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螢看看白糖糕又抬頭看看她麵前的石牆,想了想後問它道:“你是要告訴我這麵牆後邊……有東西?”


    白糖糕用力點點頭。


    “機關在哪兒?”沈流螢又問。


    這回白糖糕搖了搖頭,以示它不知道。


    “我知道了。”沈流螢沒有為難白糖糕,而是躬身將它提了起來,盯著它髒兮兮的小爪子,嫌棄道,“白糖糕你的爪子髒死了,我可不幫你洗澡的啊。”


    白糖糕一臉怔怔,顯然沒想到沈流螢這種時候還會與它開玩笑。


    沈流螢說完後將白糖糕提近自己麵前,而後笑著用唇在他毛茸茸的小鼻尖上輕輕碰了一碰,道:“我說過讓你放心你就隻管放心好了,別擔心,既然不知道機關在哪兒,那就……”


    沈流螢邊說邊往後轉身,將白糖糕放到自己身後地麵上,笑著道:“擱我身後呆著,就你現在這小樣兒不許跑到我麵前來,乖乖呆著。”


    叮囑完白糖糕後,沈流螢重新站直身麵對著石牆,隻見她轉轉自己左手手腕,而後將掌心貼在石牆上,神色在此時完全冷了下來,仿佛麵前的石牆是她的什麽仇人似的。


    既然找不到機關,那就隻有把這麵石牆毀掉了!


    與此同時,隻見沈流螢掌心周圍的牆體開始皸裂,並且以飛快的速度朝周圍迅速蔓延!


    就在沈流螢將掌心用力朝牆體上按的一瞬間,隻聽“轟——”的一聲巨響,本是黑漆漆的厚重石牆竟如脆皮一般隻在沈流螢一隻手的作用下便輕而易舉地被破壞掉了!


    她已經明白她完成第一個使命得到的力量是什麽,是墨衣的破壞與攻擊之力以及墨裳的治愈之力,已不再像以往那般每每她需要墨衣墨裳之力時都必須喚出他們來,如今這力量是真真切切地由她掌控,誠如墨衣墨裳所言,使命完成,他們的力量便會渡化到她體內來,不過眼下她僅是完成第一個使命,是以她所得到的力量隻是部分,若非如此的話,她便不需要為葉公子尋找合適的“命”,而是輕而易舉地便能讓他醒過來。


    她方才所使之力也一樣,若她得到的是墨衣全部的力量,莫說一麵石牆,便是整個翎王府,她毀起來也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石牆轟塌所震起的粉塵讓衛璽不由得閉起了眼,同時也驚了地上屋裏的雲有心,他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可他卻不能離開葉柏舟身側。


    沈流螢這會兒也正側過頭半閉著眼用手掌在自己鼻子前邊扇著塵灰,待她睜開眼重新看向轟塌的石牆方向時,發現這石牆後邊果真還有空間,顯然是更隱秘的一間密室。


    不過這間密室與擺放著鐵籠的這間囚牢不同,因為它不僅沒有擺放著鐵籠及刑具毒藥,甚至還不是黑漆漆的,而是空蕩蕩的,明亮的。


    明亮則是因為這間密室的四麵牆上都掛著筒燈,卻不知筒燈裏裝的是什麽油,竟能讓燈芯一直燃燒不滅,使得這密室哪怕終日不見陽光卻是終日明亮著。


    這間密室裏,除了掛在四壁上的筒燈,倒也不是空無一物,而是有人。


    一個人,一個不知是男還是女的人。


    為何不知是不知男女的人?


    隻因,這個人全身上下,已沒有任何一處特征能讓人看得出來他究竟是男還是女。


    而見著這個人,哪怕是親手給人開膛破肚動過手術的沈流螢,她都忍不住作嘔,比方才見著那些腐化的頭顱時還要覺得惡心。


    這個人不知坐著亦不是站著,而是被吊掛著的,將他吊掛的工具是兩個鐵鏈,然這兩根鐵鏈既不是拴著他的身子亦不是捆著他的雙腿將他倒掛,而是——穿過他琵琶骨,將他墜掛著!


