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話音剛落,杜笙便顯得有些猶豫,略微沉默,並沒有急著回答。聲旁的少女眼角瞥了一下杜笙,俏臉飛上一抹淺淺的暈紅,咬著嘴唇,輕聲道:“你什麽打算?......”杜竹清的話忽然噶然而止,蹙著黛眉思慮了片刻後,心頭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俏臉也是變得蒼白了一點。杜笙緩緩抬頭,裝作撓了撓頭,極力避開那有些嗔怪的視線,雙眸直視大長老,心中似是有了決定,又有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靦腆”的笑道:“大長老,我這剛晉級,暫時先不麻煩您了。給我兌換相應的靈晶就行。”


    杜淳並未感到吃驚,倒是有些無奈得搖了搖頭,帶著欣賞和寵溺的拍了拍杜笙的肩膀,目光泛著柔和笑意得注視了好一會兒,這才輕聲道:“孩子,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雖不是我杜家的本家人,但也算是杜家子弟中的一個。大長老爺爺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也隨你們喜歡吧。說吧,你小娃兒有什麽打算?”


    聞言,杜竹清微蹙著柳眉沉吟了一下,現在的她,也不知為何,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猜測。若是依她原先冰冷清靜的心態,斷然不會做這等替人操心,而自己糟心的蠢事。心念所及,她忍不住靜靜得望向麵前那俊俏的少年。“唉”杜笙長歎一聲,饒是他重修第二世的心境,在麵飽含情愫的離別之時,他還是會矛盾和猶豫。他努力使自己的雜念放空,環視周遭,拉長視距。此時的會場看台上早已隨著比試的落幕,而變得人影稀鬆,杜家弟子都像是受到什麽刺激一般,爭先恐後的湧進修煉室,開啟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的瘋狂修煉模式。凝視著眼前的空曠的反倒更讓杜笙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他微微皺眉,整理了一下記憶,方才緩緩笑道:“大長老,您規定的一個月禁足期限已到,我想出去看看這片蠻荒大世界。”


    “哈哈,小娃娃,你當真這麽決定麽?”杜淳慈目深深的望著神情堅毅的少年,不由得揉了揉額頭,柔聲說道。


    “嗯。”杜笙用力得點了點頭,眉尖上挑,眼中流露出堅定的神色。


    “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要出去曆練,作為族中長輩我也不會阻攔你。畢竟隻有牛羊才成群結隊,而虎豹皆是獨行!好娃子,出門在外,杜家雖鞭長莫及,不能照扶你們周全,但凡是碰到不能解決的事情,都可捏碎這傳音符籙,將想說的話傳過來即可。”杜淳和睦的笑著,他知道自己無力阻止麵前少年做的決定。其實在那晚,杜笙獨自潛行回來的那刻起,他從少年冷傲又帶點蔑視的眼神中就早已得悉,杜家的這片小天地怕是容不下這條世間的真龍天命了。隻是這一刻來得如此倉促,使得他都有些措不及防,短短一個月的飛躍,杜淳心裏的喜悅和欣慰由衷而發,可對外部環境惡劣程度深有體會的他,轉瞬間又遮上深沉的擔憂和揮之不去的陰霾。他不禁連連搖頭,喃喃叮囑:“切記人心,當下世態炎涼,人心啊,實在是最難揣摩的東西,你一定要切記!切記!”


    杜竹清緩緩側目,輕蹙著柳眉,臉頰上地情緒略微變幻,在杜笙體到要外出曆練之時,她感覺心突然被揪了一下,眼眸中閃過一絲清冷,她咬著銀牙,一字一字的冷冷嗔道:“幾---時----走-----?”微風輕拂,吹起少女鬢角的青絲化作片片飛舞的冰霜,柔白的絲帶裹著柔情猶如無物得隨風蕩起,輕柔的摸擦過少年的臉頰,留下淡淡的冰痕。杜笙微微側身,遮住視線,強忍著眼眶中晶瑩透亮。無論是撫養自己長大的親情,還是愛慕思念的柔情,都讓他內心仿惶,莫名的惆悵,思緒萬千。前世就因為自己沒有斬斷七情六欲,所以修為始終停止與那一步,雖然有著無上的戰力,但終究敗在“情”這一關上。而此世重修,每每修煉間歇,他老是會思索這個困擾自己很久的問題,無情當真可以無敵麽?那這樣的靈師和冰冷屍體又有和區別?亦或者重複同樣的錯誤經曆?就不知道再試一次還會不會如此幸運?此刻小小的一個應諾,必定為將來印刻下龐大的因果。麵對未知的旅途,他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喔,對了。兩個小娃娃,還有件事情,你們不妨聽聽。我們杜家雖說是二流勢力,但多少有些耳目,你們若是想得到更好的修煉機緣,不妨去距此百裏外的黑岩城去打探下消息。”杜淳望了眼沉默的少年,無奈的搖搖頭。


