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順安鎮時,賀雄等都早已在此等候。眾人於是決定到順安鎮歇一宿,然後到池州改為水路,溯江而上。經安慶過鄱陽湖到洪都,再行陸路到袁州府。


    俞英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不住地說要走水路。席禎知道俞英想要什麽,因此並未說話,而是深深地自責起來:席禎啊席禎,你既心裏念著晴妹,卻又糊裏糊塗對著俞英做了如此糊塗的事情來。你既已經說了要對俞英負責,為何又沒有真正做到?大丈夫不可為也。


    是夜留宿客棧,俞英和裴鳳共居一室。待眾人安頓畢,席禎緩步來到俞英的房間,在門外徘徊不前。裴鳳知有人來,見是自己師叔。她也知道師叔的一點往事,便說要與哥哥一同交流武藝走了。


    席禎見俞英坐在桌前,望著桌上的燭火發呆出神,便默默地在她麵前坐下。


    隻聽得俞英幽幽問道:“你說,為什麽隔著輕紗,這飛蛾明知會被燭火焚滅,卻為何不顧一切飛去呢?難道粉身碎骨真的是它們所求?”


    聽到這樣的話,席禎先是一驚,隨後心中無限愧疚說道:“也許……也許對飛蛾來說,這燭光或許……或許是它們認為光明的源泉吧。”


    俞英還是那樣,也沒有看席禎一眼繼續說道:“是嗎?它們是為了光明的源泉去的嗎?就像我一樣,但我不知道哪裏是光明的源泉。我隻知道哪裏有我的心,哪裏有我的愛。於是我捧著我的心,朝著我愛的方向飛去,或許最後我也一樣會粉身碎骨吧。但是我並不後悔,人生若沒有愛,就像沒有信仰一樣。飛蛾的信仰是光明的源泉,沒有信仰的人連飛蛾都不如,對嗎?”


    “我……”席禎一時語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什麽都不必說,這些都是我的選擇”俞英看了一眼席禎,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的信仰是晴姐姐,你的心也隻在晴姐姐身上。哪怕晴姐姐走了,不在了,你也不會看看你身邊的其他人愛得多麽辛苦、多麽痛苦、多麽卑微。我多麽希望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那艘船上,你就這麽吻著我,雖然那時候你以為我是晴姐姐。”俞英的語氣平淡如水,但是席禎聽得出來,她的聲音在顫抖,心在滴血。


    “對不起,但是請給我一點時間”席禎不知道從哪裏來得勇氣,把心中的話兒也說出來:“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我想我是可以忘掉她的,我想,我會做得到的。”


    “是嗎?”俞英強忍著淚水,看著席禎,眼神裏透露著哀怨和剛毅,讓席禎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低下了頭“你真的能做到嗎?好,即使是你做得到,那你這又算什麽?算是給我的施舍?可憐?還是僅僅是要對我負責?我想,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的心也在滴血是嗎?我俞英就如此不堪?要你施舍?”


    這一連串的問號如同一次次強力的打擊,撞在席禎的心上。每一次都讓自己的心一點點地破碎,最終被打擊的支離破碎。


    “我相信,也許你真的會為了我而忘掉晴姐姐,但是那真的是我要的也是你想的嗎?我要的,是你為了你自己而忘掉晴姐姐,你是為了你自己而愛上我。這也許很難也許也很簡單。但是我就僅僅是隻要這一點點要求而已,我是不是在奢望?被愛是多麽奢侈的幸福,可你真的在乎過嗎?”俞英的話語再次襲來,席禎此時覺得自己的心早已支離破碎了。他不敢麵對俞英的話,更不敢麵對她的那雙帶淚的眼睛。


    席禎站起身,因為他已經如坐針氈。他伸出右手,不知不覺撫摸這俞英的臉,為俞英拭去眼角的淚水。俞英就這樣,讓自己的臉緊緊地靠著他溫暖的大手,閉著眼如此享受此刻一點點地溫存。


    “你知道嗎?”俞英幽幽的聲音突然變得鏗鏘有力地說道:“此刻,席禎,我有多愛你,心中就有多恨你。”


    席禎聽到這句話,心中顫抖不已。這句話直擊他的靈魂深處,留下深深的烙印。他想收回自己的手,狠狠地抽自己兩個耳光。但是俞英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任憑那張淚若梨花的俏臉在他的手中不斷地婆娑。


    “我也知道,此刻你或許想自己打自己幾個耳光,可你又是否知道,你要是真的如此,卻是如同打在我的心裏?我又如何舍得你在我眼前傷害你自己?”俞英的聲音充滿著愛意。這讓席禎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一把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終於,俞英不再掩飾,也不再強忍,放聲大哭起來。此時席禎心如刀割,心中不斷在罵著自己。但是他沒有阻止她的哭泣,隻是緊緊地抱著,任憑淚水濕了自己的肩膀。此刻時間仿佛驟然停滯不前,唯有帶淚的愛在回蕩。


    不知過了多久,俞英的哭聲慢慢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泣。席禎柔聲地說道:“英子,請你相信我,這是你最後一次哭泣。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哭了,我保證我能做到。”


    俞英抬起頭,看著席禎,當四目相對時,燭光也在歡快地跳著。突然“啪”的一聲,席禎的臉上多了一道紅色的手印。俞英慌忙捂著他的臉芳心大亂問道:“對不起,我是不是打疼你了?我不想這麽打你的,但是我又控製不住自己的手,對不起,是我不好。”


    席禎咧嘴一笑說道:“沒事,一點兒也不疼,英子,隻要你願意,我可以讓你打上十巴掌,一百巴掌,一千一萬巴掌。”鮮紅的手印,映襯著咧著的嘴,看起來的確是很滑稽。


    俞英被這滑稽的場景逗地噗呲一笑,隨即嗔怪道:“你皮糙肉厚的,打你我還手疼呢,誰要打你一百巴掌,一千一萬巴掌呢。這麽多巴掌,那你豈不是天天要挨打,天天要帶著手印兒出門麽?他們看到了說我欺負你怎麽辦?你的師侄們看到了,你做師叔的威信就沒了。”


    席禎也情不自禁脫口而出說道:“那就每天都打,每天都讓你打,一直打到我們倆都老去,好不好?”


    俞英聞言,芳心大喜,心中如小鹿亂撞。緊緊地抱著席禎,把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感受著胸腔裏傳來的溫度和心跳聲。輕聲嗔道:“誰要和你一起老去,才不要和你一起老去呢。”


    席禎揚了揚眉,狡黠地笑道:“真的麽?你真的不願意和我一起老去麽?那怎麽辦?我豈不是要孤獨地老去?我可不願意孤獨地老去,我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我……”席禎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看到俞英又揚起了巴掌。席禎趕緊把另一邊臉湊上去。


    俞英沒有打下去,隻是雙手抱得更加緊了。


    席禎此刻被幸福包圍著,漸漸地幸福感充斥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於是幸福地喃喃自語道:“一起老去,我們一起老去。等我們老了,你攙扶著我,我攙扶著你,看兒孫嬉鬧、看風花雪月、看春去秋來、看人來人往前世今生。”


    俞英沒有再言語,隻是不住地點頭。此刻她覺得,她擁有了世界的全部,她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她很滿足現在的一切,也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幸福中的人很容易滿足,而此時此刻,席禎就是自己的一切。他的愛,就是自己所有快樂和幸福的源泉。


    此刻,深夜露隨,萬籟俱寂,跳動的燭火,照影這一對幸福的人兒相擁的影子,刻畫在牆上,似乎在訴說著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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