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習慣了每日晨起的時候都撫著自己的肚子與孩子說話,說說今天的天氣,說說今天要做的事情,說說今天要吃的飯菜,與孩子說了話後她才起身穿戴洗漱。


    晏姝坐在妝台前,一邊慢慢地梳頭一邊給肚子裏的孩子哼歌兒,每每晏姝哼歌兒的時候,她肚裏的孩子便會變得歡快,踢得她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將手放到肚子上,輕輕摸摸,“孩兒先別鬧娘親,待娘親梳好頭發吃了早飯好帶你去看書好不好?”


    晏姝說完話,她覺著肚裏的孩子翻了個身,安靜了下來,顯然聽得懂她說話似的。


    “真是好孩子。”晏姝又摸摸肚子,沒有再給孩子哼歌兒,而是給他道,“阿辭爹爹昨兒說了今日帶娘親還有孩兒去看戲聽曲兒,待娘親帶孩兒去書肆看書的時候順便問問阿辭爹爹什麽時候帶我們去,好不好?”


    “娘親可是好久沒有能看戲了,上一次看戲還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呢,那時候娘親還在家裏沒有出嫁,偷偷溜去看的,當時還險些被大夫人給打了。”


    “哼!那個母夜叉一樣的惡婦人,成日就隻知道欺負我,幸好我現在不在家裏了,不然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兒了。”


    “不對不對,孩兒乖,娘親不該給孩兒說這些不好的事情的,娘親現在很好,有阿辭大哥給的家,還有孩兒陪著娘親,娘親在這兒過得很好。”


    “再過一個旬日這樣,娘親就能見到孩兒了,娘親可是想極了抱抱孩兒的。”


    “好了,娘親梳好頭發了,出去打些水來洗漱了。”


    晏姝和肚子裏的孩子自言自語地說完話,便扶著妝台慢慢站起了身。


    如今她的肚子已然很大,不管坐著還是走著都很是不方便,她不管做什麽都很是小心,生怕自己把肚子裏的孩子給磕著碰著了。


    就在晏姝扶著妝台站起身時,她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令她險些站不穩,好在她扶穩了妝台,否則怕是要往旁栽倒。


    晏姝就這麽緊抓著妝台站了還一會兒,這種頭暈目眩的感覺才消失,隻見她輕輕搖了搖頭,再抬手摸摸自己的額頭,並未覺得有任何異樣。


    許是這兩日想事情想得有些多,夜裏沒睡好的緣故吧,待會兒午覺多睡一會兒好了。


    待頭暈目眩的感覺消失,晏姝才一手捧著大肚子,一手撐著腰,慢慢地走出了屋。


    屋外,正有一名婢子端了一盆水朝她的屋子走來,見著晏姝,當即笑道:“夫人您醒啦?正好我端了水過來,可要我伺候夫人洗漱?”


    婢子名喚小麗,是前兩個月許辭安排到晏姝身邊來伺候她的,因為眼見晏姝的肚子愈來愈大,白日裏許辭又要到書肆去,不能在宅子裏陪晏姝,但他又不放心將晏姝自己一人留在宅子裏,是以便安排了一個婢子在她身邊,照應著她。


    而在所有人眼裏,晏姝則是許辭的側室,沒有明媒正娶的側室。


    因為在這西原縣,除了正妻是明媒正娶的之外,側室隻能是從小門抬進來,這倒不是許辭想要委屈晏姝,而是晏姝執意要這般,畢竟在晏姝心裏,許辭為了照顧她以及她的名聲已經犧牲了他自己的名聲,她不能再過分地坐在那“正妻”之位。


    晏姝心中想著的是待孩子生下之後她便要尋機會離開,她不能一直賴在這兒不走,這隻會害了阿辭大哥的名聲斷了他的姻緣,阿辭大哥能給她一個地方生下孩子,她已經很滿足,她不能得寸進尺。


