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到底會不會有效呢?”程靜遲看著季行武忽忽忙忙地跑過來, 又風風火火地離開, 感覺這個小舅媽現在越發像個陀螺一樣,在京都和靖城兩邊轉個不停, 也怪不容易的。


    他聽小舅說起過,季行武現在一個星期三天留在靖城照看工廠的事情,還有四天留在京都處理照應季家。


    畢竟相比起其他的政軍世家, 老季家人丁實在太單薄了。


    上一代隻有季安國和季衛國兩兄弟, 季安國殉職, 那一房隻有季行武一個獨苗苗, 本來前途看好的,結果因為派係傾軋被當成了當權者博奕的犧牲品, 自己本身性向又比較小眾,如果不出意外, 這輩子估計是沒有後代了。


    季安國倒是有兩個兒子, 而且一個從軍一個從政,算是完成了繼承了老季家的優良傳統,然而,季行瀾現在又出了意外,每天躺重症監護病房裏生死不知,有時候看著他那個樣子,連醫護人員都不禁在心底感慨著, 與其這樣要死不活地受罪,還不如死了反倒是種解脫。


    “會。”厲戰很肯定地道,“你煉的東西絕對有用。”


    而且效果比他預料中好太多了。


    程靜遲在煉藥上的天賦根本不像是地球這個渣地方出來的人, 能夠自行替換甚至補全完全是陌生的另一個世界的藥方,這悟身本身就很逆天了。


    隻不過他的小男朋友似乎並不明白他的這種潛能即使是放在能人輩出的天玄大陸,也能掀起滔天大浪。


    畢竟天玄大陸發展到現在,曆經數萬年,很多遠古的技藝和藥方都已經失傳,也不少古老珍惜的藥方倒是保存下來,但是煉製這種藥方的草藥卻早已絕跡,因而隻能被人束之高閣吃灰,再無見不到天日。


    不過,相比起在危險的天玄大陸揚名立萬,他更希望靜遲能像現在這樣,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修為差也不要緊,沒有辦法長命百歲也不要緊,反正他會一直陪著他。


    這個藥到底有沒有效果呢?


    當季行武連夜趕回京都,無比小心謹慎地拿出那個裝著培元靈液和養血靈液的藥瓶時,季老爺子和季衛國也這麽想。


    不怪他們多心。


    季行瀾現在所在的軍區醫院不說是全國最好,那也是次好的,醫生技術什麽的自然沒話說,連他們都束手無策的病症,一個窩在大塘鎮那麽個窮鄉僻壤名不見經傳的老中醫能治好?


    雖然季行武是從程靜遲手裏拿的藥,但是為了謹慎起見,也算是為了投桃報李保護程靜遲,季行武和程靜遲不謀而合地打起了喬外公的幌子。


    畢竟喬外公的醫術確實有目共睹,而且相信隻要是為了保護外孫,喬外公很樂意站出來幫著外孫擋住外麵的明槍暗箭。


    “我相信喬叔。”比起其他的季家人,明顯季行武對程靜遲的信心爆棚。他的態度非常堅定:“如果喬叔沒有辦法,這個世上估計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救阿瀾了。”


    季衛國還有點猶豫,陸瑤在旁邊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她和喬家的交情不深,隻不過是由於季行武的關係,和喬家人有了幾次交集。她自己對於喬家人還是滿讚賞的,畢竟這些日子她從喬家蜇摸了不少好東西,這些東西大部分都留給自家人吃用,隻有少部分拿出去送人情。


    別看東西不起眼,一瓶酒一瓶護膚液,卻給她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結果,有兩個以前即使是她賠盡笑臉也難得拿下來的工程項目,現在居然都拿下來了,不得不說喬家送過來的東西確實好用。


    但那些酒呀護膚品呀甚至是藥材水果也好,那畢竟都隻是錦上添花的物品,有更好沒有其實也關係不大。


    然而這回送過來的藥就不一樣了,季行武是她的小叔子,季行瀾也是她的小叔子,她雖然私心裏也讚同讓季行瀾服下季行武帶回來的藥,但是她隻是季家的媳婦,還是孫字輩的,做不了季家的主。