    他垂下的雙腳腳尖堪堪能碰到地,讓他既能觸碰得到地麵卻偏偏不能站在上邊,這種感覺,遠比將人高高吊起讓其雙腳遠離地麵要痛苦要折磨上無數倍。


    不僅如此,他的雙手旁還各有兩根鐵鏈,將他的雙臂拉起,張開,並不是給他自然而然地垂著雙臂,而這兩根鐵鏈卻不是捆著他的手腕,而是釘穿他的掌心!


    且釘穿他掌心的不是鐵鏈,而是鐵鏈上的兩個粗大的鐵鉤!鐵鏈不過是拴在鐵鉤上而已!


    不止他的雙手手心被鐵鉤勾穿,還有他的雙腳腳心亦是被粗大的鐵釘釘穿,不過沒有像手臂那般被鐵鏈拉掛著將雙腿強行分開而已。


    他的臉,被垂散在麵前的蓬亂頭發遮擋住,讓沈流螢他們根本看不見他是何模樣。


    然若僅僅是如此的話,沈流螢斷然不會到作嘔的程度,真正令她作嘔的,不是他被勾住琵琶骨且被釘穿手心腳心的模樣,而是此刻他身上正發生的一幕!


    隻見他身上除了頭顱與手心腳心之外,竟渾身上下都爬滿了成人半個拇指大小的紅色蟲子!而這些蟲子不是在吸他的血,而是在吃他的肉!一邊吃一邊發出沙沙的聲音,並且還吃得非常的快!


    且見那些正在進食的蟲子的紅色身子漸漸脹大,在脹大到一定程度時,它們一個接一個從那人身上掉下來,慢慢地鑽回到那人腳下麵上的一個又一個小洞裏。


    直到最後一隻飽食了的蟲子也從他身上掉下來後,隻見那人的身子……竟隻剩下白骨!那些蟲子竟是將他身上的皮血肉吃得幹幹淨淨!


    但又不完全的白骨!因為那些紅色蟲子吃掉的,就僅僅是他的皮血肉而已!所以他身子上那一根根肋骨之下,他的五髒六腑還完好無損地存在著!


    森然的肋骨之下,五髒六腑仍在跳動著,尤其是那顆鮮紅的心髒,跳,跳!


    明明已是被蟲子吃淨了身上的皮血肉,五髒六腑卻還在跳動,證明這個人還沒有死,他還活著!


    可這個還活著的人,竟是至始至終一聲都未吭過,甚至連頭都未抬一下,就像他已經麻木於這樣的折磨,哪怕再痛苦,他也能做到毫無反應。


    莫說沈流螢,便是白糖糕,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詭異可怕到的確令人作嘔的事情,衛璽則已再忍不住,捂著自己的肚腹躬身大口大口嘔吐了出來。


    就在這時,被吊掛著的人身後擺放著一個水滴銅龍顯示到了子時正過半。


    詭異的一幕在此時又一次發生。


    不過卻不是那些飽食了的蟲子從他腳下的小洞中爬出來再爬到他身上,而是——


    而是他被蟲子啃吃得隻剩下白骨的身子正在一點點長出血肉來!肉眼可見,但生長的速度卻比蟲子啃食他血肉的速度要慢得多!


    也是這一瞬開始,被折磨的人不再隻是垂著頭無動於衷地忍受著,而是昂起頭張開嘴喊叫了起來!可見這枯骨生肉比蟲子啃噬的感覺要痛苦要折磨上千倍百倍。


    可,這人明明已經張開嘴喊叫,偏偏喉嚨裏卻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連啞巴陸阿城喉間那種“呃呃呃”的聲音都沒有,想要用聲音來釋放來減輕自己所承受的折磨痛苦,都不可能,都是奢望。


    因為他的嘴裏,早已沒有了舌頭!


    他的舌頭,此時正像墜子一般掛在他的脖子上!