    也正因如此,晏姝在這西原縣才沒有招來太多的指指點點。


    她已經很是感激。


    至於這許宅裏的事情,外人便不知了,畢竟這許宅裏的人不多,阿六阿鬆也不是多舌之人,這小麗也是個乖巧的姑娘,從不到外邊亂說什麽,所以外人並不知道這是一對名不副實的夫妻。


    正因如此,晏姝也頗為喜歡這個與她年齡相差無幾的姑娘。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晏姝也對小麗笑了起來,道,“替我將銅盆放到屋裏就好。”


    “好的夫人。”小麗點點頭,替晏姝將銅盆端進了屋裏。


    就在小麗從屋裏出來時,晏姝發現門外角落裏有一隻死老鼠,不由“咦”了一聲,問小麗道:“這兒怎麽會有死老鼠?小麗,你在角落裏投鼠藥了?”


    “沒有啊,公子沒有讓我投過鼠藥呢。”小麗也看向角落裏的死老鼠,不解道,“咱們府上很少有老鼠的,這是從哪兒躥來的老鼠啊?而且還是隻死老鼠。”


    晏姝道:“說不定是哪隻貪吃的貓逮著老師到了這兒來正準備吃呢?”


    “夫人您去洗漱啊,我去找鐵鉗來將這隻死老鼠夾出去扔了。”小麗說完,走開了。


    晏姝也重新回屋洗漱。


    當晏姝洗漱好後,忽聽外邊一陣吵鬧,伴隨著小麗緊張的聲音道:“這位爺您不能進去!那是我們夫人的屋子!”


    “你,你們怎麽能亂闖別人家的宅子呢!?”小麗的聲音聽起來著急極了。


    晏姝不放心,遂撐著腰挺著肚子快步走出屋去看。


    晏姝才走出屋未幾步,便見小麗急匆匆地朝她跑來,邊跑邊著急道:“夫人!這人不知從哪兒來的,闖進咱們宅子不說,還橫衝直撞地朝夫人屋子的方向來!”


    小麗的話才說完,晏姝便瞧見了她所指的那個闖進宅子來的人。


    深紫色的錦衫,頎長的身姿,本當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偏偏頂著一張被人打腫得好像豬頭一般的臉,完全看不出了原來的模樣。


    可就算來人的臉腫得像豬頭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晏姝還是一眼認出來這是誰人,使得她的心驀地緊張起來。


    但晏姝沒有逃,亦沒有麵露慌亂之色,而是冷靜地對小麗道:“小麗,你……你幫我去君悅客棧找一個叫做沈流螢的夫人。”


    “可是夫人,這,這不去找公子回來嗎?”小麗一臉緊張與不解,她不能理解為何晏姝要她去找一個不相幹的人而不是去書肆找許辭。


    “阿辭大哥忙,別打擾他,我沒事,你照我說的去找人就行,快去。”晏姝催小麗道。


    小麗咬咬唇,跑開了,在經過鼻青臉腫的衛風身旁時,她怕極了衛風會攔著她不讓她走,不過衛風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任她跑了。


    晏姝之所以叫小麗去找沈流螢,其實不是為了向沈流螢求助,而隻是為了把小麗支開而已。


    因為她不知待會兒衛風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若是被小麗聽到,隻會讓阿辭大哥難堪。


    至於不讓小麗去找阿辭大哥,也是為了不給阿辭大哥添不必要的麻煩,依衛風這讓人根本摸不準的脾性,若是阿辭大哥回來,不知他會對阿辭大哥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


    既是如此,那就她自己來處理這件事情,她不能再給阿辭大哥添麻煩,她已經給阿辭添了太多的麻煩。


    且這兩日她已經想明白了,若是衛風不來找她不再出現在她眼前,她便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若是他來找他,那事情始終還是要她自己來麵對,逃避總歸不是辦法,該麵對的終究要麵對,誰人都幫不了她。


    是以,這一回晏姝沒有逃,也沒想過要逃,即便她的心根本就不像她麵上表現的那般冷靜。


    隻見她微抬著下巴,毫無畏懼地迎著衛風的目光,不震驚於他為何會出現在此,也不詫異於他為何鼻青臉腫,隻是冷漠地嘲諷道:“皇上擅闖民宅,於情於理,都不合適吧?”


