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歌,被主持人抓個正著,sv台的主持人向來很會玩,緊跟熱度,故意抓著我和陸宴問平時上不上網,知不知道“驚豔夫夫”是什麽意思,這話一出口台下瘋狂尖叫,看來sv台被審核也不算冤,這麽喜歡打擦邊球。


    我跳了一路,出了一身汗,忙著甩頭發,陸宴在那應付主持人,我隻回答了一下等會有節目,主持人還不放過我,又問我知不知道觀眾的期待,逼著我回答知道,不然就是對不起粉絲的愛。


    直播其實是有一兩分鍾延遲的好像,我不知道我現在衝去直播室讓他們用副舞台的畫麵衝掉這段還來不來得及。


    下了台,要等四個小時。


    我出了一身汗,隻想換衣服,反正這段時間沒我的歌,我想去酒店洗個澡換了衣服再來,告訴了化妝師和一個編導,他們還說等會有個分組比賽,簡柯想安排我上場。


    sv台就是這麽雞賊,把粉絲多的明星節目全放在跨年到淩晨兩點那一撥,粉絲不想等也得等,大概是這兩年粉絲學聰明了,不幫他們貢獻收視率,到點了再來看。所以他們又想出這辦法,弄個中場比賽,把這些大牌明星全部弄上去,玩玩弱智遊戲,賣賣臉。


    “我盡快回來。”


    洗了澡,玩了遊戲,我不想出汗,壓根沒盡力,好在跟陸宴一組,真是躺贏,他還穿著外套,玩的時候脫了,我幫他拿著,下麵又開始瘋狂尖叫。


    我不該讓紀容輔看直播的,應該在網上找個錄像給他跳著看。


    剩兩個小時的時候我在化妝室睡覺,忽然有人敲門,我壓根懶得起,感覺那人走到我背後,忽然有什麽毛茸茸東西按在我臉上,嚇得我彈了起來。


    一隻奶貓跟我大眼瞪小眼。


    林小白抱著這隻貓,手還抓著它的爪子,笑嘻嘻地看著我。


    “林小白,你搞什麽,想挨揍?”


    林小白一點也不怕我揍他。


    “給你。”他還要把貓遞給我:“謝謝你幫我跟簡導說話。”


    看來這家夥也不是一蠢到底,今晚他本來沒節目的,前天忽然被加進了一個歌曲串燒裏,是個年輕歌手跟前輩致敬的環節,唱的都是金曲,唱不好也應該,唱得好更是意外之喜,還可以引起全場合唱製造一種唱功很好的錯覺。這種隻賺不賠的好買賣本來是留給樂綜自己主推的年輕歌手跟周律這種有後台的人,今年還加上了徐藝,本來林小白是沒份的,我當時跟錢迪兩個人蹲在台下看彩排,一人一件軍大衣,在那啃雞腿,總共三首歌,一首聶行秋跟一首倪菁之間銜接得有點怪,我當時就隨口說了句“這個地方加一首《雲在燒》挺好。”


    《雲在燒》是周子翔的,三王一後裏最神秘也是最放浪不羈的一個,正當紅之年飆車撞死,也算是一條好漢。那時候的天王都是影視歌三棲的,早年齊楚經紀人肖林提出一個理論叫一正一絕,意思是娛樂圈統治地位的天王一定是一個極為中正,一個劍走偏鋒,前者是聶行秋,後者就是周子翔,他長得有點太漂亮,很適合演末代少主,眉梢眼角都是王朝日暮的精致與落寞,他演的秦王子嬰就不錯。


    錢迪當時接話,問我誰能唱《雲在燒》。


    這是我最喜歡的粵語歌之一,其實我來唱最好,我聲線跟周子翔有點像,但做人也不能太無恥,我就說了句林小白。


    簡柯這種人,我對著他唱歌,他完全無動於衷,我隨口跟錢迪一句話,他反而聽進去了,臨時在串燒裏加上了這首歌,本來還剩兩三天,一般藝人是沒檔期的,但是林小白現在是野生放養,窮得要死,沒什麽通告,竟然也來了。


    算這小混蛋還有點良心,知道來報答我。


    “你腦子壞特了,”我嫌棄看他手上的貓:“感謝我你不送條狗給我,送隻爹給我供著?”


