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之下,南邊五十裏,陸家村。


    這是一個小小的村子,整個村子統共不過二十戶人家,這深更半夜的時辰,本當村中燈火早已熄村民已入睡,然經過了前不久這東山上震天動地的動靜,村子裏已經熄滅的燈火又全都亮了起來,這會兒雖不是家家戶戶都還亮著燈,卻也還有七八戶人家的燈還亮著。


    這倒不是這七八戶人家還處在不久前東山上傳來的大動靜中沒有回過神來,相反他們都已經重新躺下來接著睡了,誰知卻被一個不知打哪兒跑來的凶悍得不行的小姑娘給撬醒了,那“砰砰砰”的拍門聲和她那著急得不行的叫喊聲就像是天快塌了一樣,讓人想當沒聽到都不行。


    再者這村子裏的青壯都到鎮子或是縣裏做活計去了,村子裏就隻剩下老弱婦孺,一晚上哪裏經得住這麽多折騰,別說睡著,就是睡著了也都會被活活嚇醒。


    這會兒尤其一戶家中隻有一對老夫妻的人家最是忐忑不安。


    這對夫妻已經五十多歲,膝下無兒無女,男的瘸了條腿,女的腿腳也有些不便,兩人相依為命幾十年,雖然無兒無女,日子過得窮困但好在兩人相互憐惜,也沒經過過什麽大風大浪,日子安安靜靜的,這還是他們成婚這幾十年來第一次遇到大麻煩。


    這個大麻煩就是那個不知打哪兒跑來的凶悍得不行的小姑娘就在他們家裏,說是啥這這個村子裏就他們家人最少最寬敞了,要借他們家屋子用用,可這借用也就算了,這會兒還來了個著急忙慌的小夥子和一個快要生了的小娘子,這,這可真是嚇壞了他們又極壞了他們。


    這會兒屋子是給那快要生了的小娘子安排好了,可這對老夫妻卻不知自己該往哪兒擱該做什麽了,完全是給驚的嚇的。


    “我,我說老頭子啊,那小姑娘剛才說咱家人少屋寬敞,是不是覺得咱倆沒個娃啥的成心這麽說的?”老婦挨在她那口子身旁,站在院子裏看著那敞亮卻又滿是著急之聲的屋子,一臉的憂傷。


    誰知這她那口子非但不安慰她,反是點點頭讚同道:“婆娘啊,難得你聰明了這麽一回,還知道人家小姑娘說的到底是啥意思了?”


    老婦當即狠狠踩了他一腳,怒道:“怎麽著,這會兒嫌我生不出孩子了?想找別個女人給你生個兒子女兒的?也不瞧瞧你這樣兒,這天下除了我可沒人看得上你!”


    “哎唷我的婆娘啊,我就誇了你一句,你咋就和我發上火了呢?啥孩子不孩子的,我有你這麽個婆娘就夠啦,有沒有孩子都成。”老頭兒非但沒有生氣,反是輕輕碰了碰老婦的手,“別多想,啊。”


    “哼!”老婦哼了一聲,可聽起來卻像是小姑娘一般的嬌嗔,惹得這老頭兒嘿嘿笑了。


    可見這對老夫妻雖然無兒無女,可彼此感情卻是情比金堅,若非如此,這老婦也不會將這般尋常女人絕對不敢說的話就這麽輕易地掛在了嘴上,這老頭兒也不會挨了罵還笑嘿嘿的。


    不過這老頭嘿嘿笑了笑後,卻又一臉不安的左右看看,看看別人家正熄了燈的窗戶,再看看黑漆漆的東山方向,對老婦道:“婆娘啊,你不覺得今晚咱家怪怪的?”


    “噓!你小點兒聲!要是讓那凶巴巴的小姑娘聽到了還不嚷嚷得整個村子都湊到咱家來瞧熱鬧來?”老婦邊說邊用力扯扯老頭兒的衣裳。


    老頭兒趕緊閉嘴。


    就在這時,寒雪從屋子裏急急忙忙地衝出來,一把就拉住老婦,道:“大娘大娘,我家夫人真真真真的快要生了!我沒有給人接生過孩子啊,大娘你會不會會不會!?”


