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百離向前掠出數丈,王帽同時向後飛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比剛才拉開了一些。


    那片石林很大,幾乎一眼望不到邊。由於地勢低窪,石林中常年彌漫著一層霧氣。那些石柱也是高低不平,最低的隻有一丈多高,最高的卻有三十四丈。


    王帽站在五十丈開外的一根高大石柱上,把江百離在石林中的一舉一動看的清清楚楚。


    他從進入石林以後幾乎一直踩在仙劍上麵。江百離一動,他便跟著動;江百離不動,他便停在原地等他,順便保存體力。


    由於要控製仙劍展開攻擊,江百離隻能憑借身法接近王帽。但王帽自始至終保持著警惕,江百離稍稍一動,他便像如臨大敵一樣馭劍而起向後急掠。


    江百離心中焦急,很快流出了汗來。


    他將仙劍召回,稍稍調息了一下,忽然馭劍而起急速前掠,打算和王帽拚一拚速度。


    石林上方頓時現出兩道劍光,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貼著石林飛過。


    那兩道劍光忽上忽下,始終保持著五十丈開外的距離。王帽似乎並不想和他隔得太遠,故意放慢了些速度,不時回頭看上幾眼,讓那距離保持的恰到好處。


    十餘息後,江百離一臉憤恨的落在一根石柱上麵,兩個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一雙眼睛恨不得噴出火來。


    經過剛才一番追擊,他發現和王帽之間的距離又遠了一些。而且,王帽比剛才更加警惕,稍有風吹草動,便會有劍光從他腳下亮起。


    三代弟子裏麵,沒人追得上王帽!


    江百離終於相信了這句話。但一想到就這樣兩手空空的回去會被大家嗤笑,他決定再試一次。


    他估摸了一下進入石林的時間,微微閉上雙眼,調整呼吸,集中精力想了一會兒。


    數息之後,他睜開雙眼收起仙劍,忽然轉身向後,不緊不慢的越過那些石柱,朝著和王帽相反的方向走去。


    王帽心中一動,微微挑了挑眉。


    欲擒故縱?還是打算瞞天過海?


    他心中接連閃過幾個念頭,提振精神,把目光凝注在了江百離身後的那把仙劍上麵。


    江百離想的是先從王帽的視線中消失,進入石林裏麵。然後人劍分離,以五十丈的半徑畫一個圓,把王帽困在其中。


    打定了主意,他故意不去管身後王帽的視線,若無其事的向前走了好大一段,估摸著已經走出王帽視線範圍之後,輕輕一躍跳到一根極矮的石柱上麵,把自己隱了起來。


    他心裏麵長長的籲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轉過身去,但在抬頭的刹那,看見了令他氣炸的一幕。


    約莫五十丈遠的地方,王帽幽幽的踩著仙劍停在空中,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王帽自幼熟讀兵法,對於那本三十六計更是頗有見解,甚至曾提筆寫下過第三十七計。


    剛才,他見江百離忽然撇下自己轉身向後,立刻看穿了他的意圖。於是,在江百離轉身向後的同時,他悄無聲息的祭起仙劍,跟了上去。


    “無恥至極!不要臉至極!我操你大爺的!”


    江百離再也忍耐不住,低聲罵了幾句,劍光一閃,拚盡全力衝了上去。


    石林上空迎來了最為激烈的一幕!


    ……


    “唉,真是無聊至極的一場比試!難道涿光峰上的人就隻會跑麽?”


    有名萬仞峰上的弟子心中不滿,瞥了眼涿光峰眾人所在的方向,說道。


    青鸞麵色一沉,第一個轉過頭去,把目光定格了那名弟子身上,仿佛在說:“不服氣麽?一會兒下去練練?”


    那人瞥見青鸞冷冰冰的目光,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心裏麵不屑的嗤了一聲,心想你也就仗著那把寸山尺逞逞威風,有本事來一場公平較量?但想歸想,臉上還是表現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青鸞投過來的目光,輕輕轉了轉頭,把目光投向了石林上麵。


    聞笛見青鸞擺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勢,微微皺了皺眉,說道:“人家沒說錯啊,王帽可不就是一直在跑麽?”


    青鸞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石林上空,江百離像瘋了一樣對王帽窮追猛打。但無論怎麽追,始終與王帽隔了五十多丈的距離。有幾次王帽向下飛去,把他引到石林裏麵,差點兒撞在那石柱上麵。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飛了好大一會兒。謝長風看看時間,半炷香已經燃盡。對於這樣一場對決,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心想青山論劍難道要迎來第一場平局?


    自禦鼎山開派以來,青山論劍曆來沒有過平局。既然論的是劍,那便是真鋒相對。真鋒相對隻有拚死力敵,隻有輸贏,又怎麽會有平局這種事情?