    我這種脾氣壓根不能養貓,自己就夠難纏了,一山不容二虎。


    “這貓脾氣很好的。”林小白隻顧著耍寶,還拿著貓爪子跟我打招呼,跟個智障一樣:“hi,跟林哥說,我們脾氣很好的,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這貓脾氣好?”


    奶貓自然都是可愛得很,等大一點就飛天遁地了,我自己被紀容輔吃得死死的,會不明白這種套路?


    “因為它媽媽脾氣就挺好的。”林小白笑嘻嘻看我:“它還有四個兄弟姐妹呢,都被搶光了,它是最後一個了,我好不容易留給你的。”


    怪不得這貨這兩年唱得越來越爛,原來在家裏沉迷擼貓,遲早變廢物。


    “放著吧。”我看著他把貓放到自己帶來的籃子裏,裏麵鋪了不知道是毛巾還是什麽,還帶著個小奶瓶,這貓是長得有點像三花,灰白色花紋,毛茸茸的,隻是頭更圓一點,老虎頭上有個“王”字,它頭上是一個清晰的“m”,也是夠直白的。


    林小白又在旁邊興奮地說了一堆,大概是說跟陳景同台很開心之類,我沒怎麽理他,專心睡覺,睡了兩個小時醒來,休息室沒人了,就那隻貓在籃子裏打滾,被毛巾裹得動彈不得,發現我在看它,也睜著眼睛無辜地看著我。


    貓這種生物對於人類是大殺器,因為比例和人類嬰兒很像,眼睛大,圓頭圓腦,水汪汪眼神,毛茸茸圓滾滾的,騙得林小白這種沒頭腦的家夥甘心為它鏟一輩子屎。


    可惜我向來不怎麽吃這一套。


    離零點還有半個小時,我拿出手機來對著貓照了一張照片,本來想發微博的,懶得重新登錄,順手發給了紀容輔。


    我未接電話他不回,消息倒是很快回了。


    “誰的貓?”


    “你的。”我這樣回他:“好好練習鏟屎技術,很快就能派上用場了。”


    我能想象他在那邊笑起來的樣子。


    他回我:你在準備上台嗎?


    我沒回答,問他:你呢,你在看電視嗎?


    他回:沒有。


    欺人太甚!


    我直接打了過去,那邊過了一會兒才接起來,聲音嘈雜,顯然真的是在外麵,楊玥的日程表出錯了。


    “你在哪?”我懶得聽他回答:“給你十分鍾,找到個有電視的地方。”


    “有點難。”紀容輔語氣裏帶笑。


    “等我回去之後,你就知道什麽叫做真的‘有點難’了。”我冷冷地威脅他。


    休息室的門響起來,是現場編導:“林睢,你要準備上台了,快去化妝室補下妝……”


    我他媽的觀眾都沒了,還補個屁妝。


    “紀容輔,你現在最好乖乖給我坐到電視機前麵。”我再次威脅他:“你不會想知道我發飆是什麽樣子的。”


    紀容輔仍然隻是笑,周圍仍然很吵,夾雜女孩子笑聲,我聽不清他說什麽,因為我這邊敲門聲更大,我還想再威脅兩句,他那邊電話掛斷了。


    很好。


    我站在狹窄的休息室裏,燈光明亮,我大腦空白了大概一兩秒,然後看見鏡子裏的自己竟然在笑。


    怒極反笑,也算是難得的體驗了。


    外麵的敲門聲更響,大概以為我睡著了,再不開門估計明天就有新聞,說林睢跨年夜負責零點檔,結果竟然怯場。更加坐實我從十八線小藝人爬上來,上不得台麵。


    我走到門開,一把把門拉開,編導本來還想催,看見我臉上表情,怔了一下。


    “幫我看好貓,我去化妝了。”


    換衣服,化妝,準備上台,大概是紀容輔惹到我的緣故,我穿衣服的時候有點殺氣騰騰的,化妝師還對我笑:“好凶啊,氣場都起來了……”


