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讓北轍出去買來一雙鞋子,稍作整頓,便帶著南轅、北轍回了蚩山書院。


    石青峰獨自一人去了蚩山府。到達蚩山府時,看見門前停著七八輛滿載金銀的大車。嚴老三告訴他說,那幾個當地有名的惡人被仙人綁了。捆的和將要上鍋的螃蟹一樣,被丟在了蚩山府門前。據他們自己說,當時看見一道白光出現在房中,隻一恍惚,就被綁了起來。仙人提著他們禦空飛行,一路來到蚩山府,從天上丟了下去。據仙人旨意,他們要分出一半家產,分給城裏的窮人。如若不然,就把他們扔進陰曹地府,先上刀山,再下油鍋,最後扒皮抽筋,永世不得超生。那幾個惡人不敢忤逆仙人旨意,回去後立刻收拾家產,叫人裝車送了過來。讓蚩山府幫忙,分給城裏的窮人。


    石青峰裝出一副很震驚的樣子,隨手抓了一把金銀,歎道:“這麽多金銀珠寶,真叫人眼饞啊!”


    嚴老三滿臉堆笑,左右看了看,從車上抓了滿滿一把,悄聲說道:“山主,你一把,我一把,咱們誰都不說,咋樣?”


    石青峰鬆開手,撇了撇嘴,說道:“這是神仙下凡,替城裏的窮人討的。我可不敢拿,你要拿你自己拿吧,將來上刀山、下油鍋時,別呲我身上。”


    嚴老三尷尬的笑了笑,慢慢的鬆開手,尬聲道:“我就摸摸,摸摸。剛才和您開玩笑呢!”


    石青峰嚇唬他道:“舉頭三尺有神明,我覺得你可以試試,看看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神仙。”


    嚴老三尬笑道:“我就過過嘴癮,過過手癮,哪兒敢動神仙許下的東西呢!”他話鋒一轉,問道:“您是來找顧城主的吧,我去替您通報一聲!”


    不等石青峰接話,一溜兒煙跑了進去。


    石青峰跨過門檻,自行進入。顧青衫不緊不慢的迎出來,笑著說道:“你是來破案的,還是來投案的?”


    石青峰心裏一愣,第一個念頭是:壞了!昨天夜裏,自己和青鸞犯下的“累累罪行”,肯定是被人看見了!他極力穩住心神,盡量表現出毫不知情的樣子,問道:“破什麽案?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


    顧青衫見他有些緊張,笑道:“看把你嚇得,不會真是你幹的吧?”他給石青峰倒了杯水,哈哈一笑,道:“不管是誰幹的,我這個蚩山城城主都不會追究。不僅我不會追究,也不會讓張副城主追究!”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眼神中滿是喜悅,用手拍著大腿說道:“這是件好事啊!天大的好事!那兩個人幹了我一直想幹卻一直沒有幹成的事!除了那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下落不明,有些可惜,其餘那幾件事情,簡直是大快人心!贏得了城裏百姓的一致誇讚!”


    石青峰試探著問道:“你說的是昨天夜裏‘仙人撒錢’的事情?”


    顧青山道:“你可能也聽說了,昨天夜裏蚩山城裏發生了四件趣事。第一件,便是那幾個混蛋被人綁著扔到了蚩山府門前。我一直想收拾他們,但一直沒抓到他們的把柄;第二件,便是有人搶了樽聖錢莊,將搶來的十幾箱金銀分給了窮人。殺富濟貧這種事情,但凡有點兒俠義之心,基本上都在心裏想過。但隻有那兩個人做了,他們是英雄,是六百裏蚩山的真豪傑!我顧青衫第一個佩服他們!第三件,是錢副城主鑲在天一閣樓頂的夜明珠被人偷了。據看見的人說,有道白光直接斬斷樓頂,連樓頂帶珠子,一塊偷了去。我早就和錢老板說過,樹大招風,叫他做事低調一點兒,不要把那麽大的珠子放在外麵。可他偏偏不聽,說天一閣周圍有陣法護持,沒人能偷走那顆珠子。現在,那珠子終於被人偷了去,簡直是大快人心!叫他不聽我的!哈哈!”


    他雙手鼓掌,哈哈大笑,仿佛一直在等著這天到來,一直盼著那顆珠子被人偷走。笑了一會兒,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又道:“第四件趣事最叫人捧腹。今天一大早,有一老一小兩個乞丐來到蚩山府,一見麵就跪在地上,說昨天夜裏的事情和他們無關,他們隻是撿了幾塊別人啃過的骨頭。那富人家裏的少爺和那條狗被人用一根繩子拴著,嘴對嘴掛在樹上,和他們沒有半點兒關係,希望我能替他們做主,因為那富人家裏的少爺說,事情是因為他們而起,要將他們祖孫兩個掛在樹上吊死。”


    石青峰皺著眉頭道:“還有這麽不講理的人?”