    “不行不行,大娘你不會也得會,總之比我強!”寒雪邊說邊將老婦往沈流螢所在的屋子扯,一點不給老婦說話的機會,也不管這老婦會不會或是答應不答應。


    可還不待這老婦反應,寒雪卻忽地撒開手,自言自語道:“不行不行,這要是夫人生出來的小殿下和殿下一樣的半妖模樣,怎麽辦?”


    “不行不行,我自己真的是不知道怎麽辦啊,找個產婆來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村子肯定沒有產婆。”寒雪忽地又扯上了那個老婦,扯著她繼續往屋子方向走,“不行不行,大娘,還是得需要你。”


    可走了兩步之後,寒雪又停了下來,又鬆開了老婦,臉都擰巴在了一起,“不行不行,要是小殿下真的是殿下那樣兒的,不得嚇死這大娘?”


    倒是這老婦實在忍不了了,嫌棄寒雪道:“哎唷你這小姑娘!我說你沒事自己在這人瞎折騰啥呢!?你要是想要我老婆子給你家夫人接生就讓我去,你這在擔心個啥呢啊!?”


    “我這不是擔心你被嚇死嘛!?”寒雪瞪了老婦一眼,沒好氣道。


    “啥嚇死不嚇死的啊,我雖然沒有生過,但我還是幫人接過幾回生的,看你穿得不像我們這兒的人,是不放心咋的?”老婦不能理解寒雪說的都是些什麽,因而一臉凝重嚴肅道,“這女人生孩子可是要到鬼門關走一遭的,可萬萬馬虎不得!”


    “可是,可是……”寒雪記得團團轉,可是殿下是半妖,夫人生出來的孩子肯定也是半妖,怎麽能讓人類見到,為了小殿下們和這一對老夫妻好,還是不要這老婦接生的好!


    “大娘!你教我吧,你教我,我來給我家夫人接生!”寒雪一臉嚴肅認真地扶上了老婦的肩,“我家夫人自己就是大夫,不會有事的!大娘你就幫我準備生孩子要用的東西就成!”


    沒辦法了,人類不能用,破印軍裏除了她之外再沒一個女人,總不能讓殿下來給夫人接生吧?


    隻能靠她了!


    屋子裏,沈流螢在一陣陣有規律的疼痛中疼得極有一種死去活來的感覺。


    長情坐在床頭,因為沈流螢讓他將她放平躺到床上,他便不敢再抱著她,隻能傾著身不停地親吻她的眉眼,慌亂緊張又心疼得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這疼痛勁兒稍微過去,也不知道外邊是個什麽時辰了,沈流螢隻瞧見心疼慌亂得臉上的麵癱樣兒都沒有了的長情,不由得側過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再輕輕咬了咬了他的下唇,輕輕笑了笑,有些虛弱道:“乖乖的別這麽慌,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生之前都會疼上好幾個時辰。”


    “都這麽疼嗎?”長情握著沈流螢的手,握在手心裏輕輕摩挲著,傻裏傻氣道,“可是我心疼,我想幫螢兒疼都不能。”


    “傻瓜。”長情的模樣總是讓沈流螢喜歡得緊,忍不住便在他臉頰上輕咬了一口,鬆開後道,“親我一下。”


    長情聽話地立刻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卻是輕輕的,怕會弄疼她似的。


    沈流螢卻是不滿意,“再親一下。”


    長情便再親一下,還是與方才一樣。


    誰知沈流螢還是不滿意,又道:“再親一次。”


    這一回,長情的唇還未碰上沈流螢的唇,她便先抬手捧住了他的臉,在他的唇碰上她的唇時她微微抬起頭,同時將舌尖挑開他微閉的唇,似在邀請他的熱情,又似在向他索取更多。


    她真的很想他,一刻都不想與他分開。


    沈流螢的小舌仿佛帶著火,點燃了長情的熱情與思念,於是他放鬆因緊張而緊繃的身子,一手輕覆在她肚子上,一手撐在她枕邊,凝著她如水般的眼眸,一點點與她唇齒相依,糾纏不休,疼痛時沈流螢便咬著他的下唇抱著他的脖子一動不動,舒緩下來時她便又朝他索吻。


    這般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們彼此都有些氣喘籲籲,沈流螢才將臉埋進長情的頸窩,笑得開心道:“大寶貝,我很高興啊,很快就要見到我們的孩子了!”