    如果紀容輔此刻出現在我麵前的話,就該知道我發飆是什麽樣子了。


    有樂隊,又是電吉他鍵盤,沒法用升降台,我們從舞台一側上場,在黑暗中擺開陣仗,等待陳景唱完,木馬的幾個人都是老油條了,大概以為我在緊張,還逗我:“林睢,別這麽嚴肅嘛,說好了等會一起烤串的……”


    我看了一眼他們的貝斯靳宇。


    “最後記得給我一段貝斯。”


    “幹嘛?”他們主唱是老大不在,其餘人都慌得不行:“你不是真的要唱那段吧,簡柯都說剪了。”


    “我自己寫的歌,為什麽不唱。”我聽見外麵在倒數跨年,應該是陳景,他節目就排在我前麵,我唱的時候他剛好下台,應該聽不見這首歌了。


    “但是……”


    其餘人還要說,靳宇已經不怕事大地吹了聲口哨。


    自帶樂隊就是這點好,簡柯想讓我唱閹割版,我偏不聽,反正以後也混不出什麽名堂,不趁現在爽一爽,更待何時。何況紀容輔惹到我,我滿腔怒火實在無處發泄。


    “沒什麽但是的,你們到時候說是我的主意就行了。”我提著吉他冷冷看他們:“怎麽?賺了兩年錢,膽子都賺沒了。”


    搞搖滾的就是容易激,這話一說其他人全部翻天了,嚷個不停:“唱就唱,怕什麽,幹他娘的!”


    倒數完,主持人還在副舞台走程序采訪陳景,木馬的幾個人還在躍躍欲試商量等會要不要幹票大的一人來段solo,有人把電吉他遞給我,沉甸甸的,這吉他像極我十幾歲那把,也是通體紅色,像火焰的形狀。黑暗中看得見舞台一側我粉絲的燈牌,她們已經覺察到了什麽,一個個躍躍欲試地朝這邊看。


    紀容輔那混蛋現在最好給我坐在電視機前麵好好看著,不然我回去肯定要拿這吉他爆他的頭。


    主持人開始報幕,我手指輕輕摩挲著吉他的弦,冰冷的鋼弦,沉默而安靜。我聽見鼓手用腳輕點地板的聲音。


    十九歲的林睢有沒有想過這一幕呢?


    “下麵有請林睢和木馬樂隊,演唱歌曲《狂》。”


    追光燈打下來,舞台瞬間大亮,我聽見鼓手清晰的鼓點,這一段配樂中有古琴的聲音。


    “向萬裏無寸草處去……”聲音漸低漸無聲,我緩緩抬眼看著鏡頭,歎息般念道:“一場敗闕。”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場館中回蕩開,我跑了五年草原,終於學到一點蒼涼。


    放開麥架,轉身,跟鼓手交換一個眼神,再轉身來時候,電吉他與架子鼓的聲音一瞬間炸裂開來,舞台邊竄起耀眼的煙花,舞台上瞬間明亮如同白晝。


    電吉他的搖弦,像我那天清晨和元睿一起騎馬去河邊,冷冽的冬天,河邊棲息著無數鳥雁,我打著馬從山坡上衝下去,千百隻大雁一齊飛起,萬千鳥語嘈雜聲中,無數翅膀一齊扇動著往天邊飛去,如同下了一場暴雨。


    我的手指按過每一根鋼弦,熟稔得如同呼吸,g-f-b4,幾個滑弦切入連複段,掃弦,貝斯烘托,轉入一段十六分音符和六連音,用速度推上□□,搖弦的聲音席卷過舞台,狂熱而嘈雜的電吉他,獨特而極具衝擊力的金屬音。


    我站起來握住冰冷的麥架,唱我最喜歡的一段搖滾。


    “ld!gold!”我手指抓住麥克風,眼睛看著台下的簡柯,挑釁地唱道:“!uries!”


