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大哥,那邊,究竟怎麽樣了?”看到鍾鐵樹匆匆離開,夏小橋急忙追問道。


    “那些亂軍,趁著鍾家吃年夜飯的時候,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賺開了院門,屠殺了鍾家滿門老少,鍾鐵樹當時並不在屋子裏,僥幸逃過了一劫。我們去的時候,鍾家,已經沒有活口了。”


    “那,那些亂軍呢?”


    “嗬嗬~~膽敢擅闖皇陵,自然是死罪難逃!”皇帝陛下冷笑一聲,“不過,今天恰好是新年夜,算他們運氣好,新年夜不宜殺生,都打斷了腿丟到野狼穀去了,是生是死,看他們造化罷!”


    夏小橋:“……”這大雪天的,打斷了腿丟到山穀裏,就算不被野狼拖回去吃掉,也會活活凍死吧?還不如一刀給他們來個痛快呢!不過,一想到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屠殺了鍾鐵樹家滿門,夏小橋就一點也不同情他們了,該!


    不過,最可憐的就是鍾家大哥了,唉,好不容易找到了落腳的地方,結果遇到了這種事情。夏小橋倒是並沒有懷疑這中間有誰做了什麽手腳,一來,當時他們都在屋子裏吃年夜飯,吃完飯後,薑元禎和崔世景他們都在嘻嘻哈哈地幫自己一起擀餃子皮、剁餡、做餃子,屋子裏咚咚咚的都是菜刀剁菜板的聲音,外麵又一直很安靜,誰知道大年夜竟然會有亂軍出沒呢?


    二來,當時因為和鍾鐵樹他們一家不熟,再加上皇陵裏麵確實沒有這麽大一排屋子可以住得下他們那一大家子了,索性就讓他們住在了大田那邊,原本夏小橋是好心,想著以後把田租給他們了,再就近單獨給他們圈一塊地皮拿來蓋房子,也好讓他們安頓下來,彼此住著也不擠,因此,大田那邊距離皇陵裏麵還真的有差不多一裏地的樣子,那夥人又是趁夜偷襲,他們怎麽會知道呢?


    發覺一直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薑元禎和崔世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抱著妹妹在一邊閑著無聊的鳳羽魔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依他看,那幫白眼狼早就該丟出去了,要是他的鳳鳴山膽敢有人收留這種不知感恩的東西,他非得連這人也一起廢了丟出去不可,不過,看了看夏小橋,鳳羽魔尊又忍不住感慨:幸虧這人好心,不然妹妹當初變成鬼魂之後肯定要吃不少苦頭了,一時間竟然也有些頓悟的意思了,心裏想著,怪不得那些大妖都要來人間曆練呢,人間雖然有諸多的臭規矩,對於修行倒是極好的。


    “唉~也不知道鍾家那些人死後,會投胎到哪裏去……”跟這幫妖魔鬼怪呆在一起時間長了,連夏小橋也不自覺地開始操心起別人的身後事了,想想還真是挺詭異的。


    “投胎……嗬嗬!”皇帝陛下冷笑了一下,別說現在地府排隊投胎的鬼已經排到了一百年之後,就以鍾家人那性格,生前還不一定做過什麽損陰德的事情呢,不下油鍋上刀山就好了,投個好胎什麽的就別妄想了。


    “不說這些倒黴事兒了,大過年的,生生被耽擱了舞樂的時辰!”崔氏氣憤憤地說。原本今年的新年,從大祭開始就一直很吉利,祭品也難得的都被上仙笑納了,她特別精心地準備了舞樂的環節,連染料都拿了自己壓箱底的存貨,就想著今年博個好兆頭,明年日子越過越好呢,沒先到又被這幫不長眼的東西給攪和了,真是氣都氣死了!


    崔氏是知道鍾家那幫人背地裏嘀嘀咕咕說的酸話的,沒辦法,作為一個古代合格的家庭主婦,崔氏手底下也有幾個能人,時刻替自家主母關注著周圍的輿論動向,這樣才能讓主母及時掌握周圍的環境變化,人情往來上也好有所區別,就譬如說吧,如果某位世交家來了個晚輩親戚,那麽下次上門的時候,就必須得多帶一份見麵禮了,否則人家給你見禮你拿不出東西算是怎麽回事呢?


    因此,除了耳聰目明可以作弊的幾位神仙外,崔氏應該是最快知道鍾家人的小心思的,不過,這種“恨人有、笑人無”的極品親戚,崔氏往常倒也不是沒遇到過,因此隻是惱怒了一番就丟開了,此後也隻是淡淡的,夏小橋過年前要給他們送點肉的時候,還是她勸了幾句,說是擔心他們拿不出像樣的回禮,麵子上不好看,這才勸得夏小橋改送了兩隻豬腿一個豬頭,而不是送一整隻肥豬過去喂那群白眼狼。


    此刻,聽到這幫白眼狼被亂軍殺了,崔氏除了唏噓之外,心裏也隱隱有些解氣,他們罵她倒是無所謂,可是,罵到夏小橋頭上,卻是讓她格外憤怒,夏小橋對這幫人有多照顧,她是親眼所見的,這幫人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竟然還在背地裏咒罵恩人,實在是死有餘辜!


