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蟬鳴蛙叫之時。


    一年時間匆匆而過。


    石青峰每日於十拳潭中練氣、練拳,日子過得倒也充實。在這期間,曾動過兩次念頭,想要回千潯峰看看。當然,要順便去一趟天闕峰。但接連猶豫了幾次,最終還是沒能成行。


    踏入禦府境以後,童無忌沒有著急教他禦劍,而是讓他繼續練氣、練拳。直到半個月前,石青峰將紫府元鼎煉到了四階,這才教了他一點兒關於禦劍的最基本的東西。


    但饒是如此,依舊沒有直接教他禦劍。因為石青峰手中壓根兒就沒有劍,甚至在過去一年來,連劍的影子都未見過。


    練拳滿一年的時候,童無忌與他過了過手。石青峰接連攻出十幾拳,但隻有最後一拳碰到了童無忌的衣角。


    童無忌出了一拳,把石青峰打飛出去,接連撞斷了五六棵桃樹,桃子滾的遍地都是。


    石青峰躺在地上沒有立刻起來,而是閉上眼睛,把剛才與童無忌戰鬥的情景回想了一遍。尤其是對於他躲閃時做出的反應,更是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分解開來,仔仔細細過了一遍。


    “再來一次。”


    石青峰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童無忌看了看被他撞斷的那些桃樹,微微皺了皺眉,道:“換個地方?”說罷,望了望十拳潭。


    兩個人同時躍入深潭,停在了四拳之地,剛好是禦府境破鏡的關卡。


    石青峰以拳勢帶動水勢,化明勁為暗勁,盡可能將拳勢擴大,希望把童無忌全部罩在裏麵,逼其出拳硬接。


    一拳打出,猶如一道暗流,洶湧而出。


    童無忌站在原地,等那拳勁到達身前三四寸的時候,猝然出拳,就像用一把短小精悍的小錘敲在了一塊巨大的冰上。


    “砰——”


    悶響傳來,石青峰那塊巨大的冰牆出現了一到裂縫。接著,向四周蔓延開來,很快碎成了無數碎片。


    童無忌不等他攻出第二拳,立刻欺身近前,又將他打飛出去。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因地製宜才能取長補短,化險為夷。”


    躍出水麵,童無忌說道。


    石青峰把這幾句話牢牢記在心中,又把剛才出拳時的情景回憶了一遍。猶豫了下,說道:“接下來,是不是要去小熊山找二熊打架了?”


    童無忌神色一滯,接著恢複過來,道:“小熊山不用去了,有另外一個地方需要你去。”


    石青峰心中一愣,問道:“另外一個地方?哪兒?”


    童無忌緩緩吐出兩個字來:“北地。”


    聽見“北地”兩個字,石青峰立刻想起了之前來這兒的大熊,以及——那頭叫做“色色”,會禦劍的豬!


    “是去找大熊嗎?”


    石青峰有些驚訝,也有些興奮,問道。


    “不是。是去找——找一位失蹤了的神皇!”


    童無忌稍稍頓了一下,想了想畫卷上那位神皇的模樣,接著說道:“皇族中有一張代代相傳的‘八駿圖’,是一枚刻有八匹金馬的印章。印章上八匹金馬生有獨角,身後連著一輛純金打造的馬車。但隻有真正的皇族血統,才有資格乘坐這馬車。尚若皇族以外的血統坐上這馬車,會被烈焰焚身而死。乘著這輛馬車,曆代神皇可以像修仙之人一樣高來高去,隨心所欲。更有傳言說,若是八馬齊出,可以去往一個極其神秘的地方,那裏藏著皇族中最大的秘密。然而,之前卻有位神皇因為酒後貪玩,鬧著非要騎馬,用刀架在趕車人的脖子上,逼他將一匹金馬從馬車上卸了下來,然後——便騎著那匹金馬消失了!”


    “消失了?”


    石青峰睜目結舌,一下子來了興趣。


    童無忌道:“是的,連人帶馬一塊消失在了天邊。所以這些年來,皇都一直委托幾大修仙門派,讓幫忙尋找那匹金馬的下落。找不到那匹金馬,神皇便無法湊齊‘八駿圖’,也就無法去往藏有皇都秘密的那個地方。”


    停了一下,又道:“數十年前,曾有人在北地見到過那匹金馬的蹤跡。這些年來,幾大修仙門派一直在往北地派人,而你前麵那十一個師兄弟,也都曾去過北地。”


    石青峰聽到這裏,忽然心中一動,問道:“他們不是被二熊打死的嗎?”


    童無忌道:“被二熊打死的那四個,是在北地尋找那匹金馬的時候,被發了瘋二熊給打死的。至於熬筋、煮骨死去的那幾個,也都是在北地受了重傷,回來大熊山後,死在了十拳潭中。”


    石青峰聽得一頭霧水,感覺童無忌似乎有什麽事情一直在瞞著他。


    童無忌瞧出他心裏麵的疑問,知道無法再瞞,歎了口氣,終於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若幹年前,二熊一行數人,前往北地尋找那匹金馬。在一次雪崩中,偶然救了一位女子,也就是石青峰前麵見過的大熊。


