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筠話音未落,旁邊幾人的眼神也終是不敢置信地瞪向了陸非魚,趙濱連連晃了晃頭,“不...這怎麽可能!寧筠根本是人!”


    “他當然是人,還是個癡心人。”陸非魚頓了頓,視線仍舊停留在寧筠身上,“還記得我們玩碟仙的那個晚上嗎,後來宿舍裏是一片漆黑,可是你一口便叫出了我的名字,認出是我打了你,這隻是其一。至於其二,我去上次你和李慎他們幾個去的那條巷子旁邊的住戶家裏走訪了一遍,有人說認得你,從她的口中,你和潘海霖的事情我大概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聽到陸非魚口中的“潘海霖”幾個字,趙濱眼神微微閃爍。


    “你很聰明,難怪幾次都救下了他們。”寧筠一改剛才的激動,反倒讚賞式地點了點頭,“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呢?或者早點逃?”


    “說出來也要有人信才行啊,你偽裝地太好,我說出來不過打草驚蛇罷了,至於逃...”陸非魚的視線在高一恒他們身上轉了一圈,“他們幾個我有點放心不下啊,再說了,你若是想殺我,我怎麽能逃得掉?”


    隨著陸非魚的話音落地,周圍幾人皆被兩人之間的對話驚呆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寧筠,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高一恒恨恨地看了寧筠一眼,手上青筋暴起,腕上的繩子卻是絲毫未動,反倒將他手上勒出了幾條紅痕。


    “...抱歉了,”寧筠垂下了自己的眼瞼,“你們今天都得死在我手裏。”


    “寧筠,你快放了我們,你一定是被鬼給迷惑了!你清醒點啊!”趙濱倚著椅子想要靠近寧筠身邊,椅子腳蹬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音。


    桌上的蠟燭已經燒得隻剩四分之一,燭光晃動地更厲害了。


    “不是迷惑,那鬼...是我愛的人,”寧筠輕輕勾起了嘴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你們不要怪我好不好?我隻是為了救他。”


    “寧筠,潘海霖已經死了,你能救得了他一時,你能救得了他一世嗎?!”陸非魚有些諷刺地問道。


    “我不在乎!我告訴你我不在乎!”寧筠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表情有些扭曲,“但是隻要我活著一天,我會不惜任何代價將他留在我的身邊!”


    還不待陸非魚接著開口,寧筠轉瞬又癡癡地笑了起來,指尖輕撫頸間的紅繩,“海霖,你的食物已經準備好了,出來吧。”


    一縷黑影從寧筠的脖頸處飄出,漸漸地幻化成一個男人的樣子,他的身上是一件帶著血跡的白色襯衫,渾身青白色的肌膚,幹禿禿地不見一絲活人氣息,他就站在了眾人的麵前,沒有影子。


    李慎綁著椅子向後一頓一頓地跳著,一個落地不穩便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一樣,仍舊慢慢地爬遠。


    像是注意到他的視線,潘海霖轉頭朝他看了一眼,一張臉突然碎裂成片,沒有了五官,黑灰色的肉泥上兩顆眼珠子動了動。


    “啊——”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李慎一聲大叫,不停地蹭著地麵想要遠離他,卻是使不上勁,激烈地掙紮了幾下便陡然暈了過去。


    此時張東全身都在瑟瑟發抖,高一恒也嚇得沒了動作,隻有趙濱正直愣愣地盯著潘海霖,猛然晃了晃腦袋,隨即便低下了頭,燭光下他的臉色愈發蒼白。


    “夠了!”陸非魚冷眼看著潘海霖,在後者的怔愣中將視線轉向了寧筠,“那李師兄呢?李師兄也是你們殺的對嗎?”


    陸非魚是肯定的語氣。


    “對,我其實不想殺他的,跟你們一樣,可是...”寧筠朝身後的潘海霖看了一眼,此時他的臉已經恢複了正常,寧筠的手指輕輕撫了上去,麵上的表情突然一變,整隻手臂便穿過了潘海霖的身體,“可是我的海霖變成了這個樣子,我要救他,救他!”


    “寧筠,你——”


    “不要再說了,曲鳴,”寧筠看著陸非魚搖了搖頭,“今天哪怕你是佛,你也度不了我,我唯一想要做的便是和海霖一起下地獄。”


    寧筠將握著匕首的手抬了起來,銀色的刀尖在燭光的映照下有些刺眼,有陣陣輕風吹進來,帶來了幾絲涼意。


    暈黃的燭光好幾次差點熄滅,但終究是差了一點,待到空氣安靜下來,微小的火苗愈發壯大,一滴滴蠟順著燭身便滴了下去,一層又一層地包裹。像是潘海霖的皮膚。


    宿舍裏安靜了下來,隻有幾隻蠅蟲繞在燭火邊嗡嗡的聲音。寧筠握刀走近了陸非魚,口中喃喃出聲,“對不起——”


    “喵——喵——”


    隻是他聲音剛落,兩聲貓叫便順著窗戶的位置傳了進來,寧筠望了一眼也沒有理會,他身後的潘海霖身影有些微微晃動。


    刀尖抵上了陸非魚的脖頸,逐漸現出了一條紅痕,陸非魚朝窗外望了一眼。


    “喵——喵——”


    貓叫聲越來越近,像是到了眾人的耳邊,潘海霖突然有種危險的感覺,像是...如臨大敵。


    “小筠,快跑!”