    “可是他們不乖。”長情卻有些悶悶不樂,“他們讓螢兒疼了,待他們出來了,我要好好管教他們。”


    “噗嗤……”長情話將沈流螢逗笑出了聲,“孩子都還沒出來,你這個當爹的就這麽來嚇孩子。”


    誰知長情卻一臉認真,“我說的都是真的,螢兒已經很辛苦了,他們卻還讓螢兒疼。”


    “你這個爹這麽凶,當心孩子們出來了不敢靠近你。”沈流螢說著,抬起頭情不自禁地又在長情臉上親了一口。


    “不會的。”倒不知道長情竟是一臉自信,“我爹也不親近我,可我還是很喜歡他很想靠近他的。”


    沈流螢忍不住又笑了,“真是個呆貨,嘶——”


    疼痛再次襲來。


    長情又是一副緊張到不知所措的模樣。


    院子裏,寒雪將老婦給準備好的孩子出生要包的裹的用的東西抱進屋子裏去,而老婦家裏沒有養過小孩兒,老婦就隻能找出最柔軟的布巾給小孩裹身子用,至於這樣寒冷的冬日斷斷不能沒有襖子,再不濟也要有個棉包被才行,老婦便將自己前些日子新做好的襖子來裁剪,此刻正坐在油燈旁認認真真地給那將要出世的孩子縫包被。


    寒雪看著老婦認認真真的模樣,心中極為感觸,她想,人世或許真的像褐羽說的那樣,有很多好人,很多溫柔的人。


    這個家裏的老夫妻,就是好人,也是溫柔的人。


    若不是好人,怎會把屋子借給他們,若不是溫柔的人,老婦怎會這麽認認真真地對待從不相識的人,那老頭兒又怎會想著他們是不是餓了而正在廚房裏給他們煮些什麽吃的。


    或許,褐羽說的都對。


    寒雪看著昏黃燈火邊的老婦,忽覺鼻子酸澀。


    她趕緊扭頭看向外邊仍飄落著雪的院子,眼角還是有淚落了出來。


    褐羽曾說過要陪她去看雪的,如今下雪了,她見到了,不知他見到了沒有?


    這時候,那老頭兒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糖水蛋從廚房裏走出來,正好瞧見寒雪站在屋外,便笑嗬嗬地上前,將糖水蛋遞給她,一邊道:“小姑娘啊,這是糖水蛋,我那婆娘讓我給煮的,說是給那小娘子人吃了好生娃,你給端進去,讓那小夥子趁熱喂了那小娘子吃啊。”


    在寒雪將糖水蛋接過時這老頭兒又道:“我熬了些粥,你們這要一夜忙活著呢,該是餓了,待會兒你到廚房來吃,順便給那小夥子也盛一碗,可別餓壞了。”


    寒雪聽著老頭兒的話,眼角才擦幹了的淚又流了出來,嚇得這老頭兒緊張道:“哎唷小姑娘,咋子個就哭了呢啊?”


    “沒事!我這是高興!”寒雪趕緊將眼角的淚擦掉,換上一臉的如花笑靨,“大爺,謝謝你!我這就給我家夫人送糖水蛋去!”


    而就在這時,附近傳來一聲狼嚎聲,嚇得這老頭兒渾身一抖,“咋咋咋,咋突然有狼嚎啊?咱這兒可從來都不會有狼的啊!”


    寒雪一聽,當即將糖水蛋擱回到老頭兒手裏,然後深吸一口氣,吐氣時衝狼嚎聲傳來的方向大聲喊道:“管好你的嘴別嚎了——!”


