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葉聚合成的無數柄細長的劍由四麵八方朝衛風直刺而來,那速度仿佛電光火石之間,哪怕衛風的速度足夠快以避得開這一嚴實的攻擊,可眼下他不是自己,而是還有一個沒有丁點身手的晏姝,並且此時的他還身負重傷!


    就算他避得開這一波攻擊,卻又如何避得開這一波葉劍後邊依舊以綠葉織就的天羅地網!


    溫涼公子的琴音愈來愈急愈來尖銳,從他的琴聲聽得出來,他根本就不打算放衛風和晏姝離開,他要將衛風的命留在這兒!


    “錚——!”忽一聲如琴弦斷了般的響聲,四周的利劍飛一般地釘入了衛風以及他身前晏姝的身體裏!要將他們刺成一個大靶子!


    溫涼公子麵有哀傷之色,可他撫著琴弦的雙手如何都停不下來,就像他被琴弦劃破的手心淌出來的血水,沒有止血,便一直流著。;


    然,那些本當隨著琴音刺入衛風及晏姝身體的葉劍在離他們身體隻有一分距離的時候驀地停了下來!


    琴聲在繼續,可葉劍卻在半空中生生停了下來!就像握劍之人突然住手了一樣,可這些劍根本就沒有人握著!


    晏姝今日已被驚嚇了無數回,此時此刻的她,已驚駭得好似不知什麽才是可怕,她隻是怔怔愣愣地看著自己麵前隻有咫尺之距的衛風。


    隻見衛風麵色平靜地看著晏姝,目光很是愧疚,道:“好像又因為我而把你帶進危險裏來了,現在送你回你住的地方怕是不可能了,那就……讓你暫且睡一覺吧。”


    衛風說完,不待晏姝反應,他便以手為刀,砍在了晏姝後頸上,晏姝頓覺一陣悶疼,昏了過去。


    衛風趕緊抬起手將她攬到懷裏來,而後將她橫抱在懷,緊著抬腳往較遠一些的一株紅豆樹走去。


    那定格在半空中隻差丁點距離就要刺入他們身體的葉劍在衛風抬腳往前走時竟是突然就散開了,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來!


    不,準確來說不是葉劍散開,而是聚合成劍的那些綠葉一片片的驟化成了灰!由劍尖至劍柄,由離衛風最近的地方開始,驟然化成了灰!


    不僅如此,相思情樹上那本當每一片都凝著殺意的葉子也都安靜地定住了,沒有鋒光,亦沒有殺意。


    樹下撫琴的溫涼公子此時已變成一個蒼老的老人,便是雙手手背上都布滿了皺紋,可他撫琴的動作及速度卻不見絲毫減慢,仿佛就算他的性命終結了,他的雙手也依舊會不停地撥動琴弦。


    不僅如此,他的嘴角有血,藍色的血,從他的嘴角溢出,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流。


    他沒有抬手來擦拭自己嘴角的血,他亦沒有驚詫於自己短短時間內便變得蒼老的雙手,他更沒有因為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製止住的葉劍而震驚,他看衛風的眼神依舊溫和,甚至平靜,顯然他早就知道會如此。


    被封印了的力量,就算再如何強大,終究也敵不過封印之人親臨。


    昕帝轉世,已然覺醒的帝王血,身為樹靈的他注定敵不過。


    他不想傷害任何人,就算是昕帝轉世,是這封印之地的封印之人,可他終究是一個人,是一個生靈,他不忍也不想傷害,他隻是——


    不想消失而已。


    在這兒見過了太多太多的人與事,見過了太多太多的悲歡離合,哪怕他隻是一個借此封印之地溢散的妖氣才得以生長並且成形的樹靈,他覺得他也成了這世間的一人,不願離開,不想消失。


    可他也知,這一天始終會來,隻要此地封印被帝王血已然覺醒的昕帝加固,由鬆動的封印罅隙中溢散而出的妖氣便會重新被壓會封印之內,屆時借由妖氣而生的他便會消失,沒有輪回,沒有轉世,從這世上完完全全消失,就像不曾在這世上出現過一樣。


    他隻是不舍這個世間而已,正如上古時期被封印的妖帝,對這美好的人間界,向往著卻又怨恨著,不舍卻又痛恨。


    衛風將昏過去的晏姝輕輕放到離相思情樹稍遠的一株紅豆樹下,然後才慢慢走回到相思情樹下,當他的腳將將踏進相思情樹的樹蔭下時,他頂頭上的樹葉便迅速枯萎,颯颯往下落,可還未落地,甚至說是還未能落到低過衛風頭頂的高度便在半空中化成了細如粉末的灰,在空氣中消失得幹幹淨淨!


