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著著急急要跑去的地方,是西郊的相思情樹。;


    晏姝跑來相思情樹下的時候,正有一名婦人抹著淚離開。


    婦人離開之後,這相思情樹下除了晏姝,便再無別人。


    晏姝站在相思情樹下,麵色慘白,氣喘籲籲,額上沁著豆大的汗珠,雙腳虛浮,虛弱至極的模樣。


    她抱著自己的大肚子,昂頭看著樹上數不勝數的紅繩與祈願小竹牌,她額上的汗水順著她臉側往下淌,落到了她的肩上。


    因著她這一路跑來,她腳上的棉布襪子變得髒汙不堪,甚至被什麽尖利的東西劃破,劃傷了她的腳底,剌出了一條深深長長的血口子,可她卻不在意,就像她不知疼似的,她根本看也不看自己受傷的腳一眼,她隻是將自己扔抓在手裏的碎碗片扔下,然後抱著她的大肚子在這相思情樹下慢慢跪下了身。


    碗片將她的手心劃傷,她的手心裏滿是血水,髒了她的衣裳。


    衛風便站在附近的一株紅豆樹後,緊蹙著眉看著晏姝滿是血汙的腳底,不敢上前。


    隻見晏姝跪在相思情樹下,吃力地彎下腰,朝地上磕頭,因為她的肚子實在太大,她需要將脖子盡可能地垂下才能將額頭磕到地上。


    她這頭一磕下去,似乎便沒有要抬起頭的打算,她就維持著這個吃力的磕頭姿勢,虔誠道:“這是有情人才祈願的地方,我知道我不該來,可除了這兒,我不知道我還能到哪兒祈願,我不知道哪兒才能有神明救救我的孩兒……”


    “我的孩兒很乖很聽話,雖然他還未出生,可他卻已知道心疼我,從來不鬧我,要是沒有他的陪伴,我根本不知道這些個月我怎麽活怎麽過……可,可……為什麽我隻是睡了一覺起來,我的孩兒他……”


    說到這兒,晏姝開始哽咽起來,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從眼眶裏撲簌簌地往下掉,“為什麽我隻是睡了一覺起來,我的孩兒就不要我了,為什麽……?”


    “孩兒的爹不要我,如今連孩兒也不要我了,他明明已經陪伴了我九個月多月,明明還用不了多少天我就可以見到他,可他為何突然就離開了我……是不是……是不是我一開始的時候想過不要他,所以他如今也不要我了?可我知道錯了啊,我早就知道錯了,他為什麽還是離開了我……”


    “還是我這個當娘親的不夠好,沒有保護好他,所以他才會離開我?”晏姝淚如雨下,泣不成聲,“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孩兒,孩兒才會不要我的。”


    “相思情樹,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兒,他是一個好孩子,他已經快要十個月大,他很快就要來到這個這個世間,他很快就能看到這個世間的美景,他該來到這個世間的,他不該這個時候被奪去性命的……”


    晏姝將額頭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地上,磕得用力,好像如此就能讓相思情樹顯靈救她腹中的孩子似的。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兒,救救我的孩兒吧……請原諒我沒有帶來紅繩與刻著願望的祈願牌,可我帶來了我的虔誠與我的性命,隻要能救我的孩兒,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就算要我的命來換孩兒的命,我也願意,求求你,求求你!”


    晏姝的磕頭聲伴著祈求聲一並響起,粗糙的地麵磨破了她額頭上細嫩的皮肉,將她的血留在了地麵上,可就算如此,她仍舊沒有停止磕頭。


    沒有什麽神明顯靈,便是一陣微風,都沒有拂起。


    相思情樹下安安靜靜,除了晏姝的磕頭聲與祈求聲。


    衛風終是看不下去,隻見他從紅豆樹後邊掠出來,掠到晏姝身邊,抓著她的手臂不由分說地便將她從地上抽起來,皺著眉沉聲道:“你在這兒跪著有什麽用,跟我回去。”


    “你放開我!”晏姝見著是衛風,先是一怔,然後反應激烈地要將他推開。


    可這一回,衛風沒有讓她將自己推開,而是將她的雙臂抓得頗緊,令她無法掙開自己的鉗製,隻聽晏姝失控地大聲道:“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救我的孩兒!”


    “你在這兒磕頭就能救得了他了嗎!?”衛風緊抓著晏姝的手臂,也大聲道,“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神靈!就算你在這兒把膝蓋跪破把頭磕破,也救不了孩子!”


    不是他非要在這個時候逼著晏姝麵對現實,而是他怕她這樣下去隻會將她自己逼瘋。


    “我不用你管!”晏姝嘶聲,“我做什麽都不用你管!你放開我!放開我!”


