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詔...”梁帆看了一眼已經明顯傾向於梁啟的大臣,強忍著心中的躁動恐懼,緩緩地從上首沿著台階走了下來,“梁啟不過一個廢人,你跟朕說父皇為他立了傳位詔書?天齊皇朝的皇帝由一個殘廢來做,是父皇瘋了還是朕瘋了?朕看,要麽你們偽造遺詔,要麽就是惡意篡改!”


    梁帆眼神微閃,踱步走到了陸非魚二人的麵前,轉頭瞥了一眼旁邊的張武澤,“還愣著做什麽!他們二人擾亂朝綱,偽造聖旨,謀逆犯上,朕命你立馬將他們就地□□!”


    “皇上...”張武澤聲音猶疑。


    “怎麽!朕的話你還不聽了?!”梁帆怒不可遏,陡然伸手便想扒出張武澤腰間的劍,張武澤身形一閃卻讓梁帆摸了個空。“你——”


    “皇上,對不住了!”


    張武澤話音剛落,手臂一晃腰間的劍便被他架在了梁帆的脖頸之間,銀雪的劍身寒光凜冽,仿佛隻要輕輕一用力便能削下梁帆的頭顱。


    “你幹什麽!快住手!住手!”


    “放下劍,保護皇上,保護皇上——快!”


    “你們...你們快抓住他....殺了他...”


    ......


    張武澤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眾臣皆驚住了,李振之更是氣急敗壞地對著張武澤帶進來的侍衛吼道,隨著一連串的聲音漸大,殿門外突然湧進了許多跨刀侍衛,看到眼前的情況皆拔刀對準了陸非魚四人。


    張武澤手上微一用力,梁帆的脖頸上便滲出了血跡,“忠君報國,才是大丈夫所為。梁帆謀逆在先,正如孫將軍高舉的旗幟,清君側,清的是梁帆後宮裏頭沽名釣譽的下作小人韓月白,多少大儒聯名上書,坊間罵聲一片,可咱們這位皇帝卻是被迷了心智;扶正統,扶的是天齊名正言順的帝王,而不是一個靠著謀逆陷害坐在皇座上的偽君子,吾等真要助紂為虐,倒行逆施嗎?”


    “你、你住口!”李振之話音不穩,卻是口沫橫飛,“你分明就是和梁啟串通好了的,誠如剛才皇上所言,先皇怎麽會將皇位交給一個連行動能力都沒有的皇子,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振之,諸位大臣,你們盡可以好好想想,先皇在位之時是想要將皇位交給誰,若不是因為安王爺出了意外,梁帆哪有丁點可能待在皇座上?如今遺詔已出,陳大人這些老臣盡可證明其真實性,難不成你們還要自欺欺人不成?”


    張武澤挾持著梁帆緩緩向陸非魚二人靠近,梁帆被拖著腳步卻是不敢有絲毫動作,隻是嘴上開口反駁道,“你胡說!梁啟若有心自然可以偽造遺詔,筆跡可以模仿,印璽可以偷盜,你...你快放了朕,不然,你隻有死路一條!”


    梁帆話音剛落,卻被張武澤一腳踢向了他的膝蓋,梁帆就勢便跪倒在了地上,“你說錯了吧?我若是放了你,我一定是死路一條,但我不放你,卻一定可以活著,你放心。”


    梁啟緩緩控製著自己的輪椅駛向了梁啟的麵前,麵色無波,“是不是偽造,梁帆,你心裏自然是清楚的,若是你一定想要一個證明,本王自然可以滿足你。”


    梁啟說完,輕拍了兩下手掌。


    掌聲剛落,金鑾殿的橫椽上突然冒出眾多黑色的身影,卻是統一裝束,頭上的無翅烏紗分外顯眼,如果細看,定還能發現他們□□靴子的匕首,刀柄上古樸的花紋一看便不是尋常之物。


    此時,他們手上盡皆張弓,冰冷的箭矢對準了下方的眾人,有膽小者甚至已經嚇軟了腿。


    “外、外——你們看,還有外麵!”


    不知是誰一聲驚呼,將眾人的視線引了出去,房梁上也是一樣倒掛著黑影,甚至還有從樹上跳下、從花園中鑽出的黑色人影此刻都動作整齊劃一地圍在了殿外,瞬間便將整個金殿包圍了。


    眾臣盡皆驚顫,忍不住圍城了一團。


    “這是...”