    衛風不說話,隻是死死盯著晏姝看,仿佛不認識她似的。


    在他的印象裏,晏姝是一個身板平平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可如今,卻是圓圓潤潤大腹便便。


    在他的印象裏,這個黃毛丫頭愛笑,笑起來的模樣挺是惹人喜歡,可眼下,她的麵上隻有冰冷。


    在他的印象裏,這個黃毛丫頭見著他隻會想躲,可此刻,她毫無畏懼地直視著他。


    可真是如小饃饃所言,是因為他一次又一次地傷了她,所以她才會失去了她原本的模樣?


    此刻看著晏姝,衛風竟覺自己的心有些悶有些疼,就像是被人悶聲打了一拳似的。


    是喜歡嗎?


    是因為喜歡,所以心才會有這種感覺?


    晏姝見衛風不說話,便又道:“既然皇上沒有事,那便請離開吧,許宅太小,招呼不起皇上這般的貴客,民女可親自送皇上出去。”


    晏姝說完,抬腳朝衛風走來,從他身旁走過,往大門方向走去。


    當她與衛風擦肩而過時,衛風忽然往後倒退一步,同時攔在了晏姝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依舊盯著她的眼睛,但這一次,他不再隻是一言不發,而是嘲諷道:“怎麽?這是著急要攆我走,然後好去找那個小白臉?”


    衛風說完這話時,他頓時就後悔了。


    因為他原本想說的不是這話,可不知為何,看著晏姝,一張嘴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嘲諷的話。


    但話已說出口,改也改不了,況且他也捱不下這個麵子來改口。


    明明已經想通,可一見著晏姝,他那性子就還是別扭。


    晏姝聽到衛風冷嘲熱諷的話,麵上不見絲毫慍惱之色,反是見她微微笑了起來,從容道:“民婦想要找自家丈夫,皇上覺得有何不可?總比皇上光天化日闖入民宅攔住民婦要合理上千倍百倍。”


    這一句,晏姝將自稱“民女”改成了“民婦”,意在提醒衛風,她與他,毫無幹係。


    誰知衛風也笑了起來,笑得一雙腫得半眯起的桃花眼這會兒完全眯成了一條縫兒,他沒有答晏姝的話,而是抬腳朝她的屋子走去,邊走邊笑吟吟道:“既然如此,那朕就要到你倆的屋裏從你們的屋瞧瞧你們平日裏是有多甜蜜恩愛。”


    晏姝自稱一聲“民婦”,衛風也將一個“我”改成“朕”。


    他的麵上如晏姝一般沒有半點火氣,但胸中已經怒火衝天。


    丈夫?民婦!?


    休想!


    晏姝見衛風朝她屋裏走,心下一驚,作勢就要攔住衛風。


    可就算衛風現在全身是傷,她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又怎趕得過衛風的速度,是以當她終於擋到了衛風麵前時,衛風的人已經站在了她的屋裏。


    當衛風瞧見晏姝的屋裏除了隻有她自己一人的物事外根本沒有任何一件男人的東西並且連床榻上的枕頭隻有一個的時候,晏姝瞧得清楚他那張腫得不行的臉上笑容在放大,緊著隻聽衛風習慣性地嘲諷道:“嘖嘖,這就是你所謂的‘夫妻’?你見過誰人家的夫妻房裏連一件相公的衣裳都沒有?哪怕是因為你懷了身孕而分房睡,也不至於連枕頭都扔得幹幹淨淨吧?真是不得不讓朕懷疑你們這對夫妻的真假性。”


    “是真是假都與皇上無關吧?”晏姝努力讓自己冷靜,反問衛風道,“不管真假都是民婦自己的日子,還無需皇上來操心。”


    晏姝的冷靜及反諷讓衛風心中的怒火終於蓬發了,隻見他麵上的笑容瞬間冷了下來,便是語氣都變得冷冰冰的,“你當我是傻子麽,晏、姝?”


