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程子安和楚翊用過早膳出來時, 已是巳時正了。


    出乎兩人意料的, 燕國今天似乎並沒有攻城。兩人帶著一群侍衛出了宅子走在大街上, 並沒有聽到北門那邊有什麽動靜,而且今日街上的行人雖然不多, 可看得出來都很平靜, 言行舉止間沒有了往日的匆忙和慌張。


    楚翊知道, 自己的到來必然會帶動楚軍的士氣,燕國人明知厲害也不會急著湊上來找打。可是一晚上過去, 士卒們該有的激動已經平複了不少, 而楚翊帶來的大軍一路急行軍,多日積累的疲憊休息一夜也不足以恢複元氣, 戰力並不能發揮多少,這時候來攻打便算是最佳的時機了。


    可是燕國人居然沒打過來?!程子安和楚翊對視了一眼,顯然都有些意外。


    沒有費心去猜測什麽,程子安和楚翊直奔軍營而去。直到見到了祁陽, 她們才知道燕國人為什麽沒有打過來——天公作美,昨晚下了一夜的雪, 燕國人又暫停了攻城, 於是祁陽便命人提了冷水上城樓, 然後順著城牆淋了下去,一夜之後整麵牆都給凍上了冰,滑不留手的,連雲梯也架不上了。


    這時候燕軍要攻城,要麽耗上數不盡的人命去固定雲梯, 要麽就想辦法破冰除雪。然而無論哪一種,都不是那麽容易的,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簡直難以計數,而他們也不可能因為這一場仗就一舉建功,奪下燕陽城。那麽今日做得再多,也是得不償失。


    燕國的將領不傻,自然做不出這種事來。更何況今日天氣不錯,已是放了晴,若是一整日都這樣,明天冰或許就能化掉大半,他們又何必非拿人命去填?


    於是強攻燕陽城近一月之後,燕軍收兵了。仗著楚軍把城門堵了出不來,他們回到軍營之後索性脫了戰甲放開武器,把這一日當做了難得的假期,好好的休息了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楚翊眉梢一揚,當即便問祁陽道:“祁將軍,北門被堵了,真就不能出門迎敵了嗎?”


    祁陽這時候正盯著程子安在看,聽了楚翊的話之後,他立時便明白楚翊的意思——燕軍如此懈怠,若是這時候有一支奇兵攻入敵營,必然大有所獲。


    可是祁陽聽了這話卻隻能搖頭:“北門是北麵唯一的出口,城門被堵之後根本無法出入,若非如此,燕陽城城高樓堅,燕軍根本不會死磕在這裏,而我們也無法堅守這麽久。”


    楚翊聞言卻還有些不死心,便是問道:“若是繞行呢?”


    祁陽仍是搖頭:“燕陽城居於兩山夾穀之間,一麵是懸崖峭壁,一麵是巨澗,向來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說法。從北麵根本無法繞行到南麵,南麵的地勢雖然稍好些,但想要翻越繞行去北麵,也是千難萬險,不說根本不可能去太多人,去的人就算能一舉建功,也沒有退路回來。”


    說白了,派出去做這種事的,恐怕都得是死士,而且去的人少了,也很難有什麽大的收獲。


    楚翊聞言頗覺可惜,卻也隻能歇了這心思,轉而說道:“固守燕陽城並非長久之計,燕國打的是舉國之戰,輕易不會撤兵收手。這一回,守城是守不出勝局的,而且現在是冬天還好,若是拖到了開春戰局依然僵持不下,西麵恐怕也要不太平了。”


    祁陽聞言皺眉,想了想道:“燕軍號稱六十萬大軍,末將曾登樓遠望,燕軍的營帳錯落有致連綿不斷,粗略算來人數大約也少不了多少。如今燕陽城中尚有十餘萬守軍,加上陛下帶來的二十萬大軍,總數不足四十萬,二十萬的兵力差距……”


    兵書中以少勝多的例子可謂不勝枚舉,三分之一的兵力差距似乎也沒什麽可怕的,但這一場不是小打小鬧,二十萬的兵力差距足以讓人絕望。這時候哪怕是程遠守在這城裏,麵對著對麵燕軍六十萬大軍,守城尚可,若要出城迎擊隻怕也是無能為力的。


    楚翊心中也明白這差距,所以並不覺得祁陽無能。她坐在營中主位上,曲起手指以指節叩擊著桌麵,半晌方道:“朕有調集其它兵馬,可如今冰封千裏行軍不易,這些兵馬趕來恐怕還……”


    話未說完,便被人打斷了。楚翊那脾氣本是容不得人這般無禮的,可誰讓打斷她話的人是程子安呢?少年上前一步,抬手行禮:“陛下,末將請命,今日帶兵奇襲燕軍!”


    她的聲音擲地有聲,落在楚翊的耳中卻讓她的臉色陡然一沉。顧不得祁陽就在旁邊,她立時便黑著臉回絕道:“胡鬧!你不能去!”