    梁帆瞪直了眼睛,像是猜到了什麽。


    “皇兄不是一直對他們好奇不已嗎?沒錯,他們,便是隻隸屬於曆代天齊帝王的護龍衛,怎麽樣,這個證明皇兄和諸位大臣可還滿意?”梁啟的視線在梁帆和李振之兩人身上掃過,又在眾大臣身上轉了一圈,眸光淡淡,卻是讓人壓力倍增。


    真正的帝王威儀,此刻展露無遺。


    “梁啟!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你別忘了,朕還有禁軍,還有皇城守軍,你覺得就憑這些護龍衛就可以造反了嗎?!”


    梁帆恨恨地盯著梁啟的臉,眼中盡是怨毒之色,還有兩份隱秘的期待。還有機會,還有機會...隻要能等到援兵到來...


    梁啟看了他一眼,將輪椅轉向了那些跨刀的侍衛,“我天齊的將士們,你們都是天齊的大好兒郎,既為禁軍一員,忠孝節義這四個字必定啟蒙之時便學過了,孰是孰非心中自有定論,誠如張大人剛才所問,你們真的要助紂為虐嗎?”


    梁啟話音落下,幾個前頭的幾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猶豫卻是並未動作。


    “你們已經被護龍衛包圍了,就算城外的禁軍趕到,你們也是必死無疑的;京城外兩萬兵士蓄勢待發,邊境二十萬大軍想必你們也不會忘記秦將軍姓什麽,放下手中的刀,本王可以保證既往不咎。”


    “安...安王爺,我一直都很敬仰你,你不會騙我們的吧?”


    其中一個侍衛眉頭緊皺,表情甚是糾結,手中的刀已經不自覺地下移。


    動之以情,曉之以利...陸非魚嘴角微揚,他家老攻在這一方麵做得可比韓月白強多了。


    “自然不會,本王一生坦坦蕩蕩,再者,這裏還有諸位大臣在,難不成本王還會給自己留下後世罵名不成?”梁啟直視著那侍衛的眼睛,明明聲音依然平靜,卻是無端讓人信服。


    侍衛定定地看了梁啟一眼,又轉向了旁邊的同伴,隨後像是下定了決心,輕輕點了點頭,手中的刀一下子便落在了地上,由他開始,哐當的聲音接連不絕。


    不戰而屈人之兵,陸非魚突然想象了一下戰場上的梁啟,不知道會不會比眼前更讓人心神...蕩漾?


    “你們別信他!”梁帆陡然一聲大叫,“梁啟,你別忘了,你有遺詔又如何,你造反成功又如何,你終究隻是一個殘廢!殘廢!你覺得天下百姓能接受這樣一個帝王嗎?你會毀了天齊的!你會毀了它!”


    “對,你們不好好保護皇上反倒被梁啟迷惑,你們別忘了,梁啟是做不了皇帝的!宮外的援兵馬上就會到,到時候...”


    “咻——”


    李振之躲在大臣中話還沒有說完,梁上突然一道箭矢朝他飛來,最終落在了他的腳邊,隻差一點點,一點點...李振之嚇得麵色煞白,一下子朝後麵倒了下去,與李家一道陣營的兩個官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終兩個人推推嚷嚷,反倒和李振之一齊摔在了地上。


    “是嗎?朕可不是這麽想的。”一個“朕”字從梁啟口中說出來,卻是恍然間有了幾分睥睨天下的氣勢,梁啟一掀衣袍,陡然間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最高的王座,“朕有負先帝所托,沒有好好保護他交予朕的東西,自今日起,這天齊是朕的天齊,同時也是天齊所有百姓的天齊,這萬裏江山,朕,願與諸君共享。”


    梁啟走近了那個最高的位子,純金打造的盤龍椅上龍首仰天長嘯,威風凜凜,萬眾臣服。


    梁啟坐了上去。


    早在他站起來的時候眾臣便已目瞪口呆,皇權之爭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此番梁啟已經占據了所有的優勢,四年之前便已得到了大多官員百姓的認可,如果...如果他的腿已經好了的話,更是打破了許多大臣心中的最後一絲猶疑。


    朝堂上一片靜默,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張武澤率先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後便是他身後剛才扔掉刀的侍衛們的聲音,“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難沉吟了片刻,一步一頓地走出了人群,緩緩彎下了自己的膝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是張自山,接著便陸陸續續跪了一大片,行禮的聲音此起彼伏,片刻之後,殿內隻有少數幾個還站著的人了。


    比如陸非魚,比如李振之...梁帆還愣愣地看著這一切,隨後便像是發了瘋,“不!不——你們給我起來!我才是皇帝!我才是!”


