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下,三國鼎立之勢已持續數百年,邊境摩擦不斷,因此各國尚武之風不滅。


    每年的秋獵冬狩,便是楚國保持尚武之風的一種手段。又因著太子自幼體弱,冬日嚴寒不宜出行,老皇帝便將原本的冬狩全部改成了秋獵。彼時不僅皇室子弟,滿朝文武亦會參加,說來也可以算是一場盛事。而在秋獵比試中拔得頭籌者,不僅風光一時,之後朝中多半也會有所重用。


    若說科舉是文人們入士的門徑,那這秋獵冬狩便是武人們晉升的捷徑。而唯一可惜的是這捷徑不是人人可走,沒有點身份地位,還真進不來這獵場的大門。


    秋獵這一日,楚翊便是被太子親自帶去獵場的。


    今日換了一身騎裝的太子殿下少了幾分慣見的儒雅,多了幾分少年人的英姿颯爽。便是側頭與楚翊說笑時,眉宇間也添了些神采飛揚。作為儲君,他穿著這一身騎裝而來,可不僅僅是做做樣子——即便體弱,但每年的秋獵他必然上場,而且成績從來不俗。


    “前幾日我才聽太傅說,皇兄去年秋獵時獵到了老虎,獻給父皇做了坐墊。我年初時還與皇兄說要獵了好皮子來給你做披風呢,皇兄到時候可別看不上眼啊。”楚翊今日穿了一身淡黃色的騎裝,此刻騎在馬背上脊背挺直盡顯英姿,說笑時也比尋常更放鬆了些。


    太子一手持韁,與楚翊並轡而行,聞言搖頭笑道:“獵那老虎不過是因為有侍衛驅趕相助,又何值一提。再說阿翊親手獵的皮子自然不同,我又怎會嫌棄?”說完這話,太子衝著楚翊輕輕眨了眨眼睛,笑道:“就算阿翊隻能獵到野兔,那用野兔皮拚個披風送我,我也喜歡。”


    獵野兔什麽的,還真被太子不幸言中了。那日程子安提議之後,楚翊也確實讓人尋了活物來練手,結果倒真沒出乎她的意料,隻能射中一些尋常的小東西,野兔如此靈動,她射著還挺吃力……


    至於用野兔皮拚披風什麽的,當然是不可能的。楚翊相信太子殿下不會嫌棄,但她完全無法想象太子冬天時披著百衲衣似得披風出門會是個什麽場景,估計滿朝文武的眼珠子都能掉一地!


    她下意識的側頭向後瞥了一眼,便見身後程子安和李霖正按轡徐行,默默的跟在他們後麵。


    看見程子安,楚翊安心了許多,她扭頭衝著太子笑道:“皇兄放心,我定不會拿野兔皮濫竽充數的,否則你穿著披風出去溜達一圈兒,第二天禦史的奏折就該送上父皇的禦案了。”


    太子自然看見了楚翊剛才回頭的舉動,他目光一瞥,但笑不語。


    兄妹倆一路有說有笑,但跟在後麵的程子安和李霖卻是氣氛不佳,安靜得有些過頭。以至於向來喜靜的程子安都有些不自在了,主動開口問李霖道:“今日你怎麽這麽安靜?”


    李霖聞言輕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並不看她,隻微微昂著脖子道:“我在抄書!”


    這鬧脾氣的模樣簡直和楚翊不要太像!也不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還是他有意去學的。然而這姿態由楚翊做來,雖然有些傲嬌,但也不乏可愛,可是換做了李霖來做……


    程子安不忍直視的將目光移開了,然後默默的把頭扭向了另一邊。


    李霖等了片刻,卻不見程子安有所反應。他隱約覺出不對,猶豫了一下便先回過了頭,誰知沒看見程子安的臉,倒是直接對上了對方的後腦勺。


    以為程子安不滿自己鬧脾氣,李霖心裏還頗有些忐忑,最後反倒是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喂,子安,你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吧,這就生氣了?”


    程子安失笑,便又回過頭去看他:“我沒有生氣,是你還在生氣嗎?”


    李霖看了一眼前方楚翊的背影,頓時不滿的嘀咕道:“都說為朋友兩肋插刀,你是為女人插兄弟兩刀!不就是射隻箭的事嗎,你都不幫我,還讓我抄書!”


    程子安聞言抿了抿唇,她也看了一眼前方楚翊的背影,然後便輕輕地一扯韁繩,讓馬兒向著李霖的方向靠近了些:“作弊的事,你也別這麽明目張膽啊!等到了獵場,我偷偷給你射一隻就是了,你當著殿下的麵兒就這麽張狂,還真指望我能給你獵隻黑熊回來不成?”


    李霖聞言眼前頓時一亮,差點兒忍不住大笑出聲。好在這回他倒是聽進了程子安,因此也隻是壓低了聲音竊笑兩聲,又抬手拍了拍程子安的肩膀:“好兄弟,靠你了!”


    程子安不在意的笑笑,反問:“如果我不幫你,你真準備抄《山河地理誌》?”