    不是“不能去”,而是“你不能去”,這其中的深意已是十分明顯了。


    祁陽看看楚翊又看看程子安,目光忍不住往程子安的脖子上瞥了一眼,但到底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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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安的請命被拒絕了,楚翊怕她不死心糾纏,索性直接把人趕出了主帳。


    楚翊帶來的侍衛把人請出去後就堵住了主帳的帳門,莫名的對程子安十分客氣,卻也將大帳守得嚴實,仿佛怕程子安一時衝動再衝回去。


    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程子安自然不會做,她隻是站在外麵頗為無奈的看了一眼大帳,然後便轉身離開了——昨晚小黑又跑去找她了,還被她留在了楚翊那裏,她自然是需要去與褚京墨說一聲的。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太過敏感,程子安走在軍營中,總覺得從自己身邊路過的人都會回頭看她兩眼,眼神也很奇怪。這讓她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妥,可是她低頭將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今日穿著楚翊為她準備的錦衣顯得有些與眾不同,她與平日也沒什麽區別啊。


    就這樣,懷著疑慮,程子安一路走去了軍帳。


    昨日傍晚就停戰了,今日也沒有打起來,自然沒有新的傷兵送來,醫帳裏隻剩下原本傷重不能行動的那些人,醫帳中的軍醫較之尋常來說顯然輕鬆了許多。


    程子安找到褚京墨時,她正在給一個險些被開腸破肚的傷兵換藥。他的傷在胸腹,傷口長得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劈做兩半,這樣的傷勢能撿回一條命實屬不易,如今治起來自然也不容易。


    褚京墨見程子安來找她,也沒停下手中的動作,隻隨口說了句:“阿捷你稍等片刻。”


    程子安自然不會打擾她做事,點點頭應了一聲,然後便站在一旁等著——畢竟在軍營裏養貓這種事怎麽說怎麽不靠譜,她自然也不好在人前提小黑。


    這一等便有些久,這傷兵的傷口實在太大,處理起來也不容易。程子安向來耐性好,自然老老實實的在一邊等著,半點兒沒催促。隻是又過了一會兒,褚京墨這邊還沒處理完,另一邊也剛替人換完藥的十二便是回來了。


    十二端著個托盤,裏麵放著傷藥和幹淨的繃帶,見著程子安過來了,她也沒興趣理會,隻是衝著她略點了點頭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若是尋常,十二打過招呼之後就不會再搭理程子安,她隻會迅速的湊到褚京墨的身邊。但這回不一樣,她衝著程子安打過招呼之後下意識的便扭頭去尋褚京墨的身影,然而剛轉過頭她就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忙又回頭看了程子安一眼。


    這一眼看過去,十二“噗呲”一下就笑了起來。


    程子安有些莫名其妙,但聯想到自己這一路走來似乎很多人都會回頭看她,便也意識到自己身上真的有什麽地方不妥。旁人她不好開口去問,但十二與她雖不算親近,但因著褚京墨的緣故總有些交情在,於是便開口問道:“為什麽笑?我身上有什麽不妥嗎?”


    十二笑得眉眼彎彎,身上那些冷冽和肅殺早隨著這一笑煙消雲散。她沒有回答程子安的問題,反倒問她:“你今日就這樣過來的?”


    程子安點頭,然後又低頭將自己審視了一番,依舊沒發現什麽不妥,隻好再次問道:“我隻是換了身衣服而已,有什麽地方不對嗎?”


    兩人的對話引來了褚京墨側目,她抬頭打量了程子安兩眼,神色也變得有些古怪。不過比十二更靠譜的是,她當即給了建議:“阿捷你……那邊有水,你去照照吧。”


    連褚京墨都這樣說了,程子安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真的有什麽不對了。她沒有再耽擱,當即邁步向著褚京墨所指的方向走去,而十二就那樣不緊不慢的跟著,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因為經常需要清洗傷口,醫帳的一角放著一隻裝滿了水的大缸,缸上蓋著蓋子,上麵還放了水瓢和裝水的木盆。此刻木盆裏正好有水,程子安走過去後便探頭衝著水麵照了照。


    白皙的脖頸上,一點深紅很是顯眼,輕易的便讓人聯想到了曖昧……


    現在是冬天,這冰天雪地的連被蚊蟲叮咬的可能性都沒有!程子安一眼看見了這個吻痕,當即便明白過來,為什麽今日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話說回來,之前在主帳裏,祁將軍似乎也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程子安忍不住捂臉,她想起了早間楚翊在她脖子上親吻的事情,也想起了梳洗時楚翊親自替她擰了帕子……所以說,其實不是陛下體貼,她隻是不想讓我靠近銅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程子安(悲痛欲絕):陛下,你怎麽可以這麽心機?!


    楚翊(興奮):怎麽樣?怎麽樣?你去了多少地方溜達?


    然而陛下你忘了,一般人怎麽可能知道那吻痕是你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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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土豪莫方抱緊我(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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