    沒人知道我會在佛偈之後接英文,就好像沒人知道我會用本音來唱搖滾,清越的青年音,音準與錄音室無異,第二段時略低了半度,就在他們以為我會就這樣唱完這段搖滾時,我的聲音卻轉為怒音,台下有一秒的反應時間,然後瘋狂地歡呼起來。


    這一段是寫給尹奚的,二十一歲的我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覺得自己注定要幹出一番石破天驚的大事,寫這段搖滾的時候我胸中也藏著一團火,所以仍然有無數地下音樂人駐唱時喜歡唱這首歌,就為了這一段的酣暢淋漓。


    搖滾其實是節奏和情緒的魔術,讓你情不自禁地被代入歌曲的熱烈中,現在有個詞叫“燃”,以這個標準看,這首歌其實燃得不行,配器遞增,段落推進,最終飆到c3的假音,仿佛絢爛的煙花在夜空炸裂開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場館中回蕩,我是天生的搖滾嗓,即使不沙,永遠有那種不知死活的少年感,樂器的金屬感越重,越能增加這種對比感,像屠龍的少年站在洞穴的入口,就算黑雲壓城,也遮不住那一個單薄的身影。


    何況我的怒音這麽漂亮,這種將破未破的嘶吼,聲壓大得可怕,永遠比那種尖細的高音要來得震撼,這是搖滾樂裏的終極殺器。我其實從不輕易用怒音,因為愛惜嗓子。但是他簡柯竟然放棄了我,那我就讓他看看,他到底放棄了什麽。


    第一段副歌之後,有一段架子鼓的solo,鼓點瘋狂把情緒推到高點,我跟著跳起來,我現在知道我師父當初為什麽要留長發,因為甩起來很爽。


    我的鼻子上有汗珠被摔了出去,很熱,歡呼和尖叫震耳欲聾,我拔掉吉他的線,拖著麥架在一片嘈雜中走到t型台的最前端,我知道簡柯的位置離那不遠,我想看看他表情。


    但其實並不重要。


    這首歌的詞曲全是我自己,中間有大段短促的單詞,節奏越來越快,像《煩》裏麵的技巧,聽得人心裏越來越慌,越來越惶恐,最終戛然而止。


    第二段很快響起來,隻剩我的聲音和架子鼓,我有段時間很喜歡寫這種急促的短詞,唱得好像rap,唱不好像念經,其實應該用現代音樂劇的技巧來唱,看一次《貓》或者《等待戈多》就會了。


    我站在t台的頂端,唱這段。


    歌詞都是我寫的,碎片式的單詞,每個詞都是寫下那刻我心中所想。


    “諂媚、刻奇、嫉妒……”我想起音樂劇中團團轉的女演員,唱這個應該要配合手勢,可惜我懶得動,隻是抬起眼睛,越過狂熱的粉絲群,看見後麵座位區無數舉著熒光棒的臉。


    “暴戾、憎惡、恐懼……”我找到了尹奚:“背叛,欺騙,自卑……”


    昔日葉霄講寫歌,說好歌都是一個好故事,起承轉合,這一段與其說是評判,不如說是回憶。把人生百態攤開來看,是非由聽者評說。


    我沒想到我會在尹奚和sv台的領導中間看見紀容輔。


    他安靜地對我笑,琥珀色眼睛彎彎,周圍的熒光棒揮舞,印在他臉上,他的眼睛像綴滿星光的深潭,熠熠生輝。舞台上的光又亮起來,那一片暗下來,我幾乎看不清他穿的什麽,他似乎在對我說什麽,我看見他的嘴型,他像看演唱會一樣舉著手,竟然還拿著熒光棒,認真的對我揮舞。


    他在說什麽,tai?還是ti?


    我收回拿吉他砸在他臉上的話。


    “掙紮,蛻變,夢想……”我握著吉他的頸,笑著唱道:“是誰在笑我狂。”


    不該這樣唱的,應該是帶一點脫力之後的絕望,自嘲地唱,而不是這樣壓抑與混亂之後的爆發:“是誰在笑我狂。”


    這樣唱,本身就很狂。


    不過這樣唱,更適合我後麵要做的事。


    我拖著麥架慢慢走回去,舞台中間有個沙發,簡柯要的那個版本的結尾,是我半躺在沙發上做最後的定點,一束追光打下來,我對著鏡頭勾勾唇角,然後結束。


    然而我躺下,一隻腳踩在沙發上,往木馬樂隊一看,那邊的貝斯響起來,追光打下來。


    我躺在慘白色的追光中心,懶洋洋地唱:“赧占陳王八鬥才,其餘爾輩實難裁……”