    李霖笑得比她更不在意,隨意的一擺手道:“那書我以前做模型時沒少讀,怕記不住還抄過幾回,殿下若要,我把以前抄的給她看就是了。”


    “……”看不出來,李霖竟也有這樣的小心思,虧他之前還做出一副天要塌了的淒慘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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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獵這種事,如果沒有存太多爭強好勝之心,那麽其實就是一場打獵遊玩。至少對於楚翊來說,基本就是這樣的,她隻關心能不能獵到足夠給太子做個披風的好皮子,至於能不能在秋獵第一日的比試中排上名次卻是毫不在意——左右她隻學了半年騎射,也不會有人嘲笑她。


    照例,秋獵開始前,老皇帝先是說了一番勉勵之詞,又當先開弓射死了今次狩獵的第一隻獵物後,今年的秋獵便算是正式開始了。


    “祝皇兄旗開得勝。”楚翊看著一群少年郎當先打馬進了獵場的密林,便對身旁的太子道。


    太子一手提著弓,一手挽著韁繩,聞言笑道:“借阿翊吉言,為兄定能獵得好物,晚上回來與你加餐。”說完又叮囑道:“你初次參加秋獵也當小心,這林子有些密,進去之後可能難辨方向,且不可與人走散了。”


    這獵場楚翊當然不是第一次來,不過她還是乖乖的點頭應下了。於是太子又轉而叮囑了李霖程子安和跟著楚翊的侍衛們幾句,直等見到入林的人流漸漸地小了之後,他才與楚翊告別,帶著另一群侍衛們入林狩獵而去。


    眼看著太子也加入了狩獵的人群,楚翊卻是不急。她看了看身後隨行的二十幾個侍衛,又看了看程子安,問道:“子安,獵皮子的話,往哪裏去比較好?”


    秋獵的獵場其實很大,包括了遠近十幾個山頭,占地恐怕足有數千公頃。程子安聞言抬頭向著獵場看去,除了近處的林子裏剛進了人,一片吵嚷之外,遠處的山頭寧靜如故,連隻飛鳥也不見。


    她看了片刻,便開口回道:“今日入林的人甚多,殿下若想尋些珍貴之物,恐怕還得往深處去。”


    其實這獵場如此大,千餘人踏入其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初時入口處尚可聽見吵嚷,但沒過幾刻功夫,人便也都走得遠了,附近也恢複了最初的寧靜。不過想也知道,這附近的獵物也都該被這人馬喧囂驚走了,別說是珍貴的獵物了,便是隻尋常的山雞野兔也不會剩。


    楚翊今日就想把皮子獵好,了卻了心事,之後兩日她就可以帶著程子安好好遊玩了,當下便應道:“那好,就往深處去。”


    隨行的侍衛有些擔憂,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去勸,便見著皇女殿下已經一揮馬鞭,當先駕馬而去了。於是所有勸諫的話還沒出口,便又都憋了回去,他們隻能悶頭駕馬追了上去。


    獵物都是長了腿會跑的,狩獵自然也沒什麽固定的去處。楚翊一行人入林之後便先信馬由韁的跑了一陣子,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來得有些晚,這一路竟是一隻獵物也沒遇見。


    “比蝗蟲過境都幹淨啊……”李霖環顧四周,如此感慨。


    楚翊和程子安聞言都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那些朝中股肱或是世家子弟知道自己被形容成了蝗蟲會是個什麽想法。不過看看四周,楚翊也隻能無奈道:“看來還得走遠一些才行。”


    如此,一行人索性收起了準備行獵的弓箭,直接駕馬翻過了這座山。期間陸陸續續倒是終於遇見過幾撥先入林的人,待到越過了他們,再往深處而去,這才終於發現了獵物的蹤跡。


    “嗖”的一聲,一支箭矢射出,遠遠地將一隻有著斑斕羽毛的山雞釘在了地上。


    這射出第一箭的不是楚翊,也不是程子安,更不是隨行的那些侍衛。李霖放下舉起的弓箭,一眼看見還在掙紮的山雞便是笑了:“這個好,一會兒找個地方生火把它烤了,滋味兒不錯的。”


    楚翊挑眉,也看了那山雞一眼,然後問他:“你會烤山雞?”


    李霖誠實的搖頭:“不會,以前都是下人們烤好了,我們吃的。”


    所以說,今天沒帶你家下人來,又要怎麽辦?楚翊搖搖頭,估計自己這一行人裏恐怕也沒誰有這個好手藝,頓時興趣缺缺的一撥韁繩,繼續前行。


    有侍衛已經過去把山雞撿回來了,李霖接過自己掛在了自己的馬鞍後麵,依舊滿臉高興——吃不了烤山雞他也是第一個獵到東西的,這一行人的馬鞍後麵都還幹淨著呢。


    當然,這種優越感隻持續不到一刻鍾。


    有了李霖開頭,隨行的侍衛們也都開始發揮各自的手段,不片刻,除了還沒出手的楚翊和程子安之外,人人都馬鞍後麵便都掛上了獵物。山雞野兔不一而足,甚至還有人獵到了麅子之類的大東西,此刻再看李霖馬鞍後那孤零零的一隻山雞,便顯得有些可憐了。


    李霖羨慕的看了一眼那些侍衛們獵來的獵物,然後又看了看尚未出手的楚翊和程子安。對於程子安他自然無話可說,便隻能撇撇嘴,將馬兒駕到了楚翊身邊:“殿下,你不獵些東西嗎?”


    楚翊瞥了他馬鞍後的山雞一眼,淡淡道:“我要獵皮子做披風,雞毛再漂亮也用不上。”


    “……”李霖默默的一扯韁繩調轉了馬頭,打算再去獵隻野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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