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我,我剛剛是因為,因為嗓子不舒服...對,我嗓子不舒服!”張書成站起身來,像是自己找到了個好借口一般,麵上待帶了幾分得意。


    “我沒有問你嗓子舒不舒服...我問你的是‘所謂致知在格物者’的後一段該是什麽?你若答不出來,便將《大學》全文抄寫十遍吧。”


    十遍!張書成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他就是看李明澤平日裏一副鼻孔朝上的樣子,這才想借機嘲笑他一下,可沒想把自己打搭進去啊!“夫子...”


    “你坐下,李乾,你來答一下。”陳夫子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淡淡地叫了另一人的名字。李乾坐在張書成旁邊的位置。


    這些個書院裏的害群之馬倒是都坐在一塊,今天他可要好好看看他們究竟“能”到什麽程度!即便沒有親眼見到,可蔣軒昭在書院的事跡他可沒少聽,要不是因為他是蔣老爺的兒子,自己定然不能教他!


    “夫子...我不會...”那李乾站了起來倒是十分誠實。


    “坐下,劉誌,你來!”劉誌坐在李乾的後麵。


    “夫子...我...我也不會...”那劉誌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像是結巴一般。


    “蔣軒昭,你呢?”劉誌坐下,陳夫子終於將視線放在了陸非魚身上。


    “是以《大學》始教,必始學者即凡天下之物...”笑話,這些東西他隻要過一遍都能倒著背出來!這幾天他可是翻了不少書籍。陸非魚怡然自得地站起身來,聲音琅琅。


    “...則眾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夫子,我背得可對?”陸非魚誦完,在座的人無不瞠目結舌,若是剛才還隻是小小的意外,這下子連陳夫子也繃不住了。“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陸非魚順著陳夫子的話接了下去,像是毫不費力一般,遠處李明澤的兩手相握在一起,有些驚訝,有些懷疑,還有些憤恨。


    “上自國家君王,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要以修養品性為根本。...”陳夫子探究著開口。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陸非魚沒有絲毫遲疑。


    “《詩》雲:“邦畿千裏,惟民所止。”


    “《詩》雲:“緡蠻黃鳥,止於丘隅。”


    “好好好!哈哈...”陸非魚話音剛落,一向表情嚴肅的陳夫子卻是一連三個“好”字說了出來,還伸手拍了拍陸非魚的肩,“很不錯,學而時習,不要懈怠。”


    “是,夫子。”


    兩人對話剛剛結束,書院的鍾聲便響了起來。待到陳夫子的身影一從學堂消失,陸非魚身邊便圍滿了人。


    “蔣兄,你這是...這是開竅了啊”


    “這哪是開竅,蔣兄這是吃了神丹妙藥吧?可否給我們大家也弄上一點?”


    “去去去,蔣兄這是十年修行一朝悟了,你們懂什麽!”


    ......


    “蔣軒昭,你這樣作弊就不怕被夫子發現嗎?”一個十分不和諧的聲音出現,正是李明澤。


    “李明澤,你的眼睛可還真是厲害,夫子站在我身邊都沒有發現我作弊,你倒是發現了?”陸非魚站起身來,走到了李明澤身邊,語氣裏滿是不屑,“我說,其實你是害怕了吧?害怕我得了陳夫子的欣賞,之後,他就放棄你了,嗬。”


    “你,你胡說!不過背了幾篇文章而已!你那算什麽學識!”李明澤氣急敗壞。


    “可惜我能背的你都背不了。”陸非魚聲音淡淡,一點都沒有委婉的意思,“我是一個野蠻的蠢貨,那你是什麽呢?”


    這也是李明澤那日譏諷蔣軒昭的話。


    “蠢貨!”陸非魚眼睛裏的輕蔑不加掩飾,在李明澤耳邊丟下兩個字,便出了學堂,原地李明澤還呆愣地站在那裏。


    ......


    “明澤,你回來了啊?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晚?”李明澤進屋的時候,他娘還坐在榻上繡花,眼睛離得很近,見他進來便放下了花樣,起身給他倒茶。


    她頭發已經有些發白,臉上皺紋縱橫,身上穿的衣服好幾個顏色各異的補丁,李明澤隻看了一眼便迅速地轉過了頭去。


    “娘今天從茶樓裏向掌櫃的討的,雖然隻是一些陳年的茶葉渣,但是是好茶,你喜歡喝,娘一回來就給你煮了。”李母的語氣事按捺不住地喜悅,她可是跑了好多家茶樓才有掌櫃的願意送她一些。


    茶是用白色瓷杯裝的,可是瓷杯已經發黃了,上麵還有裂痕和缺口,茶水暗沉暗沉的眼神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啪嗒”一聲,李明澤控製不住地將茶杯從桌上掃了下來,瓷杯碎裂的聲音很是刺耳。


    “這...這...明澤,你這是怎麽了啊?”李母小心翼翼地將手搭在了李明澤的身上,卻是讓李明澤瞬間便躲開了來。“明澤...”