    潘海霖話音未落,一個黑色的小圓球猛地撲向了他,一股致命的危險感油然而生。潘海霖還未飄近寧筠的身邊,眼看著馬上就要被那黑色的東西擊中,寧筠也是登時一驚,隻看著那玩意襲來。


    轉瞬之間,他手中的刀便移了位置。陸非魚的身後,一個身披黑色風衣,戴著兜帽的男人突然便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在人心神恍惚的時候,鬼可以讓人看到他們想要讓人看到的東西,但是他們若不想被人看到,便隻有有著陰陽眼的人能察覺他們的存在。


    不過一瞬,黑色的小圓球似乎馬上就要撞上潘海霖的身體。下一秒,寧筠脖頸間的玉佩便突然飛了出來,與那圓球相撞,騰地一聲四分五裂,摔在了地上發生叮叮當當的響聲,小圓球也掉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一卷陰風吹過,潘海霖和寧筠皆不見了蹤影。


    “喵——喵——”


    地上的小圓球舒展了身子,正是小黑。


    卓墨此時正在為陸非魚解手腕上的繩子,聽見小黑的叫聲便看了它一眼,“你該減肥了,速度太慢。”


    “喵——喵——”嚶嚶嚶,主人,我錯了...我保證明天我會少吃一條魚...不,還是半條好了,半條...就半條!嚶嚶嚶...


    小黑叫的愈發悲淒,叫人毛骨悚然。


    “行了,小黑,別叫了!”


    甩了甩被綁了那麽長時間的手,陸非魚正欲彎腰解開腳腕上的繩子,卻是發現卓墨已經蹲在了他的麵前。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卓墨抬頭望了一眼,總算發現了自己的反常。還貼在他腳腕上的手一頓,急忙退開了幾步,將頭轉向了一邊,“你自己弄。”


    陸非魚失笑,三兩下便將腳上的繩子解開了,又立馬走到一邊將高一恒身上的繩子也解開了,高一恒愣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扯了扯陸非魚的手臂,“他...他不會也是鬼吧?”


    “放心,他不是鬼,”陸非魚搖了搖頭,“還記得我上次在巷子裏救了李慎他們嗎?都是因為他的幫忙,或者,這才是個‘高人’也說不定。”


    陸非魚嘴角輕勾。


    高一恒看了看陸非魚,又轉頭看了一眼卓墨,卻隻看到露在兜帽外麵的一雙眼睛,高一恒肩膀一顫,隨即點頭哈腰,“高人好!高人好...嗬嗬...”


    卓墨一眼掃過去,眼看著並沒有開口的意思。高一恒急忙跟在了陸非魚的身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兩人一起將綁著張東和趙濱的繩子解開了來,又將嚇暈的李慎扶到了床上。


    “好了,你們先睡,我有事出去一下,它就留在這裏陪你們了。”陸非魚將正懶洋洋躺在地上的小黑抱了起來放在了高一恒的懷裏,小黑正想掙紮,卻對上了卓墨的冷眼,瞬間便沒了動作,“放心,它能保護你們,寧筠...寧筠短時間不會回來的。”


    “阿鳴——”


    張東叫了他一聲,一旁的高一恒卻是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搖了搖頭。


    陸非魚和卓墨相攜離開,走著走著便又到了上次的淺湖邊。月下漫步,倒別有一番滋味,如果身邊的人有影子的話。


    看了卓墨一眼,陸非魚抬手便將他的兜帽扯了下來。卓墨被他的動作一驚,隻愣愣地站在那裏隨他動作。


    “這樣子不是順眼多了,整天戴著這麽個帽子也忒中二了吧?”陸非魚輕笑出聲,隨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剛剛寧筠的那塊玉佩什麽來頭?不是說小黑很厲害嗎?”


    “萬物有靈,那是一塊古玉,應該是那鬼魂原本的貼身之物,所以才會自行護主,那鬼魂能夠這麽久不消散,也是因為它的蘊養。”


    “是這樣啊。”陸非魚若有所思。


    原本的劇情裏有提到過潘海霖將自己戴了多年的玉佩送給了寧筠,潘海霖死後也一直住在玉佩裏麵,原來這玉佩還真是個寶貝。


    “現在玉佩已碎,沒了它的幫助潘海霖也不能噬人怨氣壯大自身,寧筠跟他一起逃走,應該也沒必要傷人了吧?”


    “斬草除根。”卓墨目光灼灼,像是察覺到了陸非魚的唏噓之意,“我會盡快找到他們。”


    “行了行了...我隻是說說罷了,這點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陸非魚的聲音漸漸變弱,早已接收到的劇情在的腦子裏再一次演化,雖然寧筠他們情有可原,但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身份不同立場便不同。


    所謂執著,不過一條道走到黑罷了。無謂風雨霜雪,荊棘滿地,吾往矣。


    若是真的角色互換...陸非魚抬頭靜靜地看著卓墨的臉,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就笑了。“對了,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卓墨,我叫卓墨。”


    卓墨聽見自己這樣回答。


    月光灑在並肩而立的他們身上,無端生出了許多美好。


    “那——”陸非魚一字剛說出口,便是膝蓋一彎,像是絆倒了什麽,身體一個不穩就要摔倒在地。


    卓墨急忙攬住了他的肩,兩人視線相對,明明是一幅讓人浮想聯翩的曖昧畫麵,陸非魚卻是忍不住吐槽,“話說你到底是個什麽鬼?我八歲之後可就沒摔過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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