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麒體內有陰陽圖,不吃不喝也不覺得餓,但這疲憊,也是常人難以忍受的,林麒很想趁著沒人上岸休息一下,想起張三豐瀟灑而去,竟是不擔心自己偷懶,他老人家如此瞧的起自己,難道還能讓他失望不成?


    林麒起了性子,深吸一口氣,再次沉到湖底,這一次不管胸口如何憋悶,也不出去,時間一長有些頭昏腦漲,就在他幾乎就要堅持不下去之時,忽地他丹田那陰陽圖緩緩一轉,竟然生出幾絲清涼之氣來,清涼之氣一起,頓時胸口的煩悶立消,陰陽二氣在他體內循環反複,慢慢的林麒沉下了心,真個在湖底意守丹田的靜坐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麒已進入非想非非想的境界,卻在這時,耳邊突然有聲音傳來:“小子,這湖是你家龜蛇二位爺爺的地盤,快滾出去!”


    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卻感覺不到有人,是心魔,還是真有龜蛇二位將軍的神魂?林麒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一旦出聲,丹田可就收不住了。


    林麒仍是安心靜坐,並不理會,他隻是在湖底修煉,並未做什麽,想必龜蛇二位將軍也不會為難自己,果然這聲音再沒想起,又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又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小輩,如此的不聽話,不給你點教訓,你也不知道你兩位爺爺的厲害,你且看,這是什麽!”


    最後一個字,猛然炸起,仿佛有千萬根銀針紮進林麒的耳中,他再也忍耐不住,啊!的一聲喊出口卻灌進一口湖水,張開眼睛,眼前那裏有什麽龜蛇將軍,隻有一小小的藍點。


    藍點隻有針尖般大小,發出奇異的光芒,光芒閃動之間,形成一個小小漩渦,漩渦越轉越快,一道強大的吸力發出,林麒身軀忽地一動,偌大個身軀,竟然被光芒發出的吸力,吸進去了一點。


    林麒驚訝無比,拚命掙紮,卻那裏想到,那一點光芒轉眼間變得已變成一團,越轉越快之下,林麒卻發現不管他如何掙紮,對這團光芒竟是起不到半點作用,這股吸力是如此之強,將他整個身軀如細沙一般,一點點被吸進光團之內。這股吸力竟是不可抗拒。


    昏昏沉沉中,林麒感覺置身於無盡的黑暗之中,飄飄蕩蕩中眼前閃過一縷縷金沙朝著淡藍色的地方流動,他一縷神識情不自禁跟著金沙向那片純粹的如同翡翠一般的藍色天地漂浮而去。


    突然一股陰寒之氣在這虛空之中升起,接著一股純陽之氣升起,兩道氣流相互糾纏,一個雄偉至極的神獸在無盡的混沌之中顯現,蛇頭龜身,跟真武大殿中,真武大帝腳下的龜蛇一模一樣,但是,這裏是什麽地方?


    林麒心中沒有害怕,仿佛在這無盡的虛無之中,就連害怕都不存在了。他愣愣的看著,看著神獸雄偉的身影在虛無之中漸漸變得越來越大,如浪濤般的陰陽之氣之氣充斥了整個虛無,越來越多的陰陽之氣,最後形成一聲霹靂。


    “哢!!”


    山崩地裂一陣轟鳴,整個虛無猛然漲了一漲,林麒看的清楚,自己竟似置身在一個大蛋之中,混沌一片,天地未開!此時龜蛇合一的神獸身形愈發巨大,在混沌當中虎踞龍盤,他起初尚不動,似在沉睡,突然巨頭霍地昂起,吐出一聲攝人心魄的曆嘯。


    混沌乾坤為之一陣搖晃,龍吟響過,神獸忽地衝天而起,背負輕而清的物體,冉冉上升,漸大宇宙虛空化成了乾,腳踏重而濁的東西,沉沉下降,變成了坤。神獸背負乾字,腳踏坤土,昂頭長嘯,震人心魄,氣勢磅礴。


    林麒直瞧得目瞪口呆。盯著那神獸心裏由衷的佩服,但見這被神獸破開的混沌乾坤,中間宇宙虛空,尚有絲絲黏連,猶如傾盆大雨從九天落下,不由得又想,假如能把這無數黏連之物撕破,乾坤截然而分,人處其中,那就舒服多了。


    他心念剛動神獸似與他心意相通,巨尾忽地揚起,猶如一根龐大的烏金鞭,直向那絲絲黏結處掃去,隻聽一陣金鐵破裂斷折之聲響過,絲絲黏結之處便被一掃而空。


    此際乾宇忽地從盤龍背上騰騰直上,眨眼間已達九宵雲外,乾字與坤土便截然分開了,乾坤郎清,天地遂成,上乾下坤,下地上天,混沌乾坤孕育的神獸,完成開天辟地的驚世大業,便忽然滿足的伸展鋪張開來,整個坤土,皆為神獸宏踞。林麒想起往日所看道書,心中猛然醒悟:“這混沌空間竟是另一世界,乾坤浩蕩,竟隱伏如斯秘奧……”