    陸非魚輕輕仰頭看了梁上一個護龍衛一眼,那人心神領會,一箭射下,擦著梁帆的頭發過去直直釘入了殿門的雕花木梁上。


    梁帆的額間滲出了冷汗,突然便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不,不!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不過短短半日,他便從一國之君淪為一個階下囚,嗬...


    梁帆的冠冕此刻已經歪了,有頭發散開搭在額前,臉上還混著汗漬,眸中已經失去了神采,隻是偶爾抬頭看向梁啟的一眼充滿了怨毒。


    “禁軍呢!禁軍哪裏去了?京城守衛呢?人呢!你們都給我起來!起來!”李振之慌亂地直跺腳,卻是沒有人理會他。


    “來人,押下去。”


    梁啟一聲令下,便有侍衛站起身來將李振之和梁帆一並拖了下去。眾臣再次齊齊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偌大一個宮殿裏,唯有陸非魚還站著與梁啟對視,隨即兩人都彎起了嘴角。


    宮門四個入口處,守軍們被攔在了外頭,城牆上站著的人看樣子皆是持刀的百姓,一個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的男人正靜靜地看著下麵的守軍。


    正是孫正飛。


    不知什麽時候,孫正飛已經帶著士兵混進了城門,且成功地占領了城牆。


    梁帆和李振之或許永遠也不會想到,他們是等不到援兵的。


    一場皇位之爭就此落下帷幕。


    ......


    天齊五十六年春,天齊迎來帝王誕辰,普天同慶。


    宮宴散去之後,陸非魚和梁啟靜靜地走在禦花園裏,兩人均已換上了一身常服,兩隻手還牽在了一起。


    “噗——皇上和並肩王兩人也太甜了吧...”


    “你輕著點!萬一讓皇上聽見了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人家就是感歎一下嗎...咱皇上長得這麽好看,還癡情,當初皇上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幫並肩王的父親洗脫冤屈;去年還不是有好多老臣逼著皇上選秀嗎,皇上直接就一人賜了好些個美人到那些臣子府上,據說...哈哈,第二天上朝的時候好多人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也就並肩王能配得上皇上了,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眼神裏都是對方啊...好了好了,我們快別耽擱了,那些花枝還沒修剪呢!”


    “啊...對!快走快走...”


    ......


    明月如勾,空氣裏還有花的清香,聲音消失之後,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小道上突然一片靜謐。


    “噗——嗬嗬...聽見了沒?”陸非魚突然笑道。


    “聽見了什麽?”


    梁啟停下了腳步,直視著陸非魚的眼睛,朦朧的月色映著他的五官愈發柔和。


    “沒有啊...”看著梁啟一臉茫然的臉,陸非魚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來,“對了,今天護龍衛送來的消息你看了嗎?”


    “嗯。”梁啟沉聲應道,明顯情緒有些低迷,“明知這是梁帆應得的結局,但是...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父皇拉著我們的手說要兄弟間要互相照料,恐怕那時候父皇也隻是隨口一說吧,天家的兄弟情誼實在太過奢求。”


    梁帆毀了梁啟一雙腿,梁啟給了梁帆同等的待遇。


    韓月白謀殺了杜累塵一條命,陸非魚要了他的一雙眼睛。


    活著,有時候比死更痛苦。


    三年之前,梁啟登基之後,兩人被一並趕出了皇宮。陸非魚和梁啟並沒有過多地關注他們,隻是今天...護龍衛送上來了梁帆的死訊。


    空氣中的氣氛突然凝滯,陸非魚靜默了一瞬,突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別說這個了,今天不是你的誕辰嗎?或許...你想要什麽壽禮?”


    梁啟被陸非魚帶偏了話題,突然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眼中暗含希冀,“聽說...張武澤定親了?”


    陸非魚眼珠子轉了一圈,笑而不語,一把甩開梁啟的手便跑到了前頭去。梁啟一愣,急忙追了上去。


    月色清冷,柔柔淡淡,月下兩個人的影子逐漸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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