    顧青衫道:“道理都是有錢人講給窮人聽的。窮人那兒有資格和富人講道理!”


    石青峰追問道:“你是怎麽做的?你給他們做主了嗎?”


    顧青衫淡然道:“很簡單。我把惡狗殺了,把樹砍了,用砍下來的樹把狗燉了,叫人端著送到了那戶富人家裏。我告訴他們說,所有起因都是因為惡狗咬人。狗不咬人,就不會觸怒仙人,不觸怒仙人,就不會有人被掛在樹上。現在狗死了,樹也砍了,這事兒就這麽結了。”


    石青峰瞠目結舌,感覺很解氣,又感覺哪裏不大妥當,但想了想,終究沒有開口。他話鋒一轉,說道:“我來找你是因為另外一件事情。翟先生病了,很重的樣子。說在臨死前,想見見崔翟。”


    顧青衫幾乎跳了起來,說道:“啊?有這回事?他是故意裝病,找借口要人吧!”


    石青峰點點頭,道:“演的很逼真,裝病裝的也很像。他要不是最後說出‘想見崔翟’,我還真以為他要死了。”


    顧青衫急得團團轉,手心托著手背,喃喃自語道:“這可咋辦?這可咋辦?”


    石青峰道:“當時,我答應了他去找崔翟,但沒說哪一天去。我這邊應該還能再拖兩天。崔翟被綁架的事兒,你調查的怎麽樣了?”


    顧青衫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愁眉苦臉的說道:“大海撈針,連個影兒都沒見著,毫無頭緒!”他心裏一動,忽然說道:“對了,會不會是昨天夜裏那兩個行俠仗義的修士所為?”


    石青峰心裏一涼,說道:“崔翟被綁架都好幾天了,和昨天夜裏有什麽關係。你這也太能聯係了吧!”


    顧青衫摸著下巴想了想,靈機一動,說道:“既然昨天夜裏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想必翟先生也知道了。我們幹脆把崔翟被綁架一事推在那兩個修士身上算了!反正他倆都幹了那麽多,也不差這一件半件!”


    石青峰有些難為情道:“不大好吧,翟先生沒那麽好糊弄吧。他裝病要人,明擺著是提前知道了崔翟被綁架,甚至已經懷疑到了你身上。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在接下來幾天肯定還會有動靜。如果他非要親自去崔府看看,你怎麽辦?”


    顧青衫皺著眉頭說道:“找個人冒充崔翟?或者,把翟先生關起來,叫他出不了蚩山書院。再或者,把崔府的人全部買通,叫他們一起編個謊話?”


    他一口氣說了好幾個主意,但說完後又立刻自己否定,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不行,不妥。”


    石青峰心裏一直有個疑問,之前一直忍著,現在見顧青衫亂了陣腳,就忍不住問了出來:“你為什麽那麽怕翟先生呢?直接大大方方告訴他,說崔翟被人綁了,他又沒有實打實的證據證明是你幹的,這有何不可?”


    顧青衫站起來踱了幾步,側身對著石青峰,支支吾吾說道:“我就是怕他搬出那位葬身火海的老先生,讓我進退兩難,下不來台。再說了,他要是鐵了心認定是我幹的,到處去說,把蚩山城裏鬧得沸沸揚揚,嘴長在他身上,我也沒辦法啊!”


    石青峰道:“他空口無憑,光說說別人就信了?你為什麽要綁架崔翟?動機呢?是圖他崔府有錢,還是圖他什麽?”


    顧青衫歎了口氣,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他一把年紀,可以完全不顧麵子,但我不行啊,我現在還是蚩山城城主呢!”


    石青峰猶豫了一下,說道:“翟先生當年騷擾女學生,還逼死了一個,這事兒你應該知道吧!”他言外之意,是說翟先生早就臭名遠揚,人們怎麽會去相信一個這樣的人呢?


    顧青衫沉默了會兒,說道:“那件事情早就過去了。有人傳言是翟先生逼死了學生,但也有人傳言,是那學生自己失足跌落懸崖,和翟先生無關。在那學生跳下懸崖後,翟先生派人找到她,見她還有口氣,帶回來一直替她治傷,足足治了好幾個月。這些都是有人親眼看見的。那女學生最終不治身亡,翟先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找來風水先生看了塊墳地,把那女學生葬了。”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這件事情,在當時人們眼裏隻道是翟先生養了個小妾。男人三妻四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算不上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石青峰道:“如果我告訴你,我見過那個當年被他逼死的女學生,你還會相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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