    粉絲仍然在尖叫,但是因為是戲腔,她們連拍子都不知道該怎麽跟,看起來又好笑又可愛。


    此刻轉播室應該已經是一片混亂,不過沒關係,sv台有著國內頂尖的晚會直播經驗,連上次瘋狂粉絲衝上台想擁抱葉嵐導致演出中斷最終都能順利扳回來,這不過是小事一樁。


    我的目光緩緩環視一周,終於找到了在台下編導叢中的簡柯,他麵色如墨地看著我,周圍人都因為我出格的舉動而驚慌著,他卻仍然是一副死了人的表情。


    那天在酒吧我離開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著我,專注,凝重,一秒也不移開。


    真沒意思。


    “我今一死彈冠慶……”我的手搭在膝蓋上,環顧了一下台下唱完的周律,徐藝,葉嵐,甚至陸宴和陳景,輕佻笑著,一字一頓地唱道:“出,得,三,分,頭,地,來。”


    追光燈暗下來,升降台落下,我跟著沙發一起降到台下,外麵的掌聲才跟暴風雨一樣響起來。


    木馬樂隊也是慘,我唱完就從這走了,他們要從台上慢慢下場,估計要被簡柯抓個正著。


    我從舞台下一路鑽出來,沿著長長走廊跑進休息室,三下五除二脫下衣服,穿上自己的大羽絨服,戴上口罩,背上吉他,把那隻小奶貓用毛巾裹著揣進口袋裏,給紀容輔發了個:“在b2出口等我。”


    我還衣服的時候,化妝師對著我笑:“回家啊?”


    “是啊,回家。”


    我在後台的走廊裏一路飛奔,燈光明亮如同白晝,無數人在穿行,化妝師,服裝師,經紀人在找人,編導在找人,周律在發脾氣要助理弄咖啡來,徐藝驚訝地對著我叫“林哥”,林小白的休息室關著門,靠近門口的休息室寫著“陳景”兩個字……


    這是我想要一輩子為之奮鬥的圈子,充斥著背叛,誘惑,聚光燈與華裳,滿地都是被踩碎的尊嚴和少年的脊梁。這也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爬到最頂層的圈子,因為我是最冥頑不靈的石頭一塊。


    這個圈子永遠會這樣熱鬧下去,繁榮下去,無論失去誰,或者加入誰,引起的變化都不如一隻蝴蝶扇動的翅膀。


    林采芩說我會自我懷疑,說我會在紀容輔的光芒下日漸卑微,說我會變成自己也不認識的樣子。


    那我就放肆地燃燒一次,像流星在墜入大氣層前的那一刻,即使明知是一閃而逝的光芒,至少可以讓所有見過的人銘刻於心。就算最後有一天,我終於變成一個平庸無聊的人,至少紀容輔也會記得我最燦爛的模樣。


    至少我也會記得自己最燦爛的模樣。


    這就是我唱這首歌的意義所在。


    唱完了,就完了,簡柯也好,尹奚也好,以後都是陌生人,我寫不寫得出好歌,能不能紅,都是以後的故事了。興許我能寫出一首更好的歌,興許我還能找到優秀的製作人,誌同道合,品味相似,做成一張好專輯。興許我又浪費許多好歌,最終也隻是這圈子裏一個十八線小藝人……


    都無所謂了。


    這一刻的熱烈,血液都要沸騰的激動,耀眼的燈光,震耳欲聾的歡呼和掌聲,才是真正值得銘記。


    走廊的盡頭,有一個燈壞掉了,b2的出口木門虛掩著,門縫裏透進來一絲白色的日光,我聞到空氣冷冽的味道,那是屬於c城冬天的味道,越靠近門口,冰冷的空氣就在我的肺裏彌漫開來。


    我瘋狂地奔跑著,大口喘息著,我從十九歲之後就沒有這樣瘋跑過,幾乎繞過整個體育館,我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耳朵裏傳來嗡嗡的聲音,血液衝擊著血管,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但我知道我將跑向什麽。


    那扇門的背後,是南方寒冷潮濕的冬天,是露天的雨絲和灰蒙蒙的天空,是在那安靜等待著我的紀容輔,和從這一秒之後,我未知而精彩的整個人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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