    “我受夠了!憑什麽蔣軒昭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卻是所有人都捧著他!我這麽努力卻什麽都沒有!就算被打,被嘲笑也要自己受著...”李明澤站起了身來,一把將凳子踢倒在地上,剛想動手推桌子的時候,卻是被李母牢牢拉住了。


    “明澤,明澤,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見李明澤沒了動作,李母這才接著開口道,“明澤,你不要這樣,再過三個月縣裏的童生試就要開始了,隻要你考取了功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對,考取功名...娘,你放心,我一定能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一定...”李明澤狠地握緊了他娘的手,母子倆相顧無言。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身紅衣的胡樂看著這番情景一跺腳便直衝蔣府而去。蔣軒昭那個混蛋,又欺負明澤!他今天一定要狠狠教訓他!


    胡樂到了蔣府的時候已經入了夜,月色皎潔,柔柔淡淡,蔣府裏一片寂靜。胡樂遲疑了一下,便直奔陸非魚的房間。


    “你不要怪我啊!誰叫你一直欺負明澤的!他不開心我就不開心,姐姐說讓我不開心的人我就可以殺了他。所以,你真的不要怪我哦。”


    此時胡樂已經坐在了陸非魚的床邊,床上的陸非魚睡得正熟,胡樂一手掀開了他的被子,一手已經化成了狐狸的利爪,對著陸非魚的喉嚨便要刺下。


    “你真的不要怪我,大不了我到時候多請幾個和尚給你念經,聽說你們凡人都喜歡這一套。”胡樂說完這句,也不再遲疑,眼看著爪子就要刺穿陸非魚的肌膚,陸非魚身上卻是突然冒出一圈金光,胡樂躲閃不及身體便被一陣大力擊退,火熱的灼燒般的疼痛感讓他猛然間吐出一口血來。


    剛才那圈金光是什麽?怎麽能比道士還要厲害!胡樂緊盯著絲毫沒有轉醒跡象的陸非魚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捂著自己的胸口不甘地離開了。


    床上的陸非魚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發熱的桃木劍,翻了個身坐了起來,此刻胡樂的狐狸影子早已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這便是人與妖的區別嗎?這胡樂分明像個未開蒙的孩童一般,近乎天真地殘忍。或許,他得多加注意才是。


    ......


    這...這人是誰?


    第二天李明澤一推開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個穿著紅衣到著他家門口的男人。


    對!是男人!盡管這人比他見過任何女子都要美貌,柳眉鳳眼,瓊鼻朱唇,肌膚賽雪,李明澤的視線順著胡樂修長的玉頸一路向下,喉結忍不住總動了動,他竟無意中便看癡了!


    “公子?公子?”李明澤走在胡樂身邊蹲下身來,連叫了兩聲卻是沒有聽到回應,李明澤下意識地伸出了手去,手心摸到的衣料卻是出乎意料的精致順滑,李明澤這才發現男人身上的紅衣比之那蔣軒昭平時所穿也是毫不遜色!腰間的紅色玉佩玲瓏剔透,還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狐狸飾樣栩栩如生,想必也是價格不菲。


    這個男人...李明澤腦子一動,便將地上的胡樂抱著進了屋子。躺在他懷裏的胡樂唇角向上拉起了一個輕微的弧度,手臂輕纏上了他的腰。


    而此時的蔣家飯廳,隻有蔣母和陸非魚兩人在用飯,卻也是其樂融融。


    “來來來,多吃點。”蔣母向陸非魚碗裏夾了一筷子雞絲。


    “娘,我自己吃。”陸非魚將碗裏的雞絲送進了嘴裏,“爹呢?怎麽今天不見他?”


    “你爹啊,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有個衙役過來通知你爹說要找的人找到了,請你爹過去呢。”


    “這麽快?”陸非魚想著起碼還得等一段時間才是,“說了是誰嗎?”


    “這我哪知道啊,等你爹回來就知道了!”蔣母舀了一小碗雞湯送到了陸非魚的麵前,陸非魚剛端起來喝了一口便聽見了奴仆的聲音。


    “夫人,老爺回來了!還說讓你趕緊準備一點素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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