    他轉念感慨之際,那盤踞於坤土的神獸忽地騰起一片茫茫白霧,整座的身軀,在茫茫白霧中萬古長存地幻化開來,隻見他呼出的氣化做風和雲,吟嘯變為轟鳴的雷霆,天象運轉,風雲變幻,雷化春雨,整個混沌天地初成,白茫茫一片。


    如此這般奪天地造化,神獸竟似還不滿意,巨大身軀不停舞動,揮舞之間,威猛無匹的神力充斥整個天地,白霧激蕩不已,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降為地。神獸這般氣勢威猛剛烈到了極致。林麒看的目馳神搖,隻覺得他每一個動作都蘊含著莫大威力,林麒心中一動,看的更加仔細,隻是一會他便看出神獸動作之間極有規律。


    林麒此時感慨乾坤天地幻化,早已為之目奪神搖,但其中隱含的幻化之象,幻變軌跡,卻已銘刻心中。他不由得手舞足蹈隨著神獸的動作仿效演練起來。


    第二百一十六章 鬼醫


    深秋時節,落葉繽紛,秦嶺山路上,左邊的是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人,腰間斜斜插了一把黑乎乎的尺子,麵貌英俊,臉色蒼白,一雙眼睛大而有神。另一個的是個身材壯碩陰陽臉的道士,兩人風塵仆仆,麵帶倦容。陰陽臉背著個大包袱,一邊走一邊嘟囔:“小林子,張三豐那老道忒不地道,關了你三年不說,就告訴了咱們個地名,那鬼醫叫什麽名字,姓誰名甚?卻是隻字未提,讓咱們兩個好生尋找,瞧瞧,都找了三天了,還是沒半點消息,我看著咱們是不是找個大點的縣城,歇息上幾天,再好好打聽打聽。”


    旁邊的年輕男子無奈道:“師兄,暫且忍耐忍耐,咱們辛苦了許多日子,才到了這裏,雖說此地荒僻卻也總有人家,碰到人打聽打聽,總能找到……”


    兩人自然就是林麒與周顛了,當日張三豐現學現賣,一張雷符就發出如此神威,林麒當真是佩服到了極點,張三豐也不跟他廢話,他知道有個人或許能治女子的病,但林麒必須完全驅策得了丹田內的陰陽圖,才能告訴他那個名字,於是林麒在武當山待了三年,這三年中每日在太極湖中調和陰陽,正如張三豐所說,符籙之術是劍,而他是拿劍的人,隻有拿劍的人本身強壯了,劍術使出來也才會更厲害。


    太極湖中有龜蛇二位將軍之靈守護,林麒照著張三豐吩咐沉在湖中,被龜蛇二將所留精氣攪擾。觀看各種神異變化三年,最後降服龜蛇二將。明白了龜蛇相盤,陰陽必和的道理,體內陰陽圖運用得心應手,本事自然也比先前更大,出了太極湖才知道,湖中所謂的龜蛇二將神魂,不過是他體內陰陽所化,這才知道張三豐用心良苦。


    三年的功夫,林麒的本事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張三豐這才告訴他,秦嶺之東有一個鎮子叫做清水鎮。隱藏在大山深處,因一條小河從村中直直穿過而得名,整個鎮子隻有五百多戶人家,天高皇帝遠,民風質樸,自給自得。與世無爭,村子裏有個鬼醫,醫術高超世所罕見,不僅活人的病能治,就是鬼生了病都能治,可見醫術之高超。是位隱士高人,找到鬼醫興許就能治好女子。


    林麒叩謝了張三豐,留下女子,月來,郭大。帶著周顛朝秦嶺而來,一路上風餐露宿自不去說它。且說到了秦嶺地界四處尋找,卻是很少有人知道這麽個鎮子,兩人隻能四處轉悠,秦嶺山脈廣博,找了一個多月還是沒什麽消息,周顛就有些焦躁起來。


    林麒心中也急,還要安撫周顛,秦嶺深處山間多橫穀,且人跡稀少想要找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小鎮子也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眼見著日上中天,周顛走的滿頭是汗,林麒拉著坐到一顆遮陽的大叔下歇息。


    歇息了有半個時辰,兩人剛要站起來繼續趕路,卻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歌聲:“踏歌藍采和,世界能幾何。紅顏三春樹,流年一擲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紛紛來更多。朝騎鸞鳳到碧落,暮見桑田生白波。長景明暉在空際,金銀宮闕高嵯峨……”


    一陣中氣十足偏又帶些逍遙灑脫的歌聲,飄蕩在群山之間。歌聲洪亮,驚起山中不知名的鳥兒一陣陣撲騰翻飛,這曲子是傳說中上八仙之一藍采和所做,曲調飄渺,有神仙脫世之意。據傳他曾在蘇州城出現,身穿破藍衫,手持大拍板,在鬧市行乞,乘醉而歌,後在酒樓,聞空中有笙簫之音,忽然升空而去。


    這歌知道的人多,但能唱成這個樣子的可不多,林麒精神一振,朝歌聲方向看去,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樵夫,趕著一頭驢,驢背上有幾捆柴,還有幾隻死兔子,身後也有柴,身形甚是雄壯,腰間插了把短斧,大踏步而來。


    林麒大步迎上前去,抱拳行禮道:“耳聽得大哥口唱道歌,必然是個隱士的高人,在下林麒,這廂有禮了!”那漢子見林麒文縐縐的朝自己行禮,嚇了一跳,拽住了驢子,開口道:“什麽高人?我就是個砍柴的樵夫,小哥,你認錯人了吧?”