    他不由自主的望了望白萬仞。


    白萬仞輕輕點了點頭,饒有趣味的轉過頭去,把目光凝注在了王帽身上。


    論劍的規則是“跌下石林者為敗”,王帽並沒有違反規則。趨吉避凶本就是人的本性,王帽跟隨自己的本性行事,沒有任何問題。


    打不過就跑,這是最基本的道理。能把逃跑練到像王帽這樣爐火純青,其實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論劍結束!涿光峰弟子王帽,萬仞峰弟子江百離,打平!”


    謝長風提高嗓門喊了一句。


    王帽並沒有停下,因為江百離沒有停下。


    江百離就像一頭發狂的野獸,在謝長風宣布論劍結束以後仍舊沒命的向王帽追去。


    謝長風臉色一沉,神識飛出,直接將“論劍結束”的聲音壓在了江百離心頭。


    江百離心神一顫,終於回過神來。憤憤的看了王帽一眼,帶著一臉的不甘,降下飛劍回到了觀禮台上。


    “這王帽也太不像話了!涿光峰的臉都讓他給丟盡了!”


    有人氣不過王帽在石林上的舉動,見江百離漲紅了臉,狼狽不堪的從石林上退下來,頓時心生不忍,憤憤地說了一句。


    “丟臉的應該是江百離吧!他選了最弱的對手,卻被王帽牽著鼻子在石林上轉悠了大半天。不管從哪兒來看,丟臉的都是萬仞峰吧!”


    另外一個人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旁邊幾個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你們猜下一個會是誰呢?”


    有人插了一句,又把眾人的注意力引到了石林上麵。


    聞笛還在,而且看起來很沉得住氣,似乎並不打算出場。青鸞剛才似乎衝動了一下,但現在已經恢複了平靜,從她臉上的神色來看,似乎也不打算出場。霜兒坐在人群中雙手托腮,似乎在想什麽事情,就連剛才王帽和江百離的對決她也隻是漫不經心的掃了幾眼,仿佛對這青山論劍壓根兒沒什麽興趣。


    在大家所關注的人中,隻剩下了絕智長老。


    絕智長老整了整衣衫,從觀禮台上站了起來。在他站起來的同時,有道劍光忽然從他背後亮起,徑直飛入了石林。


    “雷澤峰三代弟子樊鐵樹,願意接受挑戰!”


    小虎頭目光落在絕智長老身上,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與他一較高下。


    絕智長老心中一怔,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變化,輕身一躍飛入石林,站在了小虎頭對麵。


    小虎頭以前在雷池邊上值夜的時候,曾與絕智長老見過幾次。作為雷獄裏麵的看守,絕智長老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上來一趟。一來,向老雷主匯報一下雷獄裏麵的情況;二來,去外麵透透氣,順便準備一下接下來一段時間會在雷獄中用到的東西,尤其是一些輔助修煉的丹藥。


    在兩個人會麵的過程中,絕智長老經常會給小虎頭指點一二。對於他在修煉中遇到的問題,幾乎是逢問必答,而且極盡詳實。


    他很喜歡這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幾乎在心裏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徒弟。小虎頭對於這個一臉慈祥笑起來有些憨直可愛的老頭也很喜歡,也在心裏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半個師父。


    後來,絕智長老在雷獄中發生意外,導致修為一落千丈,從禦神境直接跌回了禦氣境。得知那件事情以後,小虎頭幾乎天天去陪他說話聊天,陪著他從禦氣境一點兒一點兒練起。最終,絕智長老終於將紫府元鼎修複,又一次踏入了禦府境。


    絕智長老有一次跟老雷主說:“如果沒有那個孩子,我可能早就放棄了。”


    因此,絕智長老與小虎頭之間雖非師徒,卻勝似師徒。互為師徒,又互為師友。


    及至這次青山論劍,兩個人在報名之前相互鼓勵,一路磕磕絆絆走到現在,想起當初差點兒放棄的情景,倍感唏噓。


    在決定第二個出場之時,絕智長老轉頭看了小虎頭一眼,意思是:“我要進場了,過會兒你也要好好加油!”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小虎頭卻趕在他的前麵飛入了石林。


    他立刻明白了過來。心中輕輕一笑,毫不猶豫的飛了下去。


    最難得日子已經過去,接下來會更難。


    從禦氣境到禦府境是個坎兒,從禦府境到禦神境是天塹。尤其是對於從禦神境跌落回來的他來說,堪比登天之難!


    “大道朝天,便登天!”


    小虎頭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說道。


    “大道朝天,便登天!”


    絕智長老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說道。


    劍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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