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一晚沒睡,又趕了這許多路,困乏難耐,不如找個地方歇歇腳?”


    檀溪三鬼奔行在山中,穿林走坡,破風聲疾。


    “去那座荒廟吧,正好經過。”


    “要不繞一點路,去兔頭兒野店?”


    “老二,我看你是酒水沒有喝飽,又開始饞了!”


    “我隻覺得把事情跟兔頭兒野店裏人說了,也就是了……反正這些野店都是兔舍散出來的暗樁,可靠得很。”


    “你知道家主有多器重賬房先生,若是讓他覺得我們兄弟敷衍了事,在家主那兒說幾句閑話……哎,我們何時才能混出頭來!”


    他們三人飛掠而過的地方,葉雲生不緊不慢地悄然跟隨。


    …………


    荒廟中,北地來的參客,轉眼就死了數人,隻有宇文成,彭翼還在苦苦支撐。


    一身男裝的弱齡女子聽從宇文成的話,飛快地躥向廟外。


    之前還在文殊殿內的胖子,飛掠而出,向她追去。


    眨眼間,伏在地上忍受毒性蔓延的宇文成和彭翼一起躍了起來,彭翼與胖子對了一掌,被打退出去,連噴兩口鮮血,麵目猙獰,已是死了。


    宇文成卻直撲那坐在門檻之上的男子。


    對他來說,錢財皆是身外之物,唯有族人才是最重要的。


    江湖凶險,他本就有心理準備,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族裏的這位晚輩出事。


    因為她是宇文家的嫡係,是最受疼愛的小公主,更是宇文家這幾百年來習武天賦最為出眾之人。


    隻看她的名字,就能明白宇文家對她寄予了多麽大的厚望!


    當年唐初之時,宇文家遭了大難,宇文成祖上這一脈逃到清河,受崔氏庇佑。


    後來盛唐時,清河宇文已是小有名望。清河,對於宇文家這一脈來說,是重獲新生的風水寶地。


    而她的名字,就是宇文清河。


    眼看她向廟外衝去,胖子與彭翼對了一掌,身形頓挫,已是追之不及。可她馬上就停下了腳步,在兩扇大門俱被拆了的寺廟入口,被一群人給堵住了。


    驟然相遇,不知這些人是友是敵,她慌慌張張的,短劍挽著劍花,已先出招。


    對方當先一名中年男子,頭戴玉冠,身穿錦衣,腰懸長劍,氣度儼然,見她手拿短劍衝向自己,頓時暴喝一聲,拔劍打去,倒是沒有下死手,正好砍在她的短劍上麵。


    也是宇文清河女扮男裝,倉促間哪裏能叫他分辨清楚,劍上內力深厚,中正飽滿;她抵擋不住,整個人被打退了回去,跌撞在一人身上。


    身後之人肥壯厚實,憑感覺就知是那個胖子,她擋了門外之人一劍,後力不繼正好投敵懷中,腰身被胖子伸手環住,雙腳淩空叫他給摟在了懷裏。


    她心裏羞辱難當,欲要掙紮,忽感到一股內勁從對方身上湧入,刹那間渾身酸軟,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


    胖子帶著她轉身,視野一晃,正好見到宇文成衝到坐在門檻上的男子麵前。


    這名前邊與他談論的男子,緩緩舉起右手,看著宇文成揮掌打下來,如同捏了一根繡花針,中指與拇指緊扣,一根食指輕輕地搭在了食指上麵,然後打了個響指。


    “呼!”


    火焰憑空從宇文成身上冒了出來,隻見他揮動雙手,明明就在這男子麵前,可就是沒有打下去,帶著火焰的雙手在空中像是要抓住什麽,整個人原地轉了一圈,熊熊烈火焚燒著,與空氣摩擦發出了如同惡鬼呼吸一般的聲響。


    “不!”宇文清河哭喊起來,眼前的景象太過嚇人,她淚流不止,看著宇文成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火仍在燃燒!


    為什麽……


    她哭的傷心欲絕,隻不過是途徑這裏,進來休息片刻,一起跋山涉水來到中原的夥伴,全都死了!


    胖子根本不理她的哭喊,一把摘下她的帽子,在如水般垂落下來的青絲中用力地嗅了嗅。


    “為什麽要下此毒手,為什麽啊!”她掙紮不了,隻有餘力哭喊,已是聲嘶力竭……


    文殊殿中一人向胖子問道:“如何,北地大山裏的女子,香是不香?”


    “這氣味很特別,我一時半會說不上來,花山,你要不要聞聞?”


    “你既然看中這女娃,我便不與你爭了,好好享受吧。”


    (“你們是什麽人?怎如何殘忍!”)


    外邊的人這時已經走了進來,一共十一人,身手不弱,見了一地被毒死之人掙紮死去的慘狀,再又親眼看到一個好端端的人突然著火,被活活燒死。就算是在江湖中行走,見慣了腥風血雨的人,也不免心驚肉跳,不忍目睹。


    其中三人已經躍到兩邊的圍牆之上,小心戒備。


    當先的領頭之人仔細打量對方,目光在胖子與坐在門檻上的男子臉上掃過,一時間看不出底細,問了一句,劍不還鞘,垂下劍尖抱拳行禮。


    胖子笑道:“看這位似乎是紫鉞劍派的辛掌門。”


    “閣下認識辛某,恕辛某眼拙,卻是未曾見過閣下。”


    紫鉞劍派在唐末創立,源自大明宮裏的一名侍衛,亂世取名紫鉞,頗有野心,可惜缺了些底蘊,直到如今,也不過是百多人的幫派,主要在乾德縣活動。


    掌門辛如暉,帶了一眾弟子,前往襄陽訪友,正好途徑此地。


    “好說好說,在下姓寧,名叫田田,田地的田,這夥人乃是寧家舊敵,此間遇上,了結江湖恩怨。諸位朋友若是不嫌擁擠,不妨進殿中一敘。”


    他說話間早運轉內勁,封了懷中宇文清河的經脈穴道,使得口能張,而舌不動,隻能含糊出聲,徒流玉液。


    辛如暉在聽著對方言語的同時,微微走了兩步,目光移動到殿內,落在篝火邊某個人的身上,視線一凝,又極快移到胖子臉上。


    他一張端端正正極有威嚴的闊臉,這時卻是笑容滿麵,如同陽春三月,說道:“我們也是經過此地,恰巧聽到這裏有人嘶喊,便來看上一眼。既然是小手段寧家做江湖事,那辛某與弟子們也就不耽擱時辰了,還要繼續趕路……告辭,告辭!”


    胖子笑眯眯地說道:“也好,此處尚未打掃幹淨,就不留諸位了。”


    辛如暉正要走,文殊殿中留著山羊胡的年輕男子卻是一個飛身躍到他的身後,喝道:“慢著!辛掌門,就如此走了,怎不給你那得意弟子報仇?看你方才目光,分明是認出了我來,何必當個縮頭烏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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