    病房裏有點沉默。


    季老爺子拄著拐杖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很凝重,背都有點駝,這些日子好不容易養起來的精氣神一下子全都垮了下去,可見季行瀾的事對他打擊有多大。


    他繃著臉看著病房裏像個死人一樣的小孫子,眼裏閃過一抹掙紮的神色,最後一咬牙,毅然地道:“聽阿武的。”


    “爸——”季衛國不由得叫了聲,眉頭皺了起來。


    他當然不是信不過侄子,隻是裏麵躺著的畢竟是他的親兒子,如今已經隻剩半口氣吊著,照別人的話說就是半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實在再經不得半點折騰。


    季衛國的心情矛盾著複雜著,季老爺子卻似乎想通了似的,擺了擺手道:“再怎麽樣,孩子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了。”


    季老爺子這麽一說,季衛國也沉默了。


    是啊,再怎麽樣也不會比現在活死人的情況更糟糕了,更何況醫生說即使季行瀾現在的命保住了,然而身體機製的損毀卻是不可逆的,他的身體還是會一天天衰弱下去,最後難逃一死。


    為人父母的又怎麽會忍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步步走向死亡而什麽都不做,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也要當作百分之百的可能去努力。


    季行武按照程靜遲叮囑的給份量給季行瀾服了培元丹靈液和養血丹靈液,和陸瑤一起將季老爺子季衛國勸回了家,自己一直在外麵的長椅上守到天亮,內心煎熬無比。


    若不是當年他年輕氣盛,行事不穩重,被人抓了把柄,又何至於落到後來的境地。


    若不是他被迫退伍,還在監獄裏度過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幾年,阿瀾又何至於非要接他的班去做一名軍人。季行瀾不做軍人,也就不會去接那麽危險的任務,不接那麽危險的任務就不會受傷,也就不會這樣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讓爺爺和二叔這麽擔心。


    說到底這一切跟他不無關係。


    這一刻季行武想起了很多,他的前半生,以及監獄裏最困苦難熬的幾年,發現自己就是個行走的凶器,國家指哪打哪。


    身為軍人的天職,為國家為人民這是刻在他骨子裏的信念,然而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放棄這一天職,也沒有想到那一天會來得那麽早,來得那麽突然,還是以那麽不堪的方式收場,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即使這樣,他對於自己的信念依然堅定不移,隻是偶爾回想起來的時候,會覺得胸口的左邊部分有點痛。


    而這種痛,在麵對家人的時候更甚。


    他對得天下人,卻獨獨對不住自己的親人。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這個時候躺在裏麵的是自己,而不是活潑開朗又陽光的阿瀾。


    那是他的兄弟。


    想起往事,他臉上的神情有點恍然,麵沉如水。


    護士在醫院看多了這種親人離別的場麵,對此,也隻是歎息一聲,連安慰的話都有點說不出口,隻是推開門對病人進行例行的檢查。


    “咦?”看到心電監護儀上的數據,護士不由得訝然出聲。


    季行武立刻從長椅上站起來,走過去問道:“怎麽了?阿瀾的情況不好嗎?”


    “啊,沒事。”護士搖頭,反而一臉喜色地道,“病人的生命體征好像穩定下來了。”


    各項指標都比前兩天正常許多,雖然依然達不到健康的標準,但至少這個她們眼中注定必死的人居然又一次逃過了死神的魔掌。


    這這這這……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沒見過這種全身外照射放放射病情嚴重到這個程度的人,居然會有慢慢好轉的一天。


    “我去找醫生過來看看。”護士不敢大意,立刻“噔噔噔”地跑去找值班的醫生。


    幾個小時後,經過醫生對季行瀾的身體各種檢查診斷,最後確認季行瀾的生命體征正在一步步穩定下來,隻要能一直保持著這個狀態,季行瀾說不定會有好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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