


    “知道了,放心吧,我馬上就回來。”


    十多分鍾後,崔立就來到了那座爛尾樓。他下了車,打開手電,向屋子裏走去。屋子裏黑漆漆的,靜悄悄的。


    崔立叫道:“有人嗎?請問這裏麵有人嗎?”


    除了回聲之外,沒有人回答。


    在上樓的拐角處,崔立突然覺得頭上被一個什麽東西套住了。接著那東西繼續往下套,一直到腳邊,然後自己被人絆倒,動彈不得。


    崔立這時才知道,自己被人在暗中用麻袋套住了。


    有人狠狠地在麻袋外麵踢了幾腳,“查什麽查?我叫你查,叫你查。”聽那人的聲音,好像很不解恨一般。


    接著又有人用木棒瘋狂地打,疼得崔立不斷在袋裏翻滾。


    棍棒折磨之後,有人打開了袋口,蒙著崔立的眼睛,開始問話:“你們到底掌握了羅國平的一些什麽證據?”


    “我不知道。”崔立說。


    崔立的後腰上馬上就挨了重重一腳。


    “快說,你們到底掌握了一些什麽證據?”


    “我不知道。”


    隻聽一個聲音狠狠地說:“我看你能有多硬!”崔立隻感覺腳下呼地一股風聲,繼而右腳鑽心地痛,他一下子跌在地上。


    “羅國平現在在裏麵都交代了什麽?快說,不然你另一條腿也保不住了。”


    “我真的不知道。”


    “再不說的話,你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要了我的命,我也不知道。我死了,你們也沒有什麽好下場,我勸你們還是趁早罷手,免得以後後悔。”


    一個人走上來,拉起崔立,當胸就給了他兩拳。崔立隻覺得肚子裏立刻翻江倒海。


    “你倒底說不說。”


    “我真的不知道。”


    “胡說,你天天參與調查,難道情況不要匯總?怎麽能不知道?”


    “你要說知道,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不知道。”


    接下來,又是一陣暴打。


    崔立的意識模糊起來。迷糊糊之中,聽到一個聲音問:“毛哥,這小子死活不說,我們怎麽辦?”


    “不說我們也沒辦法,總不能殺了他吧。再打,就打死了,到時就惹下大禍了。”


    “難道就這樣算了?”


    “算了,隨他去吧。也算給他一個警告了。”


    崔立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他睜開眼睛一看,房間裏一片白色,床沿上掛著吊瓶。看到他醒過來,趙明傑高興地說:“崔立,你醒了。”


    妻子麗雯馬上哭了起來:“崔立,你可嚇死我了。”


    崔立隻覺得渾身疼痛:“趙書記,給你們添麻煩了。”


    “崔立,你受苦了。”


    “崔立,趙書記他們昨天在這裏守了你一夜,直到現在。”


    原來,史凱兵見崔立出去很久,還沒有回來,就帶著公安的兩位幹警一路找了過來。一路上他不斷地打崔立的電話,都是無人接聽。史凱兵意識到可能出事了,於是馬上向趙明傑作了匯報。


    當他們找到爛尾樓時,在二樓發現了已經昏迷的崔立。大家趕緊把他送到醫院進行搶救,崔立的右腿被打得骨折,頭部、胸部、腹部、背部到處都有嚴重的軟組織挫傷。


    趙明傑聽到匯報後,馬上趕到醫院,一直守在崔立的病床前。


    “他們逼問我,掌握了羅國平的什麽情況?查到了一些什麽東西。我都沒有說,於是他們就打我。”


    刑偵支隊的幹警過來調查情況,“崔主任,你認出他們了嗎?”


    “沒有,我還沒有看到他們,就被一隻麻袋從頭上套住了。根本沒有看到他們,後來他們把我拉出來時,又把我的眼睛給蒙住了。”


    “他們的聲音你記不記得?”


    “他們的聲音,我大概還記得,其中有一個聲音比較尖,還有一個嗓門比較大,但略微有點啞。”


    “還有其他情況沒有?”


    “沒有了,我就知道這些。對了,我聽到其中一個叫另一個‘毛哥’。”


    “好的,謝謝你!崔主任,你好好養傷吧。”


    傷害紀檢辦案人員,這種事情不要說在海陽,就是在整個山南省,也還是第一次發生。省紀委聽到海陽市紀委的匯報後,感到十分震驚。


    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周尚民批示:“這是一起性質十分惡劣的對抗黨和國家法律法規的傷害案件,請海陽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集中力量偵破,給犯罪分子以嚴厲打擊。全省紀檢監察係統幹部,要以崔立同誌為榜樣,學習和發揚他這種為黨的利益、為人民的事業敢於犧牲、無私奉獻的精神。”


    省紀委副書記、監察廳長鍾離宇專程到海陽市人民醫院看望了崔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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