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宵古當然知道索拉已死了十多年,不可能複生,當年還是他親自去再生池接走那具殘破的身軀,愛撫、親吻、梳妝,最後燒灼。索拉的骨灰裝進由最堅固材料製作的小瓶中,一直被他隨身攜帶,她又怎麽可能出現在千裏之外,搶走克萊恩?


    他隻是懷著一種可笑的僥幸心理,自欺欺人罷了。畢竟那是他這一生唯一的摯愛,和最深的愧疚。


    不再年輕的忍者大師歎了口氣,神情落寞。


    他給布魯斯講述的故事並不全都是謊言。


    就像每一個童話故事的開端,窮小子和公主墜入了愛河,他們遭到了公主父親嚴厲的反對,最終,他們在一個月色柔美星辰璀璨的夜晚私奔了。


    公主的父親有著極大的勢力,是割據一方的大軍閥,毫無疑問,他們被發現,被拆散,一個被帶回家中成了籠中的金絲雀,一個丟入監牢,身陷絕望的再生池。


    然而數月之後,窮小子毫無預兆的被大軍閥放出了那座恐怖的地下監牢,為了心愛的女人不被牽連,他遠走他鄉,想要創建屬於自己的勢力,再來迎娶亦或是搶奪愛人。


    然而還未等他強勢歸來,卻首先迎來了夜色中傷痕累累的瘦弱親女,以及愛人慘死,幼子夭折的噩耗。


    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於再生池脫身的代價,竟是索拉以身代之,用自己以及未來孩子的自由換來的!


    世上怎會有如此不通人情的父親,如此殘忍的血親?也是從那時起,早已不再是窮小子的雷宵古,將那位本有可能成為自己嶽父的大軍閥,當作了一生的仇敵,深恨的人。


    “父親?”塔利亞見雷宵古雙目赤紅,不由有些擔心,她近來確實越發叛逆以至離家出走,剛相認時也一度對這個便宜父親不冷不熱,可這卻並不代表他出了事,她不會擔憂。


    忍者大師回過了神來,心下更是忿忿。


    自己那般看不上班恩,不也僅僅是言語上冷落,行動中排擠,最過分也不過是在訓練裏公報私仇刁難私懲,何曾動過寶貝女兒一根汗毛?


    所以索拉的父親果然是個犯了病的老瘋子吧……


    正不平著,影武者敲門而入,緊接著,長女妮莎也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算算時間,顯然是克萊恩剛被帶走,就從哥譚趕了回來,一路疾馳甚至沒來得及修整。


    雷宵古卻並沒有理會妮莎。


    “集合完畢了?”他看向垂首的下屬,駐紮在雪山之巔的分隊長。說實話,這個位置他原本是想留給韋恩的,隻可惜那個青年不理解他的理念,否定了他們的目標,然後用一種格外激烈的方式,斬斷了彼此的關聯。


    沒辦法,隻好從剩下的人裏挑挑揀揀,找出個還看得過眼的暫代分隊長之職。


    “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分隊長身披黑甲,用烏布遮掩口鼻,語氣簡練恭敬。


    妮莎欲言又止的,“……父親,您要抽調影武者?”


    雷宵古終於正眼看向妮莎,神情卻十分冰冷,“你對我隱瞞,妮莎。”


    妮莎在忍者大師的逼視下微微顫抖,空曠的廳堂裏寂靜的隻剩下幾人的呼吸和篝火的劈啪聲,沉默蔓延開來,不知過了多久,似是終於鼓起勇氣般,妮莎說道:“我正是想盡量避免眼前的狀況發生,父親。我不想您為了夫人放棄一直以來的籌劃。”


    雷宵古麵無表情,“什麽籌劃?”


    “當然是毀滅腐朽的哥譚。”妮莎理所當然的說,這不正是他們這麽多年來的目的嗎?


    雷宵古不置可否的看向塔利亞,她的小女兒便不情不願的站了出來,將忍者大師放棄哥譚這一決定的可行性與必然性好好地給大姐捋了一遍。


    總的來說,原本克萊恩的改良版毒劑的研究已經到了尾聲,不出意外半個多月後就能出產成品。而影武者聯盟為了毀滅腐朽的哥譚,早已將聯盟成員安插在了哥譚各個不起眼的角落,屆時隻要大家齊心,一齊將毒劑投入地下水源中,這座毫無察覺的城市很快就將變為一座死城。


    然而壞就壞在克萊恩被劫,毒劑尚未曾研製出來,之前的那些毒劑在空氣中傳播還好,入水後的藥效並不理想,忍者大師也隻好暫停哥譚重啟計劃,先看顧眼前了。


    當然,在場的幾人都明白,這不過是官方的說辭,這位聯盟首領對幼子的緊張與關注,才是計劃更改的主因。


    黑衣黑褲的分隊長縮在角落,本就不高的存在感再次驟降,他半被迫地聽完了奧古一家子的機密談話,心裏有些蛋蛋的緊張,然而還未等他深思自己會不會因為知道的太多而被迫閉嘴,就聽到忍者大師驚訝地說:“你怎麽還在?”而後不等分隊長回答,又自顧自驅趕般的揮了揮手,“準備一下,半個小時後出發。”


