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蛇!”楚翊的一聲驚呼瞬間打破了原本安寧平靜的氣氛。


    幾乎隻是一瞬,刀劍出鞘的“噌噌”聲便接連響起了二十道。然後在一眨眼的功夫內,楚翊便被剛才還在啃烤肉的侍衛們給圍在中間保護了起來。


    楚翊剛才已經看見程子安被咬了,這時候正著急,卻生生的被一群人阻隔了視線。她有些暴躁,三兩下把人推開了就往程子安身邊跑:“子安,你怎麽樣?”


    “殿下,您別亂跑啊,萬一被蛇咬到怎麽辦?”侍衛們有些著急,但程子安剛才慌亂之下把蛇摔了出去,這時候山洞裏又有些昏暗,火光映照出人影憧憧,一時間竟是沒能找到那蛇。


    程子安左手手背被蛇咬傷,但她自幼習武,又因身份的緣故多少學過處理各種傷勢,這時候已是用右手按住了左手手臂上的穴道,暫緩了血液流速。聽聞楚翊的問話,她還鎮定的回了一句:“殿下放心,我沒事。蛇剛才被扔出去了,沒找到之前您最好站在侍衛們中間。”


    楚翊卻已經不管不顧的跑到了程子安身邊,侍衛們無奈,也隻能跟著她移動,很快便將程子安也納入了保護範圍內。楚翊沒管其他,隻二話不說就扯了程子安的左手來看,程子安躲了一下,卻終究還是被楚翊抓到了手臂,於是手背上那兩個小小的血洞便十分醒目的暴露在了楚翊的目光中。


    有鮮血順著傷口流出,也不隻是光線影響還是事實如此,那流出來的血顏色看著有些發暗。


    “剛才那蛇有毒的還是沒毒的?”楚翊自來身份高貴,實在沒見過毒蛇是什麽模樣,是以她剛才雖然也看到了蛇,卻不知那蛇究竟有毒沒毒。


    程子安聞言卻是輕輕搖了搖頭:“當時有些急,沒看清就摔出去了。”


    楚翊聞言眉頭頓時蹙起,扭頭便對那些侍衛吩咐:“快些,把蛇找出來,看看有毒沒毒。”


    有侍衛從火堆裏抽出了燃燒的樹枝照明,幾個侍衛沿著石壁找了一圈兒,終於發現了被摔得有些暈,還沒來得及逃跑的那條蛇。


    長刀揮出,銀光一閃,那傷人的蛇便是被侍衛當機立斷的斬成了兩截。然而還沒等眾人鬆上一口氣,有人用樹枝一照那死蛇,看見的人便都不由得心頭一沉——那蛇渾身泛紅,生了一張猙獰的三角頭臉,隻要稍有常識的人看見了,便能認出這是一條毒蛇!


    短暫的沉默已經讓外麵的人猜到了答案,楚翊本來正拉著程子安的手查看傷口,此時反應過來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俯下身去,要替程子安把把蛇毒吸出來。


    據說吸出蛇毒可以讓被咬的人保命,但是與此同時,吸毒的人可能會中毒。


    楚翊的毫不猶豫讓程子安心頭一跳,一瞬間從心中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來,似乎是感動,卻似乎比感動更讓人動容。但她顯然不可能任其施為,當下也顧不得其他,迅速的便把手抽了回來,然後又及時的扶住了楚翊踉蹌了一下的身子。


    “程子安,你把手伸出來!”楚翊重新站直了身子,一邊去拉扯程子安的手,一邊咬牙切齒的喊著,眼角都微微有些泛紅。


    程子安卻已經退開了好幾步遠,堅定的搖了搖頭:“殿下千金之軀,怎可如此。”


    周圍人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侍衛們的表情都有一瞬間的空白。可是此時此刻誰也不會去管他們的想法,而他們想再多也沒用,因為他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楚翊替程子安吸毒,繼而自己再中了蛇毒。當下便有人上前主動提議:“不如便由卑職替程公子吸毒吧。”


    楚翊心裏有些不願,這種事她寧可自己做,再說吸毒也不一定就會中蛇毒。可程子安堅持,她也隻能退而求其次,拿詢問又懇求的目光看她。


    程子安目光閃動,沒有回話,可楚翊卻知道,她是不願意的。無論是因為不肯連累旁人,還是其他,她不願意讓侍衛替她吸毒。


    楚翊心裏更焦躁了,她往前走了兩步,程子安卻退了三步,眼看著對方就要退出山洞去淋雨了,她也隻能無奈的停了下來。然後趕緊扭頭問那些侍衛:“你們有誰知道這蛇毒怎麽解?”


    太子殿下為楚翊準備人時果然是用心了的,這些人在野外都是各有本事。當下便有一人站出來道:“卑職之前雖然沒有見過這種蛇,但也有些辦法應對蛇毒,不如便由卑職先替程公子處理了傷口,然後讓人騎馬回去求援吧。太子殿下帶了太醫來的。”


    楚翊趕緊點頭,不僅太子帶了太醫來,她為防意外也把褚京墨帶來了。隻是對方畢竟隻是個醫官,柔柔弱弱的,所以一直待在營地之中,不曾參與秋獵:“那你快去提子安處理傷口,你們誰騎術最好,騎我的馬回去求援。不用驚動太醫,把我宮中的褚醫官帶來便是!”