    林麒不解問道:“剛才聽你唱的道歌,有神仙脫世之意,大哥不是隱士高人,又怎地會唱?”


    樵夫聽他問起,嗬嗬笑道:“什麽高人啊,我這是砍柴的時候,碰到一個老道,向他請教長生之道,他就教會了我這歌兒,還說每日裏用盡肚中之氣高聲,就可延年益壽,卻說來也是神異,自從學了這歌兒,力氣倒是大了不少,人也精神,也就越唱越熟了。”


    林麒這才恍然,漢子就是一普通樵夫,此處乃是秦嶺,與那終南相隔不遠,終南隱士天下聞名,想必是那個道士路過,教給了樵夫這首道歌,天天唱,唱的流暢了,自然有那麽點味道,樵夫是不是高人,林麒也不甚在意,他上前行禮,就是想問問樵夫知不知道清水鎮。


    林麒還沒等開口,周顛霍然而起,大步走過來,甕聲甕氣道:“那漢子,你整日裏在這山中轉悠,可知道有個清水鎮嗎?”


    周顛環眼睜著,一張陰陽臉,醜惡非常,嚇得那樵夫唉呀媽呀一聲喊,差點跌坐在地上,林麒急忙一把扶住他道:“大哥莫怕,這是我師兄周顛,我二人都是學道之人,到清水鎮,是想找一個叫鬼醫的大夫。”


    樵夫心中定了定,慌忙站起道:“你這小哥清秀俊逸,像個好人,你這師兄卻未免太凶惡了些,如此模樣,真如惡鬼山精一般,嚇煞個人。”


    林麒笑笑:“我這師兄莽撞,卻是個直爽的人,大哥莫要介意,我隻問你,可知道清水鎮否?”


    樵夫道:“我便是清水鎮的人,怎能不知道?”


    林麒大喜,道:“大哥可否帶我兄弟一起去清水鎮?”


    樵夫笑道:“有什麽不可以的了,清水鎮不過是山裏的一個鎮子,又不是皇帝老兒的宮殿,走走,且隨我一起去……”


    林麒和周顛都是精神振奮,找了這許多時日,竟是不經意間找到了,跟著樵夫順著山路前行,路上林麒問起鬼醫的事,樵夫搖頭說不知,說鎮子裏隻有一戶姓楚的大夫,百年前躲避戰禍遷移到鎮子上的,醫術甚為高明,鎮子裏誰家有個大病小災,一副草藥下去,準好,不過楚老大夫前年去世,隻剩下一個叫楚韻兒子……


    林麒啊的一聲站住,心中沮喪無比,怎地都沒想到他要找的鬼醫竟然去世了,失魂落魄之際卻聽周顛問道:“那他兒子醫術怎麽樣?”


    樵夫道:“楚家醫術單傳,楚韻也真是個厲害的,鎮子裏誰病了,同樣是一副草藥就好,絕不用吃第二副,照我看,他的醫術比他爹不差……”


    兩人的話傳進林麒耳中,猛地一個激靈,暗自埋怨自己沉不住氣,還是師兄解了自己心中苦悶,卻不知道,周顛就是一根直腸子,想的遠沒有林麒複雜,也正是因為如此,往往更能夠比林麒切中關鍵之處。


    走了段路,三個人也就熟稔了起來,樵夫打開了話匣子,倒也是個能說的,人也憨厚,他說鎮子離這裏甚遠,平常鎮子裏的人不會到這座山來打柴,不過最近秋收完了,他想著一邊打柴一邊套幾隻兔子,醃起來留到過年的時候吃,山裏人家也就這麽點好處……


    三人聊著順著山路而行,竟是從中午一直走到了天黑,還沒有到,此處群山連綿,東一扭,西一拐的,若不是有人帶路,真是難以找到,如此這般又走了半個多時辰,才隱約的見到一處巨大的平坦之地升起炊煙,三三兩兩的燈火。


    這是一個巨大的山穀,隻有二三百戶人家,背靠著一座百十多丈的高山,前麵左右,卻是平整的農田,看到燈火,林麒忍不住就鬆了口氣,許多日子的奔波勞累還是沒有白費,終於是找到了清水鎮,此處當真是與世隔絕,真不知道鎮子上的人怎麽就這麽耐得住寂寞,待在如此荒僻之地?不過想想外麵的兵荒馬亂,此處也當真稱得上是一處桃園了,世間萬物就是如此,有一得就有一失,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三人腳下都加了快,林麒和周顛跟在樵夫身後正走的歡騰,樵夫卻突然身形一頓,全身猛地顫抖了一下,接著動也不動,沉默的像是一根木頭。周顛好奇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兄弟,怎麽不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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