    “……是。”每次麵對忍者大師都有滿腹牢騷的分隊長再次將所有吐槽全數咽下,最後憋出幹巴巴的一個“是”字,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


    正門緩緩掩合,而後“嘭”的一聲,將父女三人的說話聲關在了裏麵。


    “分隊長還是那麽沉孔寡言。”


    “沒辦法,這恐怕是他唯一的優點了。好了妮莎,塔利亞,準備一下,去中東。”


    #


    與大沙漠接壤的廣袤荒地上,布魯斯遭遇了人生中最奇葩的一次歡迎儀式。


    上百個幾乎武裝到了牙齒的士兵持槍列隊,在一聲聲雄渾的口令聲中做出整齊劃一的訓練動作,最後在震耳欲聾的喊號聲中跨步碰靴,讓出一條通路來。


    比起迎接,看起來更像是示威呢。


    年輕的蝙蝠俠抽了抽眼角,索性在蝙蝠麵具的遮擋下,沒有泄露分毫。


    這時,士兵們安靜下來,皮靴踩踏在岩石鋪就地麵上的“噠噠”聲便格外的清晰起來。


    踏地聲越來越大,先是一隻長及小腿的高邦黑靴,緊接著現出一條包裹在土黃色長褲裏肌理分明充滿著力量的大長腿,再是半片硬質衣角,整個挺拔寬闊的胸膛,以及終於露出的俊雅臉龐。


    那是一張不再年輕的長者的臉,兩鬢早已染上風霜,眉目間盡是滄桑,就連眼角,也盤踞上了數道淺淺的年輪。困苦與磨難使他的雙眼蒙上一層虛假的平和,將曾經的銳利與狠辣深藏;時間的打磨又讓他的神情柔軟,減淡了側麵一成不變的鋒銳輪廓。


    但這依舊是位可怕的長者,並不年輕的身體裏,仍舊蘊含著可怕的力量。


    看著那張辨識度極高的老臉,蝙蝠俠抿了抿唇,一瞬間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埃米爾·薩利赫。


    他是阿拉伯籍的大軍閥,也是聞名遐邇的軍事家。傳聞中他的勢力遍布整個半島,核心卻隱藏在危機四伏的大荒漠中,是這裏毫無疑問的無冕之王。


    如此看來,他的新鄰居奧古一直念叨的老頭子,恐怕就是這位大人物了。


    蝙蝠俠正猜測著兩人的關係,就見原本繃著臉的長者在看到威爾遜的一刹那臉皮猛地一抽,瞪著眼睛幾步跨來,對著討好笑著的威爾遜就是一記毫不留情的狠辣肘擊。


    威爾遜猛一弓身,連退幾步,險險地躲了開去,“老頭子你幹嘛!”


    “揍你。”長者的聲線偏低,語速不疾不徐,說出來的話卻格外的氣人,“莫非你瞎?”


    絕對不瞎的威爾遜自然不滿的奮起反抗,士兵們見怪不怪的圍作一圈,人圈正中,一老一少鬥的正酣。


    長者的技巧更好,經驗更多,然而年齡永遠是武者的硬傷。麵對學會自己所有本事,又比他年輕太多的威爾遜,埃米爾毫無疑問的漸落下風。


    埃米爾喘著粗氣急退了兩步,然後伸手虛點了四五名士兵,大兵們就像做過了千百遍那般,熟練而快速的控製住威爾遜,將他擺成了雙臂大張,身軀伸展的模樣,完成了雙拳難敵四手的真實寫照。


    緊接著埃米爾轉了轉手腕,狠狠地揍了上去。


    蝙蝠俠隔著硬質麵具按了按眼角,總覺得今天眼睛跳的太頻繁,都快抽筋了呢!╮(╯▽╰)╭


    ……


    詭異的歡迎儀式終於結束,


    wx-79因為疑似中了病毒被帶去給主腦檢修,時不時抽搐兩下的克萊恩被抬去醫療基地進行緊急處理,蝙蝠俠作為客人以及監督者被埃米爾客客氣氣的請到書房,至於可憐的威爾遜……


    “違背我的命令,無視軍隊法紀,明知故犯,還毫無認錯心理,你說我該怎麽罰?”


    “……你肯定有事瞞我。”不論是救了他多次的直覺,還是自己敏銳的觀察力分析力,都告訴了威爾遜事情絕不像老頭子說的那般簡單。


    果然,埃米爾完全不理會威爾遜的質疑,快速地揮了揮手,又更快的做完總結,“先拖到地牢看管,等我招待客人後再說。”


    “是!”士兵們大聲應答,然後一齊揪著威爾遜走開了。


    埃米爾彬彬有禮的領起路來,帶著滿頭霧水的蝙蝠俠走進了城堡,踏入了書房。


    長者大步走向桌案,將短.槍卸下放到一旁,而後從容地轉身,正對向門口抱臂而立的漆黑男人。


    “這裏隻有你和我,其實你可以摘下麵具透透氣。”長者語氣裏帶了些調侃,表情卻是冰冷的審視,他眯起雙眼,緩緩念出了那個名字,“布魯斯·韋恩。”


    蝙蝠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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