    大熊當時的身份,是給鐵山領主馴養妖獸的牧童。但後來隨著年齡長大,鐵山領主漸漸起了色心,三番五次想要將大熊占為己有,還威脅她說,若是不從,就將她全家殺光。


    迫於鐵山領主的威脅,大熊隻好就範。但在成婚的當天夜裏,趁著人多混亂,獨自跑了出來。


    後來,便遇到了雪崩,被二熊救了出來。


    大熊逃跑以後,鐵山領主一怒之下將其全家捉到了鐵山,並且對外放出消息,宣稱三日之內,要是見不到大熊的影子,就將其全家扔到妖獸池中。


    二熊聽後義憤填膺,當天夜裏,便帶著其他幾名師兄弟一起潛進了鐵山。


    然而,那鐵山領主早有埋伏,率領一眾怪物、妖獸與二熊等人展開了激戰。


    由於寡不敵眾,二熊等人很快敗北。生死存亡之際,二熊吞下妖心,激發出無窮力量,拚上性命將鐵山領主打成重傷,趕下了山去。但由於失去了理智,誤傷了幾名師兄弟,導致那幾名師兄弟最終因為傷勢太重,不治身亡。


    再到後來,童無忌親自趕往鐵山,把二熊帶了回來。而大熊因為感激二熊的救命之恩,改名為“大熊”,並且立下重誓:要一直穿著那件與二熊見麵時的鳳冠霞帔,直到二熊痊愈,然後以身相許。


    這些年來,大熊每年都會回來一次,去小熊山上看看二熊。但二熊的母親卻因為此事對大熊懷恨在心,千方百計阻攔她和二熊見麵。


    而二熊的父親,也就是童無忌,也因為替大熊說情,被那老太婆趕了出來,隻能住在大熊山上,一住便是十餘年。


    來到大熊山後,童無忌潛心授徒,隻希望能將這禦氣逆行的練氣法門傳承下去。


    石青峰聽著他娓娓到來,終於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也明白了大熊、二熊以及童無忌等人之間的關係。


    剛開始聽的時候,心裏麵還有些怨氣,以為自己又被騙了。聽到後麵,心裏麵漸漸生出同情,尤其是對於二熊在北地的遭遇,更是心生不忍。


    沉默了會兒,說道:“二熊吃了那顆妖心以後,就沒有法子醫治嗎?”


    童無忌道:“若是普通妖獸,吃了以後還可以想個辦法。但他吃下的是一顆雪妖的妖心,神識烙印太過強烈,我翻遍了禦經閣中的所有醫書,都沒找到辦法。隻能靠他自己慢慢修煉,尚若煉到了禦神中境,便可以祛除這些烙印,恢複神智。”


    石青峰聽他提到“雪妖”,不由得問道:“北地中有很多妖嗎?”言下之意,是自己以後去了北地,會不會有危險。


    童無忌道:“北地本來就是妖族的聚集地。尤其是雪妖一族,尤為強大。數千年來,曾屢次向人族發動過突襲,但都被皇都城中的守衛以及幾大修仙門派聯手擋了回去。”


    他見石青峰微微皺了皺眉,又道:“妖族崇尚力量與速度,與人族對抗,有著先天優勢。與一般劍修相比,也有著速度與力量上的優勢。若是在滿天大雪中,一般劍修很難與其相抗。因為它們可以隱藏自己的氣息蹤跡,同時又對人族的仙劍、法器有著天生的敏感,能夠在數裏之外感知到這些仙劍、法器的氣息。而在戰鬥之前,它們往往會潛伏在雪中,先找機會除去人族手中的仙器,然後與其肉搏,以速度與力量上的絕對優勢取勝。”


    石青峰突然明白過來,自己這一年來辛辛苦苦禦氣、練拳,原來就是為了這即將到來的北地之行。


    童無忌注意到他眼中的神色,接著說道:“北地之行,是一把雙刃劍。既是挑戰,也是一次難得的曆練。這次北地之行,一來要打探、追查那匹金馬的下落;二來,要留意一下妖族的動向,因為這幾年來,北地的氣候似乎起了些變化,有幾場突如其來的雪暴,引起了人族的注意。”


    “雪暴?”


    石青峰睜大了眼睛,努力想象了一下雪山崩塌的情形,忍不住問道。


    “是的。正常情況下,雪暴並不是什麽怪事。但這幾年來,有幾場雪暴卻發生在了夏天!”


    童無忌微微挑了挑眉,緩緩說道。


    “雪暴發生在夏天,意味著可能有一位妖王將要出世!”


    “妖王?”


    石青峰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心想隻是一顆普通的雪妖之心,就讓二熊變成了瘋子。要是再有個妖王出來,那以後自己去了北地——


    “算了,還是先別想了!”


    他想起二熊,又想起那隻會禦劍的豬,趕緊打斷了自己的思路。


    童無忌又道:“傳說北地共有四位妖王,都睡在萬丈寒冰下麵。每隔一千年,便會有一位妖王醒來,帶領妖族與人族對抗。上一位妖王在百餘年前,被幾大修仙門派聯手殺死在了北地與人族接壤的地方。百餘年來,北地群妖無首,斷斷續續出現了幾個自立山頭的大妖。之前那位鐵山領主便是其中一位。這幾年北地頻現雪暴,很可能要有一位妖王醒來,再一次統領萬妖,向人族發起進攻。”


    “妖王很厲害嗎?”


    石青峰終於忍不住問道。


    童無忌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轉而說道:“傳說北地中的四位妖王,都是修煉到飛升時被天罰打下來的精怪。因為記恨天道,生出重重怨氣,這才嗜殺成性,變成了妖王。”


    頓了一下,又道:“一個妖王,大概能打過兩個禦鼎山掌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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