    這大雨天不讓太醫來,反倒要叫一個柔柔弱弱的女醫官,侍衛們有些詫異。不過楚翊既然下令,他們便也毫不耽擱的開始執行,有人牽了馬急奔出山洞,不顧大雨便騎上馬背急急的往營地的方向趕,那個會處理蛇毒的侍衛也已經上前去幫程子安處理傷口了。


    這一次程子安沒有再推拒,老老實實的把手伸出來讓那侍衛施為。


    她的手白皙纖細,隻有掌心因為常年練武生有薄繭,於是白皙的手背上那兩個牙印便也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但饒是如此,那侍衛看著程子安的手還是有一瞬間的愣神——這些大家公子是不是也保養得太好了?這還是程老將軍家的子嗣呢,手居然養得比女人還要白皙漂亮。


    楚翊見他愣神,也怕他看出什麽,便皺著眉提醒道:“快些替她處理了,再晚些就要毒發了!”


    那侍衛這才回神,趕緊答應了下來。他先用清水對著程子安的傷口衝洗了好一會兒,然後抽出了隨身帶著的小刀,又把刀在火上烤了一會兒,便在程子安手背的兩個牙印間劃了一刀。


    楚翊看得心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拿刀劃她做什麽?傷口本來就夠疼了,而且今後萬一留疤怎麽辦?”


    留疤這種問題,還是交給那位褚醫官去解決吧。處理傷口的侍衛不慌不忙的解釋道:“程公子中了蛇毒,劃開傷口可以讓毒血更好的排出,卑職見他之前一直按著手臂上的穴道,毒血應當開沒擴散開來。這毒血放掉一些,也能讓他撐得更久一些。”


    楚翊於是不再多言,隻是看著程子安手背上血淋淋的傷口,心裏還是十分不忍。程子安神色間卻沒什麽變化,仿佛受傷的並不是她自己,隻是偶爾抬頭看看楚翊,目光中若有所思。


    那侍衛替程子安擠了一會兒毒血之後,便讓旁觀的另一個侍衛幫忙繼續,自己卻站起身,然後匆匆跑出了山洞,一頭紮進了連綿不斷的雨幕之中。


    他這一去,便去了一刻來鍾,程子安的身邊已經積了小小的一灘毒血,臉色也蒼白了起來。楚翊焦躁的在山洞裏來回踱步,又走到山洞口看了好幾回,才終於見著他拿著幾株草藥跑了回來……


    今天為了獵到好皮子,楚翊帶著人跑得本就有些遠,再加上追鹿的時候又跑了好一陣,這地方距離獵場外的營地其實已是很遠了。


    程子安的傷口被簡單的處理過,又敷上了侍衛找來的解蛇毒的草藥,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臉色仍舊是越來越灰敗。楚翊不甘心的盯著她手上的傷口看了好一會兒,然而心裏也明白,已經過去這麽久,這時候再吸毒大約也是無濟於事了。


    察覺到了楚翊的目光,程子安灰敗的臉上輕輕地勾出了一抹笑,反倒開口安撫她:“殿下不必擔心,我將來可是要重振程家門楣的,又豈會被這區區一條毒蛇結果了性命。”


    在前世,程捷的確重振了程家門楣,以至於楚翊作為皇帝也隻知道自己的鎮西將軍百戰百勝,都不知道程家曾經還出了個背著叛國之名的程潛。但如今程子安的人生軌跡卻已被楚翊完全打亂了,她還沒有上過戰場,她被毒蛇咬傷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來褚京墨。


    楚翊向來喜歡看程子安笑,但此刻見著她臉上的那抹笑,心頭卻隻覺得沉重。她走到程子安身邊坐下,輕輕拉扯她的胳膊,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我知道,我才不擔心呢,左右我都陪著你。”


    楚翊的聲音很輕,但靠得這樣近的程子安自然聽得見。她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又或者覺得是自己意會錯了。但扭頭對上楚翊的目光,她卻發現對方眼中有著自己看不懂的深沉和執著,讓她甚至忽略了對方本來才十三歲,不該妄談生死。


    “你不能死。”楚翊這樣說,神情認真而鄭重。


    程子安不自覺的點頭,頓了一下,然後又更鄭重的答應下來:“我不會死。”


    其實楚翊之前那樣說隻是因為褚京墨久久不至,她想讓程子安心有執念,能撐得更久一些。但話一出口,她卻覺得這話中或許真的帶了許多真心——她活了二十幾年,從來無牽無掛,然而這近一年來,她和程子安同吃同睡,她又對她傾心,對方早已經成為了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仿如血肉,再難割舍。


    短暫的沉默之後,程子安再次開口:“殿下,有些事我想和你說。”


    楚翊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她想說什麽,當下便反問道:“是說你上次在宣政殿外沒能來得及和我說的那些事嗎?”


    程子安怔了一下,隨後輕輕點頭:“是。”


    楚翊聞言便是笑了,她轉過頭去看程子安,程子安察覺到了,便也扭頭來看她。兩人目光相對,楚翊笑道:“那你就不用說了,你想說的我都知道。”


    程子安眉梢微挑,神情間卻並沒有多少意外,隻問她:“殿下什麽時候知道的?”


    楚翊想了想,笑眯眯的回道:“大約從你進宮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其實還要比那更早。


    程子安聞言下意識的低頭將自己打量了一番,隨即又有些失笑,終是輕歎一聲:“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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