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華學園的秋天是紅色的,不知是哪一任的校長,特別喜愛楓葉,在校園裏種滿了楓樹,一入秋就紅豔豔的一片,如同赤潮一般蔓延不絕。


    白小舟是個貨真價實的宅女,隻要有書,就能窩在寢室裏整天都不出門,但龍初夏說人還是合群的好,於是她參加了攝影協會,還特意買了一台入門單反,很便宜,攝影發燒友秦哲銘說過,對於新人來說,好的相機隻是浪費。


    周末攝影協會第一次活動,租了輛金杯車開往某個偏僻的廢舊工廠,拍攝主題是廢墟。當車子緩緩停在工廠門口的時候,白小舟覺得這裏簡直可以直接拍《生化危機》了。雜草叢生、廢樓林立,牆壁斑駁,玻璃破碎,荒涼得讓人心驚啊。


    “太合適了。”會長劉慶激動地說,“這簡直就是我夢中的聖地啊。”


    白小舟嘴角抽搐了一下,要多詭異的人才能把廢墟當聖地?不是抑鬱症患者就是自閉症患者吧?


    “文博,這地方你是怎麽找到的?簡直神了。”劉慶拍了拍身邊那個會員的肩膀,文博笑了笑:“下個月這裏就要拆了建商品房,想拍的話,恐怕隻有這一次機會了。”


    會員們爭先恐後地衝進去,端著相機一陣亂拍。白小舟將鏡頭調了調,選了一片瓦礫堆,正打算按快門,卻在畫麵裏看見一道曼妙的身影,身上穿著格子襯衫,上麵有大團大團的黑色汙漬。


    她連忙放下相機,瓦礫堆上什麽都沒有,空空如也。


    看錯了?


    “喂,同學。”她拉了拉身邊一個女孩的袖子,“剛才那兒是不是站了個人?”


    “沒人啊,你看錯了吧?”


    如果是以前,她會認為自己看錯了,但自從知道自己能看到些什麽東西的時候,她就知道,往往別人認為看錯的,都是真相。


    白小舟遲疑了一下,又舉起相機,那個女孩果然在畫麵裏。


    她是誰?她要幹什麽?


    女孩緩緩抬起胳膊,指向一個方向,她將鏡頭轉向她所指的那個地方,那似乎是廠房遺址,門半開半掩,白色的牆壁上畫滿了塗鴉。她又將鏡頭轉回來,瓦礫堆上的女孩已經不見了。


    放下相機,再次看向那座廠房,門內隱隱有黑氣溢出來。


    “去那廠房裏拍。”劉慶躍躍欲試,白小舟想要製止,卻已經晚了,他興衝衝地跑過去,剛鑽進門去,眾人便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一幹會員連忙圍過去,劉慶連滾帶爬地跑出來,嚇得話都說不全了:“有,有個,女,女……”


    “到底有什麽?”


    “女,女……”


    白小舟推開半掩的門,陽光照進去,灑在一個女孩的身上。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到處都是。


    這個女孩,和瓦礫堆上的女孩,一模一樣。


    沉默了一秒,此起彼伏的尖叫響起,白小舟用顫抖的手掏出手機,打給了司馬凡提。


    如果可以,白小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有這種能力。這雙眼睛,應該就是俗稱的陰陽眼,可是能夠“看到”並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但別人有可能會把你當成瘋子,還要隨時隨地準備被嚇個半死。最悲哀的是,即使你會看見世上一切最悲戚、最痛苦的靈魂,卻什麽都不能改變。


    最可怕的,其實就是這種無能為力吧。


    “小舟,你沒事吧?”司馬凡提坐在她身邊,“也難怪,第一次看到這麽慘烈的屍體。”


    “老大,你知道我是什麽科係的嗎?”


    “不是中文係嗎?”


    “我是法醫係的。”


    司馬凡提驚了:“法醫係?你一個女孩讀法醫係?”


    “我在標本室裏看到過屍體,這個……”她側過頭去,看了看已經被抬上擔架的女屍,“這個不算什麽,可是……可是我感覺很不舒服。”


    “沒有人看到這個會舒服,除了凶手。”司馬凡提在她背上輕輕一拍,像安慰,又像鼓勵,“回去洗個臉,好好睡一覺,把她忘掉。”


    “這個案子我們不接手嗎?”