    然而,嘴上說著解氣,看到鍾鐵樹一臉憔悴地拿了銀子過來,想找他們買點裝裹的白布的時候,崔氏還是開了庫房,給他找了些白布出來,擔心他一個大男人不會弄,還派了兩個婆子過去給他幫忙,好歹將那幾十口人給安葬了。


    安葬了親戚朋友之後,鍾鐵樹特意過來給崔氏道了謝,又對夏小橋說了他要走的事情,走之前特意來道個別。


    “原本我一人,去到哪裏都是一樣的,隻是帶了這許多人,隻能往這大山裏鑽,萬幸遇到了夏小郎好心收留。如今,家人親友都不在了,我也想出去闖一闖。”實則是不想再留在這個傷心的地方了,再加上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這幫人,鍾鐵樹安葬了家人之後,就想離開算了。唯獨覺得對不起夏小橋,受了他這麽大的恩情,嘴上說著要報答人家,卻一直在給人家添亂,來道別的時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是外麵那麽亂,你要去哪裏呢?”


    “嗬嗬,夏小郎你不知道,我從前也曾去鄰國販賣過皮毛之類的,在那邊也認識一些朋友,原本是想帶著家裏人去鄰國安家的,誰知道沿途多亂軍賊寇,一家子老弱婦孺的根本走不出去,現在,家裏就剩下我一個了,自然好走了……”鍾鐵樹苦笑道。


    “有朋友投靠就好,”夏小橋輕歎一聲,讓鍾鐵樹在這裏等一下,自己轉身回到屋子裏,拿了一個繡了翠竹的錢袋子塞到他手裏,“窮家富路,出門在外,還是要多帶點銀子傍身才好,我在這裏也積攢了些零碎錢,不多,你帶著路上應應急吧!”


    “這,這不行!我不能要!我身上有銀子的……”鍾鐵樹急忙將錢袋子塞回夏小橋手裏,他家裏人雖然都不在了,可那幫亂軍也沒有翻到他們藏起來的家底,雖然不多,可足夠他轉道去鄰國的盤纏了,他帶給夏小橋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怎麽可以再要他的錢呢?


    “收好!你聽我說,雖然我對外麵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可是,聽人說四處逃竄的亂軍和潰兵還有不少,你這一路總不能單槍匹馬地闖過去吧?說句不客氣的話,你要真有這份本事,當初也不會帶著家裏人進山了。你想走,我不攔你,不過,這些錢你一定要帶上,出去了,就花錢雇傭些高手,或者疏通一下官兵讓他們帶著你上路,好歹比一個人走安全得多,這些都要花錢的,你要真覺得過意不去,就當是我借你的好了,等往後鍾大哥你發達了,賺大錢了,再加倍還給我我也不介意嘛。”夏小橋開玩笑地說。


    沒想到鍾鐵樹卻信以為真,也不抗拒收下這些錢了,夏小橋說得對,這一路千難萬險,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不可預知的危險呢,多些錢財傍身,起碼關鍵的時候可以有大用處,再則他們家如今可是真正就剩下他一根獨苗了,他要是死了,他們老鍾家就真的絕後了,他不怕死,卻不能現在就死,起碼也得給老鍾家留了香火再走。鍾鐵樹素來豪爽,也不磨嘰,心裏暗暗發誓,等往後賺了錢,必定要十倍百倍地報答夏小橋這份仗義。


    一番道別後,夏小橋又給鍾鐵樹包了三十多個開花大饅頭和兩竹筒他自己做的豬肉醬帶著路上做幹糧,這才相互拜別,鍾鐵樹紅著眼圈離開了。夏小橋給他的錢袋子他沒有打開,仔細揣在懷裏,原本以為這麽小一個錢袋子,裏麵應該最多不超過二十兩銀子,沒想到休息的時候,鍾鐵樹悄悄打開一看,差點沒把他給嚇死!


    隻見那個小小的錢袋子裏裝的,赫然是四五顆大小不一的紅綠寶石,大的有鴿子蛋那麽大,小的也有拇指腹大小,鍾鐵樹不是不懂行情的人,這種成色的寶石,隻要到了鄰國,哪怕賣出去最小的一顆呢,也足夠他買下好幾個大莊子了!


    如果說在這之前,鍾鐵樹隻是想跑到鄰國混口飯吃,娶妻生子傳香火的話,那麽現在,有了這麽多價值連城的寶石,鍾鐵樹的心裏,仿佛藏著一座洶湧的火山一般。


    他伸出手,捂住了砰砰亂跳的胸口,真的,要這麽平庸一生嗎?


    想到了臨走前夏小橋帶著關切的溫暖目光,鍾鐵樹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如果,他可以更強大一點,如果,他可以坐擁天下,是不是,就可以讓他過得比現在更加快活呢?


    想到那兩個心思深沉難測的男子,鍾鐵樹忍不住冷笑一聲,如此陰險狡詐、冷血冷情的男人,憑什麽,可以站在那樣善良的夏小橋身邊?


    他們,不配!


    原本,他沒有任何資格說這句話,現在,看了看手心裏閃爍著溫暖光芒的寶石,鍾鐵樹的心裏,仿佛養著一隻小獸,張開嘴,露出了滿口鋒利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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