    晏姝聽到衛風道出自己的真實名字的時,她所有的冷靜在這一瞬間崩碎,她的麵色變得蒼白。


    卻見衛風忽又笑了起來,道:“瞧你這反應,看來你真的是當初嫁到清郡王府去的那個野蠻女人,既是如此,那你就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可如今你又轉身嫁給了別的男人,口口聲聲說那是你的丈夫,稱自己是民婦,你說這件事,和朕有沒有關係?朕要不要管?”


    晏姝不說話,而是將雙手緊緊攥成拳。


    隻聽衛風又嘲諷道:“要點臉麵行不行?一女侍二夫?”


    衛風被晏姝的冷漠惹惱到了極點,使得他變得有些口無遮攔。


    他從來不是易暴易躁的人,可每每麵對晏姝的事情,他都管不住自己的情緒。


    “啪——!”衛風話音才落,一聲響亮的巴掌聲便回蕩在這間臥房裏。


    晏姝氣得渾身發著輕顫,她的巴掌還揚在衛風臉頰邊,她氣得便是連她揚起的巴掌都在顫抖。


    她竟又打了衛風一巴掌!


    這一回,與在相思情樹下的那一巴掌一般,她沒有逃。


    非但沒有逃,她反是朝衛風大聲吼道:“我是晏姝又怎麽樣!?是你自己拿小豬與我拜堂的!是你自己命人將我扔進荒廢的院子任我自生自滅的!那就算我是生是死還是跑了都跟你沒有關係!”


    “我費盡艱辛才從那根本就不是人活的廢棄院子逃出來!我來到這西原縣已經離得你遠遠的了!你為什麽還不放過我!?你為什麽還要咄咄逼人!?”


    晏姝心底的所有委屈與怒火此刻盡被衛風點燃,使得她完全失去了冷靜。


    “你是不是覺得你當初為我解毒是救了我認為我欠你的!?可你奪走的也是我的清白!你可以拍拍衣袖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離開,可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因為誰才會被抓的!?你有沒有想過我寧可死也不要你救我!?”


    “我不恨你,畢竟你的確是‘救’了我,因為你我才能活得下來,可我也從沒想過要原諒你!我隻求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如今過得很好,我根本就不想看見你!不想看見你!”


    晏姝愈說呼吸就愈重,身子也顫抖得愈來愈厲害,可她的麵色卻不是發白,而是愈來愈紅,似是怒不可遏,又似乎不止是如此。


    衛風見著晏姝如此失控,有些擔心挺著個大肚子的她生出什麽事情來,一時間也顧不得她又扇了她一巴掌的事情,而是擰著眉對她道:“喂,你冷靜點。”


    衛風說著,伸出手想要扶住晏姝的肩。


    誰知晏姝卻像見著什麽瘟疫一般趕緊避開,同時抗拒地大聲吼道:“別碰我!”


    衛風的手頓住,不僅是因為晏姝的大吼聲,還因為她的眼淚。


    此時的晏姝,眼眶裏淌出了淚來。


    隻聽她又大聲吼著衛風,帶著濃濃的悲傷,“是你自己不要我的!是你自己不要我們的!”


    晏姝失控之下,沒有發現自己說了不當說的話。


    衛風卻是聽得清楚,是以他怔住了。


    我……們!?


    ------題外話------


    哦嗬嗬嗬~小姝和作死風之間的矛盾終於激化了


    明天還要不要二更繼續走?


    嚶嚶嚶,碼字龜速還沒存稿的忙碌上班族傷不起,累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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