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嚷嚷著“再也不要和舊族妥協了”神馬的,然而,一覺醒來,看到眼巴巴等在外麵的陳家望,夏小橋忍不住又是一陣頭疼。


    “大人,真的不能再等了!樊將軍那邊最多隻能再撐十日了!咱們那些軍隊裏的將領也不知道怎麽做安民官,老派兵把守著城內各處,時間久了,老百姓也是要人心惶惶的……”


    “我知道了,等一下你和黃總管商量一下,去府內的庫房挑選些合適的禮物,同我一起去拜見楊先生。”夏小橋想了想,決定一事不煩二主,這事兒還是要繼續去找那位桃李滿天下的南書院山長大人。


    楊鄴今天一大早就比較倒黴,他老人家年紀大了,非常注重保養,每天早上都要練幾遍五禽戲,沒想到今天剛一出門,就被院子裏蹲在大棗樹上的一隻麻雀給賞了一泡熱乎乎的鳥糞,掛在他老人家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白發上,特別的醒目!


    氣急敗壞地命人打水洗頭洗澡,剛折騰完,就聽到外麵管家親自來傳信,說是城主大人有要事拜見山長,稍後就到。


    “哼,無事獻殷勤……必有所求!”楊鄴看著一大車一大車先行抵達的拜禮,輕哼一聲。


    旁邊的管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是誰昨天還在誇他們城主大人年少有為、仁德兼備的?


    夏小橋來的很快,左邊陳家望右邊鄒聞道,後麵還跟著一堆鐵甲護衛,恰似魔教教主出巡十分囂張,實際上,作為德智體美全麵發展的南書院眾學子而言,看到這一幕卻非常開心,原因無他,每次隻要夏城主帶人來,必定會讓鐵甲軍與學院武堂的教習來一場現場教學課,鐵甲軍是樊大將軍一手訓練出來的,實戰能力不用說也是頂尖水平,一場教學課下來,嗜武的學子們簡直都要熱血沸騰了!


    放出一部分鐵甲軍去給學院武堂加練,夏小橋熟門熟路地跟回自己家似得,非常不要臉地帶人跑到了山長大人家。當初建造學堂的時候,那些建築圖紙可都是他親手批的,對整個學院的結構不要太熟悉!


    “你怎麽又來了?”看到夏小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楊鄴一陣無力地擺擺手,“城主大人少來幾趟罷,老夫還可以多活幾年。”


    “嘻嘻……正所謂老而彌堅,不墜青雲之誌!山長大人您正是為國出力的年齡,怎麽能說自己不行了呢?”夏小橋絲毫不在乎山長大人的一張冷臉,自顧自坐下來,招呼著管家大叔上茶,順便命人拎了一個大食盒過來,裏麵滿滿都是城主府廚房做的各式精致茶點,什麽豌豆黃啦、紫薯山藥糕啦、糖雪球啦、蟹黃包啦之類的,還有山長大人最愛吃的泡椒鳳爪。


    “說吧!這次來又想幹什麽?先說好啊,要人沒有,要命一條!”被夏小橋連續挖走了好幾波愛徒,山長大人也學精了,當下就掐住了話口子,堅決不能讓夏小橋開口要人。


    “山長大人您誤會我啦!學院裏這些學弟們還在讀書呢,我也不忍心讓他們無故輟學呀。”夏小橋假惺惺地抹淚道。


    “所以呢?”山長大人現在是一個字都不肯相信了,上一次他就是心一軟,結果不但被夏小橋挖走了好幾個資質上佳的學子,連執教的教習都被他拐走了倆!


    “嘿嘿,一直聽說山長大人您桃李滿天下,現如今前朝國滅,天下大亂,想必您原先那些在官場上做官的弟子們,也有不少賦閑在家吧?”


    “……好小子!”楊鄴瞪大眼睛看著眼前斯文白嫩、看起來還沒他大孫子年齡大的夏小橋,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小的人,怎麽肚子裏這麽多鬼心眼?


    “您就給句痛快話吧,到底行不行?昨日前方大軍傳來捷報,我軍大捷!赤水城、壽城盡皆攻克!沒有合適的安民官,您讓這幾城百姓如何安穩過日子?”


    “就算現在寫信也來不及了啊!”前線捷報當然很高興,楊鄴也早就看不慣鄭愨那個偽君子了,聽說這廝領了盒飯,頓時臉色好了許多,可是,現如今外麵那麽亂,就算是就近找人,一來一回起碼也得一兩個月吧?


    “無妨!我恍惚聽說大師兄(楊鄴長子楊鯝)曾任前朝漢江郡郡守,不如請鯝師兄暫代赤水城代城主?如今西南邊陲數城已盡在我等掌控,隻等大將軍凱旋歸來,我便下令重新劃分各郡,設立地方各級官員僚屬等級,到時候,還請鯝師兄多多襄助才是……”


    親,徒弟不夠兒子湊,先把你兒子抵押給我,等到徒弟到了,到時候再把兒子還給你喲親~


    “好!你準備好送信還有接應的人。”楊鄴咬牙,鄭愨此人的虛偽和殘忍手段他早有耳聞,赤水城被他掌控這幾年,黎民百姓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呢,現在好不容易收複了,真要讓他甩手不管,楊鄴根本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可是想到大兒子經曆戰亂後對仕途的心灰意冷,又忍不住想讓他跟著夏小橋試試,總不能一輩子都縮在家裏當個學院教習吧?