    “這隻是普通的殺人案,不歸我們管。”話一出口,司馬凡提就覺得自己真是冷血絕情,連忙跟了一句,“不要擔心,這是我哥們謝宏宇的案子,他是比我更出色的刑警,隻要在他的手裏,就沒有破不了的案,號稱犯罪克星。說不定不到一個月就能水落石出。”


    兩個警察正將屍體往車上搬,女屍忽然猛地坐了起來,兩人嚇得丟下擔架就跑,邊跑邊喊:“老鄭,她沒死,她活了!”


    老鄭是警局的法醫,連忙背著箱子就跑了過來,檢查了半天說:“死了,早就死透了。隻是神經彈跳反應罷了。我看你們倆又不是新丁,怎麽嚇成這樣?”


    其中一個警察麵子有些掛不住:“雖說當了幾年的警察,但詐屍詐成這樣還是第一回見,沒經驗啊。”


    “屁,你們倆就是膽子小,缺乏曆練,快給我抬上去。”


    “不會那麽簡單。”白小舟自言自語。


    “你又看到什麽了嗎?”司馬凡提連忙問。


    “她剛才坐起來的時候,我看到從她嘴裏吐出一口黑氣。”白小舟很認真地說,“她和我們的緣分可能才剛剛開始。”


    事實證明,白小舟的烏鴉嘴總是能夠一言成讖。


    三天後,女孩的屍體被送到了研究所。司馬凡提黑著半邊臉:“初夏,又要麻煩你了。”


    “這個案子歸我們了?”


    “不,我們想請你幫忙再做一次‘瀕死體驗’。”


    龍初夏一驚:“你瘋了嗎?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


    “我知道,可是……”司馬凡提一臉為難,“這個女孩很有背景,他哥哥是……”


    “想必你就是龍老師了。”


    司馬凡提聽到這個聲音另一半臉也黑了,自動讓到一邊,連看都懶得看他。


    那個男人站在解剖台旁邊,深深地望著躺在解剖台上渾身赤裸的少女,溫柔地將白布給她蓋上:“龍老師,我是小梅的哥哥,我叫霍炎彬。”


    龍初夏記得自己曾在報紙上看到過這個名字,名字前麵的頭銜大得嚇死人,他竟然會紆尊降貴到這裏來,真是讓她受寵若驚。沒想到女屍竟然是霍炎彬的妹妹,是誰有這個膽子,竟敢對他的妹妹下手?


    龍初夏表情凝重地說:“霍先生,我能明白您的哀痛,不過‘瀕死體驗’太過危險,請恕我無法效勞。”


    “龍老師,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整整三天了,那些無能的警察還是沒有絲毫線索,我不能容忍殺死我妹妹的人逍遙法外,一天也不行。我聽警察局長說過,你們能進行一種名叫‘瀕死體驗’的術法,可以看到死者臨死前看到的情景。”他頓了頓,眼中迸出一絲殺意,“我要知道凶手是誰。”


    聽到他說警察無能,司馬凡提臉色臭得可以熏死蒼蠅,但沒有找到任何線索是事實,他自知理虧,忍了忍,才沒有發作。


    “瀕死體驗是將活人的意識和死者的意識融合在一起,稍有差池,活人輕則瘋癲重則死亡,我們隻在最危急的時刻進行過一次,這個術法我已經沒有膽量施行第二次了。”


    “我這麽說吧,這件事關係著051研究所明年的經費預算,甚至關係到研究所的生死存亡。”霍炎彬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以他現在的地位,當然有這樣的本事,龍初夏沉著臉沒有說話,他走近一步,聲音低沉:“龍老師,我妹妹身上有四十多處傷口,凶手用弩箭將四十多支動物骨頭做的長釘射進她的身體,有的卡在骨頭縫隙裏,拔都拔不出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我剛剛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他說得很誠懇,雖然他努力克製,但龍初夏還是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刻骨銘心的悲痛。


    “好吧,給我點兒時間。”


    “可以,但不要太久。”他側過臉去,深深地望了自己妹妹的屍體一眼,整了整西裝,走出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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