    寒雪這一聲可謂是震耳欲聾,不僅嚇傻了老頭兒,還把村子裏的幾盞燈都給嚇亮了起來,也嚇得屋裏的長情趕緊捂住沈流螢的耳朵生怕唬著她了似的。


    寒雪喊完,拿回老頭兒手裏的糖水蛋,轉身走進了屋裏。


    本是在旁屋縫小包被的老婦這會兒從寒雪的大喊聲中回過神,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計跑了出來,跑到老頭兒身邊,著急地問道:“咋,咋啦?”


    “沒啥,沒啥,你忙你的去啊。”老頭兒沒有告訴老婦他聽到了狼嚎,以免嚇著老婦。


    不過,這會兒倒是又沒聽到狼嚎了,是他聽錯了,還被那小姑娘給嚎沒了去了?


    但狼嚎是沒有再聽到了,倒是——


    老頭兒看向院子外的一棵老疙瘩樹,皺巴著臉對老婦道:“婆娘啊,你有沒有覺得咱家院子外邊那棵老疙瘩樹上停著幾隻大鳥?”


    老婦聽了老頭兒的話,看了一眼黑漆漆什麽都看不清的院外,嫌棄他道:“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見,你還看出大鳥來了?看你這膽子小的,人不就是借咱家生個娃嗎,還能從黑夜裏瞅出亂七八糟的東西來了?”


    老婦說完,繼續回屋縫包被去了。


    老頭兒撓撓頭,也走回廚房去了。


    婆娘說的有道理,大概就是他想多了。


    但事實,這小院外的老疙瘩樹上就是停著兩隻大鳥,兩隻隼。


    不僅如此,這小院周圍的黑暗裏還有二十多雙眼睛,都在黑暗裏靜靜守著這個小院,守著沈流螢所在的那間屋子。


    小院不遠處,一隻灰狼趴在草叢裏,耷拉著耳朵,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灰狼腦袋上停著一隻烏鴉,烏鴉正用翅膀拍拍它的腦袋,用一副同情的口吻對它道:“讓你沒事別亂嚎嚎,看吧,被罵了沒?”


    灰狼委屈巴巴地小聲道:“我也不想啊,但是有時候真的管不住嘴啊。”


    “那你就活該被罵吧。”


    天色漸漸亮了。


    這一夜裏,已不知把長情急壞了多少回,終於等到了從老婦那裏學了經驗的寒雪激動道:“可以了可以了可以了!夫人你準備可以用力生孩子了!”


    “殿下您……您就別出去了吧?雖然說什麽女人生孩子大老爺兒們別在旁看著有什麽血光之災的,但我看夫人這樣兒沒了殿下您在身邊不行啊!”寒雪看看緊抓著長情手的沈流螢,再看看一臉不安的長情,道。


    不過就算寒雪不這麽說,長情也不會離開。


    他要一直陪在螢兒身邊,陪她一起把孩子生下來。


    “那殿下你在這兒就幫襯我些啊,我可緊張!”寒雪又道。


    說實在她可不願殿下出去,殿下要是出去了,她就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了。


    長情認真地點了點頭。


    寒雪深深呼吸一口氣,在溫水裏洗淨了手,然後上了床,跪坐在沈流螢兩腿之間,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對沈流螢道:“夫人別怕,我雖然是第一次接生,但是我還挺相信我自己的!”


    沈流螢本也有些緊張,忽聽得寒雪這麽認真一說,不由笑了,“好,我也相信你。”


    但就在這緊張的時候,院子裏忽然傳來一道急得好像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一樣的喊叫聲。


    ------題外話------


    7月最後一天,二更的最後一天!


    小兔嘰們明天和姑娘們見麵!明天也是本文開文整整一周年的日子!


    還有一點,可能有不少姑娘看不明白上一章的內容,上一章已經破了第五個封印了,長情的左手腕上已經有五個手珠,就證明5個封印已破,看不明白的就再看一次就好了。


    目前就隻剩下最後一個封印,本文正文內容也不會還有多少,200w字左右正文內容就會完結了,有可能8月底就完結了也不一定,最遲不會超過9月底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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