    至於夏小橋,楊鄴心裏不是不感激他的,鯝兒的事情,應該是管家告訴夏小橋的,沒想到他竟然一直記在心裏,還將赤水城這樣的肥缺給了自家兒子,隻不過,對於其他人來說,赤水城是個肥缺,對於楊鄴這樣的名士而言,這裏,卻是一個國家武器製造的核心,和平年代,能夠在赤水城任職一把手的,哪個不是當朝帝王的心腹?


    心裏感激,傲嬌的山長大人麵上卻是一臉“真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知道夏小橋雷厲風行的作風,他也不再耽擱,一麵命人去學院將長子喚來,一麵命人取來紙筆,當場給一些就近的弟子寫信,他這邊寫好密封,那邊,夏小橋特意帶來的傳信官當場就將數百鐵甲兵分成十幾支小隊,各自疾馳而去。


    “我說你今天怎麽帶了這許多鐵甲兵呢,原來在這裏等著呢……”楊鄴簡直目瞪口呆,對夏小橋的厚臉皮又有了新認識。


    “嘿嘿!誰讓山長大人心係天下呢?我就知道您必定不會眼睜睜看著赤水城百姓受苦的……”夏小橋笑眯眯地拱了拱手以示感謝。


    “哼!我還可以選擇閉上眼!”跟夏小橋混久了,嚴肅的山長大人也開始變得逗比了。


    聽到他這句幼稚賭氣仿佛三歲稚童的話,一隻腳踏進門檻的楊鯝差點兒沒栽個跟頭!他嚴肅刻板的父親大人呢?不會是被什麽奇怪的山精鬼怪附體了吧?


    “鯝兒。”


    “鯝師兄。”


    “父親大人,小夏。”


    三人相互打了個招呼,楊鄴便將夏小橋有意招攬他暫代赤水城城主一事簡單說了一下,其實說是暫代,以楊鯝的本事,隻要不出什麽大問題,等到西南諸城平定,一個郡守的位置是跑不掉的,夏小橋之所以現在讓他“暫代”赤水城城主的位置,想必心裏也有意讓楊鯝先在赤水城打下根基,往後直接就任郡守就名正言順了。


    “這……”想到自己當初辭官的時候,發誓此生再不入官場的事兒,楊鯝有些猶豫。君子重然諾,他這樣豈不是出爾反爾的小人行徑?


    “這有什麽?你當初辭官,發誓再不踏入北越官場,現如今北越已然滅國,你還年輕,正是報效國家、造福黎民蒼生的時候,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豈能如此猶豫不決?”


    父親大人您真是跟著小夏師弟學壞了……楊鯝竟無言以對,一時間覺得自家親爹真是被夏小橋這個厚臉皮給帶歪了。


    “鯝師兄,聽說您當初之所以辭官,就是因為看不慣那些所謂的皇親國戚欺淩百姓為禍蒼生,現在北越皇室已經不在了,可是,這天底下的黎民百姓卻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放眼天下,您真的忍心看那些無辜百姓,重新落入那些世家豪強手裏,成為權勢和戰爭的籌碼嗎?”


    “我……好吧!我跟你走!”楊鯝咬牙。他如今也不過將將四十出頭,正是一個男人年富力強的時候,原本按照父親給他的規劃,這個年紀,不說封侯拜相、位列三公,起碼九卿的位置是沒問題的。誰知道薑氏皇族自己作死,堂堂皇室,竟然做出陷害忠良這等醜事,楊鯝實在不齒與這等人為伍,憤而辭官,隨後就一直在南書院執教。


    可是,不得不說,夏小橋有一句話確實戳到了他的死穴,無論皇族還是豪強有多該死,那些掙紮在亂世中的黎民百姓是無辜的,如果他沒有這個本事便罷了,可是如今,夏小橋他們,已經將西南邊陲幾個重鎮都打下來了,萬事俱備,隻缺他們這樣有過安民官經驗的人,他要再扭捏著不肯鬆口,那就是品德問題了。


    和夏小橋約好兩日之後出發赴任,夏小橋將早就準備好的委任狀,還有他特意留下來的一支三十多人的鐵甲兵,一起交給了楊鯝。


    “你小子,早就猜到我會答應?”楊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嘿嘿,我知道鯝師兄就算忍心看我笑話,也不忍心看赤水城的黎民百姓受苦的。”夏小橋笑眯眯地示意旁邊的侍衛將一個沉甸甸的包裹也順手塞到他懷裏,那重量,差點砸得楊鯝一個趔趄!


    “這是何物?”


    “我命人將陵城和青城這兩年來所有深受百姓歡迎的新政策,還有一些修改過的政策都謄抄了下來,師兄你帶過去,西南邊陲要鍛造成一方牢不可破的銅牆鐵壁,首先就要讓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百姓安,則西南全境安。”


    “說得好!為兄定不負所托!”楊鯝哈哈大笑,如獲至寶地抱著那個超重的大包裹回去了,旁邊的書童想替他拿著他都不肯。


    “哈哈!你師兄他們,早就眼饞你那些稀奇古怪偏又特別受黎民百姓歡迎的新政策了,原本隻是找了些舊的告示研究了一番,現在有了你這些東西,隻怕他今天晚上要徹夜不眠了。”楊鄴大笑道。自家長子什麽德行他自己知道,但凡對黎民百姓有益的事情,簡直比聖旨還要管用,要不是因為他作為執教在學院的安利,那些學子們,也不可能這麽容易就被夏小橋給勾搭走了。


    “那感情好!鯝師兄研究得越透徹,赤水城就會越好,百姓們也會感激他的。”


    “呸!他做這些若是隻為了‘百姓感激’四個字,老夫早就打折了他的狗腿!”楊鄴一瞪眼。


    夏小橋:“……”好吧!鯝師兄那兩條要是狗腿?您這又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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