    晏姝的嘶喊聲還未落,她便狠狠撞進了衛風的懷抱。


    衛風將對他抗拒不已的她摟進了懷裏來。


    晏姝像瘋了一般用力掙紮,一邊喊道:“你滾開!你別碰我!我不用你管!我隻要我的孩兒,我隻要我的孩兒!”


    “你不要我管你還要誰管!?”衛風用力抓著晏姝的手腕,忽然對她大喝道。


    手腕上生疼的感覺以及衛風陡然的大喝聲令掙紮不開的晏姝不由自主地抬頭來看他,下一瞬,衛風的臉靠近晏姝,然後,覆上她的唇!


    晏姝隻覺自己的腦子“嗡”的一聲響,忘了思考,也忘了掙紮,就這麽睜大著雙眼怔怔地感受衛風霸道的吻,待她回過神時,她在衛風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險些將衛風的下唇咬下來,咬得他滿口的血。


    可即便如此,衛風還是沒有將她鬆開,而是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溫柔、憐惜且愧疚的眼神看著她,道:“我錯了還不行麽?我願意用我的這一輩子來補償你,你願不願意接受?”


    晏姝此時的震愕比方才衛風親吻她時更甚。


    他……說什麽!?


    這是那個混賬衛風嗎……!?


    不,她不相信!


    “衛風,我如今什麽都沒有,我連我的孩兒都沒有了,我求求你,不要戲耍我了。”晏姝沒有再執意掙開衛風的鉗製,她就這麽定定看著衛風溫柔的眼睛,哀傷道。


    “你認為我……是在戲耍你?”衛風抓著晏姝手腕的手微微僵住。


    “難道不是麽?”晏姝道得淒涼,她感覺到衛風抓著她手腕的手僵住,便趁此機會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你要是戲耍夠了就放過我吧,我還要繼續求相思情樹的神靈救我的孩兒。”


    晏姝說完,不再看衛風,而是從他麵前走開,又要繼續在地上跪下。


    衛風忽然殘忍地對她道:“孩子已經死了!你自己感覺不到他了!你自己再清楚不過的不是嗎!?就算你再怎麽跪,也救不了他!”


    晏姝的身子猛地一顫,她沒有激烈地反駁衛風,而是低頭看著自己的大肚子,悲傷道:“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晏姝說完這句,轉過頭來看向沉著臉緊擰著眉心的衛風,一字一句慢慢道:“你不要我,孩子也不要我,全天下都不要我,我不想我的孩子離開我,我想當一個好娘親啊……”


    說到最後,晏姝眼淚已決堤,泣不成聲。


    她究竟是做錯了什麽,才讓她不僅不能擁有一個家,如今更是連她的孩子都要奪去。


    “是不是我根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晏姝的淚以及她的話讓衛風嚐到了心如刀絞的滋味。


    晏姝無聲地哭著,衛風再一次將她摟進了懷裏來。


    許是這個懷抱太溫暖,以致晏姝沒有將她推開,反是在這個懷抱裏嚎啕大哭起來。


    又微風輕拂而來,這兒,總是會有風拂開。


    風很輕,輕得連掛在樹枝上的小竹牌都轉動不了,可這樣輕輕的風,卻是將樹上青綠的樹葉拂成枯黃,然後紛紛往下落。


    而今正值夏日,不當是綠葉枯黃的時節,更不是枯葉飄落的時節,可這相思情樹的的確確是不斷落下枯黃的樹葉,且一落不止,就好像深秋時節有大風刮過似的,葉落不停。


    更奇怪的是,這些枯葉落到地上後竟是滿滿沒入了地麵之下,仿佛這是一灘沼澤地似的,將掉落下的枯葉吞噬得幹幹淨淨!可明明晏姝和衛風明明就站在地麵上。


    晏姝沉浸在悲傷之中,並未察覺到這一異樣。


    忽有一陣琴聲響起,卻非悠揚動聽的樂曲,而是錚錚如河水奔騰,山川崩塌,更似蒼穹破碎大地傾陷,撞擊人心,仿佛要將人心撞碎。


    溫涼公子不知何時便坐在了相思情樹下,雙手急急撥動膝上瑤琴的琴弦,那仿佛能將人心撞碎的琴音便是從他指尖流出。


    這琴音之中,隻聽滿樹的樹葉颯颯作響,倏地,這些青綠的樹葉忽然化作一把把鋒利的小匕首,如下雨一般朝樹蔭蔽蓋的地上嘩地落下來!


    晏姝怔愣地看著如利刃一般從樹上飛下的樹葉,她覺得那一片片樹葉尖似閃著耀白的鋒光,能穿透她的眼睛!


    ------題外話------


    如果有二更,那二更時間就在晚上10點以後,如果沒有二更,那就是我在卡文的路上卡死了,我已崩潰,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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