    而衛風的血滴到的地麵,那本是繁茂的綠草如被烈烈大火焚燒了似的,成片成片地變成枯黃,再變成焦黑。


    他的手輕輕撫過那些還定格在半空中的葉劍,那些葉劍便在他手中化成了齏粉!


    此時此刻的衛風於這株繁茂了數百乃至上千年的相思情樹來說,就像是這世間最毒最烈的毒藥,能讓它瞬間變得枯萎,刹那間終結它的生命。


    溫涼公子的雙手依舊在撥動琴弦,琴音不斷,可對衛風再無作用,因為那些能化成利刃的綠葉,已然全都枯萎、掉落、消失!


    前一會兒還綠蔭大如巨大傘蓋的相思情樹這一刻已然變得光禿禿!就像是北地將要過冬的樹木一樣!唯留下同樣生長得繁盛的樹枝,交錯相生,疊疊密密,可此時縱是這些交錯而生的繁盛樹枝,也都完全失去了生機,哪怕來年吹起再如何溫暖的春風,都不可能拂得綠這些枝枝椏椏。


    死了的樹,又怎麽可能還抽得出新芽來。


    唯有那些掛在樹枝上的祈願牌不會變,還是原本的模樣。


    衛風此時已走到溫涼公子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盤腿坐在地上已成花甲模樣的溫涼公子,哪怕渾身是血,他的身上依舊透著一股帝王之身才會擁有的淩厲之氣。


    他站在溫涼公子麵前,他身上腥紅的人類之血與溫涼公子嘴邊及手心裏的藍色血水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


    衛風麵上沒有丁點血色,他的鼻息甚至頗為急促,畢竟他身上傷勢不輕,可他眼神卻寒冷如冰,好似沒有情感的冷血之人似的。


    隻見他往旁輕輕一甩手,藏在他袖間的袖劍便露了出來,在已然沒有樹蔭遮擋的陽光之下閃出銀白的光,可見何其鋒利。


    溫涼公子仿佛沒有看見他麵前站著個衛風更沒有察覺到殺意似的,他已經在撫琴,不過已不再是方才尖銳刺耳能奪人性命的琴音,而是輕輕緩緩的,就像他此時的模樣,蒼老得已經沒有了任何銳氣。


    此時的溫涼公子的確再沒有對付衛風的氣力,他還能坐著撫琴,就已經是他最後的氣力。


    這本就是一場一開始就沒有勝算的交手。


    衛風沒有即刻將袖劍抵到溫涼公子,他隻是冷冷盯著他滿是褶子的雙手,語氣沉沉道:“這兒,想來便是西南之穀的封印之地了。”


    在他第一次見到這株巨大得不同尋常的相思情樹時,他便假想過這兒可會是封印之地,不過當時他在這樹下並未感覺到任何封印的氣息,這些日子因著晏姝的事情他也未能再到這兒來看過,他之所以肯定溫涼公子是妖靈以及肯定這相思情樹便是封印之地,是在方才溫涼公子出現並且撥響琴弦時。


    那一瞬間,他能清楚地感覺得到,他所處之處,便是這西南之穀的封印之地,而那撫琴之人,亦不是人。


    因為那琴音之中,他的心仿佛與此地封印產生了共鳴,且那撫琴之人的身上,他感覺到了與小饃饃妖化時同樣的氣息——妖氣。


    可這溫涼公子的“氣”卻又與妖化的小饃饃不一樣,他的身上,還帶著封印之息,仿佛是……應封印之地的妖氣而生的本不當存在於世的非人亦非妖的“人”。


    而師父說過,隻要他出現在封印之地,哪怕什麽都不做,也都能在無形之中固化封印,那對於在封印中而生的溫涼,他是有著根本無需質疑的絕對勝算,想必溫涼自己心中也再清楚不過,否則他也不會先發製人,哪怕隻有星點的勝算,他也想要搏一搏,勝即生,死即亡。


    能在這世上活著,誰人又願意消亡?