    “不用了,大長老。告辭,我去修煉了。”還不待杜笙開口,耳邊冰冷徹骨的聲音幽幽傳來,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內心煩亂的思考好似整理出了些許頭緒,他猛然抬頭朝,柔情的望向揮身緩緩離開的那道背影。一股果敢湧上識海,淹沒理性的靈識,他快速大步邁出,攔在婀娜的身影麵前,一把抓住少女的玉手,感受到掌心的嬌嫩和冰冷之感,微微聳了聳肩,戲謔中帶著些肅然的說道:“等我回來的那時候,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現在的我,還背負不起太多。”


    掌心的寒意漸漸消散,嬌嗔的瞪著杜笙那嘴角的淺笑和深邃而堅定的眸子,杜竹清冷漠的小臉,頓時被緋紅取代,小手不留痕跡的抽離,腮幫微鼓,羞嗔道:“這樣一直下去......不好麽?”


    忽然的插曲打亂了兩人間的氣氛,一時間,氛圍沉默而旖旎。失去了那股柔軟的美妙觸感,杜笙心中一空,有些悵然若失的輕歎了一口氣,一雙目光幾乎是不受控製在少女身上移了移,銀白的雪衣遮掩不住那潔白的冰肌玉膚,冷清的的氣質凝固心思,迷戀心智,別有一番冷豔的誘惑。杜笙不覺臉皮有些發紅,訕訕的笑了笑,目光跳轉向遠方,仿佛要望透時間,空間的間隔一般,沉聲說道:“有太多的未知正等著我。”


    杜竹清緋紅臉,低著頭,以往的那股高冷,已經在羞澀中消失得幹幹淨淨,目光偶爾瞟閃一本正色的杜笙,輕輕得細聲說了聲:“嗯,我等你。”話音還未落下,就欲落荒而逃。


    “這妮子,唉,又多了個心結!”望著那步步生蓮卻又顯得有些慌亂的杜竹清,清冷的聲音將將傳入耳中,竟有了絲絲暖意。杜笙略微愕然,旋即噗嗤失笑,訕訕得朝著那一臉目瞪口呆的杜淳大長老打了個招呼,一溜煙的狼狽逃竄。“砰”得衝進靜室內,杜笙終於放下雜亂的心緒,難得慵懶的靠在木緣邊上,微微搓動指尖,手感依舊稀疏依存,略微急促的氣息緩緩平穩。識海中那精致的麵容,毫無邊際的一閃而過,接連不間斷的高清度修行所積累下的疲憊,在他心神失守的瞬息間充斥全身,眼皮開始打滾,隻感覺頭重腳輕,杜笙緩緩香甜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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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北風嘶吼,葉落殆盡,隻剩下筆直的樹幹和光禿禿的枝丫在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綻放和蔥鬱,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複命。冬季,是一個歸根的季節。萬物負陰而抱陽,那是根植於樹魂深處的萌動。


    稀疏低矮的樹幹上,人影竄動。黑衣少年背懸著根鐵木,手中抓著個烤的焦胡的大豬蹄子,還時不時的啃咬兩口,流線型的肌肉,勾勒出緊實軀體。忽閃幾下,身形在半空中輕盈的翻轉,在樹幹上穩穩的站定,少年正是杜笙。自打出了杜家,他就一股腦的鑽進這百萬裏大山之中,進行實戰的修煉。一時間,邊沿山脈給種野獸可就遭殃了,在接二連三的遭受非獸般的虐待後,紛紛撤離自己的領地,舉族搬遷。低級野獸的暴動,也細微的打破了大荒邊緣的生物鏈係統,幾隻稍微高階有些靈智的異獸開始蠢蠢欲動,出來圍剿杜笙,這也讓他險象跌生的同時,修為得到了很好的鞏固。幾番堵截下來,杜笙應對得愈發輕鬆自如,餓了啃個山果,渴了喝幾口泉水,半個月不消停的磨練,不僅沒有消磨掉他的意誌,反而使他變得逐漸成熟和幹練,精氣神外放,異於常人。此刻,杜笙正滿心歡喜的摸了摸收貨滿滿當當的儲物戒指,聽著身後獸吼震天的咆哮,莞爾一笑,也不停歇,接連幾個騰躍,縱上高崗,駐足眺望,遠方的石山城躍入眼簾。山城東麵不遠處的村落已是靜寂無人,焦瓦焦土透射著帷幕的氣息,厚重而黑暗。半空鴉雀盤旋成群,吱呀吱呀得叫喚不停,喪聲雷動。情景入心,杜笙微微皺眉,他縱身躍下高崗,朝著石山城騰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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