    也是在這時,沈流螢瞧清了此人的臉,可她所看見的那一張臉,已不能再稱之為人臉。


    那本該是眼睛的地方,此時卻隻有眼瞼,而沒有眼珠子!


    倒不是被挖了眼珠子,而是眼珠子……被縫在了眼瞼之下!


    此人的上下眼瞼,被人用針線嚴嚴實實地縫合了起來!


    不僅如此,他的整張臉,包括嘴巴,都已經腐化得血肉模糊!就算他抬起了頭,也根本看不出他原本的樣貌!


    此人正因身上重新生長出血肉而痛苦得掙紮,他琵琶骨上以及雙手上的鐵鏈便因此而鐺鐺作響,在這空曠的地下密室顯得尤其清晰,尤為刺耳。


    沈流螢這時也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隨著此人身上慢慢生長出的血肉,終於能讓人知道他究竟是男還是女。


    是個男人,因為他生著平坦的胸膛。


    但,他的雙腿之間卻沒有男人當有東西。


    不,不是沒有,而是被割掉了,像閹人那般,被切割掉了!就算他這血肉再怎麽長,也再長不出來,因為在他受這個非人的折磨前,他那象征著男人的東西就已經給切割掉了!


    而愈隨著血肉的生長,這個男人就愈痛苦,是以掙紮得愈烈。


    可就算他再如何掙紮,都掙脫都不了他身上的枷鎖,都掙脫不掉他所受的折磨。


    沈流螢不懂,究竟此人是犯了怎樣天大的罪孽,才會讓葉柏舟對他折磨至此。


    他身上所發生的這一切,顯然是被葉柏舟下了毒,且還是極致的毒,否則又怎會出現他們所見到的情況。


    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眼前他們所見到的這個人,該死,若不是該死,葉柏舟又怎會讓他如此生不如死。


    因為有些時候,死是一種解脫,生不如死才是一種極致的折磨。


    既是如此,就看看他的命是不是合適的命吧。


    沈流螢撫撫自己方才翻江倒海過的肚腹,抬腳朝這個男人靠近,而後將自己的右手抬起,將掌心對著他身子的方向。


    她掌心裏的暗紅色流紋此時不僅變成微微赤紅色,甚至在輕輕晃了晃。


    沈流螢微微一怔,眨眨眼,看看眼前這個麵目全非的男人,再低頭看看跟到她腳邊來的白糖糕,然後蹲下身,笑著將自己的右手掌心攤給它看,有些激動地對它道:“呆貨呆貨!找到了!找到能救你兄弟性命的命了!”


    白糖改隻是怔怔盯著她看,顯然不知她在說什麽。


    沈流螢這才想到她還沒有告訴白糖糕究竟如何才能讓葉柏舟活過來,便對它解釋道:“忘了還沒有告訴你救治之法了,很簡單,就是葉公子的心肝脾肺都已經被捅壞了,我目前的能力沒有辦法讓他的心肝脾肺恢複,唯一的辦法就是要將他的五髒六腑換掉,當然前提是要有合適換給他五髒六腑的人,而且這個人的五髒六腑一旦給了葉公子,這個人便會死,所以我才要找有罪的該死的人,不然我就是濫殺無辜了,不過好在葉公子還算有點幸運,我找到能給他換命的人了。”


    沈流螢說完,將自己的右手掌心在白糖糕麵前晃了晃,以讓它看清她掌心上正變成淺淺赤紅色的流紋,“流紋有變化,就證明這條命合適,不過我現在要想想怎麽將這個人給弄下來。”


    沈流螢捏著下巴轉頭看向被吊掛著的男人。


    此時此刻,本是躬身在被破壞的石門邊嘔吐的衛璽不知怎的也靠近了這個被吊掛著的男人,不僅如此,她甚至還抬起手,碰上男人的右邊肩膀,碰上他右肩上的那塊指甲蓋大小的褐色胎記。


    她的手,顫抖得厲害。


    她整個人,亦顫抖得厲害。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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