    據這西原縣的百姓言說,這溫涼公子是好人,但凡能在相思情樹下遇見溫涼公子的,所求的緣都會實現,是這個溫涼公子從中相助的吧,否則怎會每一個遇見他的人願望都能實現。


    也難怪那個黃毛丫頭絕望之際會跑到這兒來求這溫涼公子。


    若非他的出現,這溫涼公子可會救他們的孩子一命?他可有辦法救孩子一命?


    可——


    他是昕帝轉世,他是肩負守護封印之則的人,他來到這西原縣,便是為封印而來,為守護封印而來,這個溫涼公子會因他的靠近而迅速蒼老,那他真正將封印固化時,這個溫涼公子會消失吧?


    衛風有些痛苦地微微閉起了眼,好一會兒才睜開。


    當他睜開眼時,他毫不猶豫地將手上的袖劍朝溫涼公子喉間抵去。


    溫涼公子沒有反抗,他很平靜,平靜地撫琴,因為他很清楚,這便是他的結局,在他開始有意識的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這個注定的結局。


    不過,隻怕這個年輕的昕帝轉世還不知道——


    衛風的袖劍已經抵到了溫涼公子的脖子上,隻差不足一分便能割斷他的咽喉,就在這個時候!衛風的袖劍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製住,再往前不得!


    衛風微微一怔,這個力量是……


    無形劍!


    與此同時,隻見一道暗紅色的身影掠到衛風麵前來,拂開衛風的同時擋到了溫涼公子麵前來。


    衛風的心,在這一刻如一塊落入了水中的石子,一點點往下沉,往下沉。


    小饃饃……還是來了。


    他終究還是在這兒與小饃饃碰麵了。


    長情麵無表情地站在衛風麵前,看著滿身血水麵色蒼白如紙的他,沉聲問道:“阿風你受傷了?”


    衛風又抹了一把自己嘴裏流出來的血,然後摸一把自己胸膛上那個血淋淋的窟窿,非但沒有露出一絲疼痛之色,反是像沒事人一般笑了起來,甚至還像平日裏那般與長情開玩笑道:“幹嘛?小饃饃你心疼我啊?”


    長情不說話,隻聽衛風又笑吟吟道:“就這個窟窿和背上好些個窟窿而已,死不了,原來我和你一起曆練的時候身上挨過比這嚴重不知多少的窟窿都沒死,這點小傷,算什麽。”


    衛風這笑吟吟的大話才說完,他立即嘔出了一口血,將他才抹幹淨的嘴又染紅了。


    傷得這麽重,怎麽可能會沒事?


    可偏偏,他還在笑,平日裏那種玩世不恭的笑,笑得像個沒事人一樣。


    長情死死盯著衛風身上的傷,冷冷道:“笑夠了就回去讓子衿替你把傷口處理好。”


    “我不。”衛風斬釘截鐵地拒絕,“我要小饃饃你幫我處理傷口,我得了一種你要是不幫我處理傷口包紮傷口就會死的病。”


    這天下間,也隻有衛風這般的人在性命垂危之時還能像個無賴一樣笑吟吟地開玩笑。


    “可以。”長情難得地沒有嘲諷衛風,反是答應了他,但,“你先回去,我馬上便也回去。”


    “這可怎麽行,你都說我傷得重了,你得親自抱著我回去。”衛風不依。


    長情不語。


    衛風便聳聳肩,無奈一般道:“好吧,我先回就我先回吧,不過我回去之前你得先把你身後擋著的那個人給我。”


    長情看著衛風的眼睛,衛風也在看著他的眼睛,他們仿佛要從彼此眼中看出什麽來。


    長情默了默後沉聲道:“若我說不呢?”


    衛風不樂意了,“我說小饃饃,你這麽從我手裏搶人是不對的你懂不懂!?虧我平日裏那麽疼你!”


    長情又不說話,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衛風的眼睛瞧。


    就在長情這樣沉默不語的眼神中,衛風終是斂了麵上的笑意,語氣沉重地問長情道:“小饃饃,你來這兒做什麽?”


    “阿風你說呢?”長情反問衛風。


    他們方才雖是如平日裏那般說話,可衛風手上的袖劍並未收回袖間,甚至連拳頭都沒有鬆開,反是愈握愈緊。


    長情手上的無形劍也沒有收起。


    沈流螢蹲在昏過去的晏姝身旁,眉心緊緊擰起。


    ------題外話------


    今天沒有二更,實在是……累得不行


    這幾天早上的更新都會在9點,裸奔了沒存稿,敢不及提前一天在審核編輯下班前預發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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