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氣息雖輕,幾乎擦不可聞,林麒和殷利亨卻都早就知道有這麽個人再偷看,隻是誰也不點破,一來不知道底細,二來也不知道此人是敵是友,兩人相爭棋逢對手,若是再惹一個厲害的出來,誰也承受不住。


    殷利亨被林麒逼的走投無路,心中發狠,就想拖一個下水,心中也想得明白,若此人是這小子的幫手,早就跳出來了,不用等到現在,既然不是幫手,不如將水攪渾,結束這莫名其妙的打鬥。


    那人如一片樹葉輕飄飄落下,就如柳絮一般,人還在空中,就大聲喊道:“過路,過路,在下隻是路過看熱鬧的,不惹麻煩,二位繼續,就當我不在好了……”


    卻在這時,殷利亨一個梯雲縱,從他身側掠過,林麒尺子卻已然到了身前,那道士歎息道:“你們打你們的,幹我屁事了?”話是這麽說,右手一伸抓住後背常見,拇指輕輕一推,鬆了崩簧,握住了劍柄,左手中也不知怎麽一掏便有了一張符,輕輕一抖,那道符一下燃起,他左手五指一張一合,已將這團火揉在掌心,朝著林麒放去,接著轉身一把拽住想要逃跑的殷利亨道:“你逼我下來,就想跑了?”


    此人劍術之中夾雜著符籙之術,均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符咒火焰逼停了林麒,一抓之下抓住了殷利亨,道士隔在兩人中間,忽然向後一躲道:“你們繼續,我看著就是。”


    林麒見他不幫殷利亨,舉著量天尺衝了過來,殷利亨被他纏得怕了,林麒一動,他就躲到了道士身後,兩人繞著道士轉圈子,卻是誰也奈何不得誰,道士眼見好戲看不成了,兩人轉圈轉的他頭暈眼花的,忍不住歎息一聲道:“不如在下做個和事老吧,要是沒什麽深仇大恨,不如就此停手可好?”


    林麒停下,哼的一聲問道:“你是什麽人?憑什麽就做和事老了?”


    那道士笑道:“在下龍虎山張青山,二位是?”


    殷利亨急忙道:“在下武當山殷利亨,跟道兄見禮。”


    林麒聽見兩人都有門派,冷哼道:“老子林麒,沒門沒派。”說到這,猛然抬頭問道:“你是龍虎山的?可認識周興?”


    “周興是我師兄,小兄弟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亂鬥


    師傅是張青山師兄,那豈不就是自己的師叔!林麒半信半疑,開口道:“我是周顛的師弟!”林麒回答的巧妙,說的又快,弄得張青山一愣,哦了聲,也沒在意,可琢磨了一下才回過味來,感情這小子是不想認自己這個師叔來著,他嘿嘿笑道:“你就是林麒了?周顛口中的小林子?他可是說你死在黃河裏了,喂了青蛟,你怎麽沒死?”


    林麒翻了翻白眼:“我沒死你很失望嗎?你見過周顛嗎?如何從他口中知道的我?”


    “那傻小子在龍虎山上呢,跟在掌教真人身邊。”林麒哦了一聲,半信半疑,也不見禮,張青山可就有點不是味道了,周興在龍虎山隻是個不顯名聲的弟子,他張青山卻是龍虎山年輕一代的俊傑,便是周興活著時見了自己,也不敢如此無禮,這小子不過是個還沒收錄在冊的弟子,就敢如此托大?


    一旁殷利亨也不是個傻子,眼見兩人認了親,可是暗暗叫苦,一個林麒就已經讓他束手無策,再來個張青山,憑他全身是鐵,又夠兩人打幾顆釘的?更是後悔,當初來的時候,怎麽不邀上幾位師兄,若是幾位師兄任何一個在,也不是如今這尷尬模樣。


    張三豐創武當一脈,自有一代宗師氣度威望,收徒甚嚴,這麽多年下來,不過就是收了,宋遠橋、俞蓮舟、俞岱岩、張鬆溪、張翠山、殷梨亭、莫聲穀,七人而已,殷利亨是老六,武功道法,遠不如前幾位師兄厲害。


    近些年武當聲威大震。漸漸的有壓過龍虎山的勢頭,龍虎山雖嘴上不說,心中想必也是不舒服的,兩派明的客氣,暗裏卻是較勁。殷利亨年紀不大,卻是個老江湖,眼見兩人搭話,頗有淵源的樣子,就覺得不好。


    光是林麒那個古怪小子就夠他頭疼的了,再加上個龍虎山近年來名聲鵲起的張青山。如何能是對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也不打招呼,就想趁著二人說話之際溜掉,可他剛一動,林麒竄上來舉著量天尺就砍。嘴裏罵道:“臭牛鼻子,你殺了鼠解元就要一走了之嗎?”


    殷利亨躲開。嘴上卻不服軟,嚷嚷道:“一個鼠怪,稱的什麽解元?武當山供奉的是蕩魔真君,自然要行斬妖除魔之事,殺了個鼠怪又能怎地了?”


    林麒怒道:“鼠解元雖是鼠怪,卻也知書達理,遠比你這臭牛鼻子強。它又不曾招惹了你,又未曾偷了你家糧食,摸了你家婆娘,辛苦修煉這些年,神智剛開,就死在你手,你還有理了?武當山又怎地了?武當山就這般蠻橫嗎?老子倒要問問張三豐那老牛鼻子,怎麽就收了你這麽個玩意?”


    林麒難纏,殷利亨不想招惹他,但聽他提起張三豐。且言語之中甚是不敬,也怒道:“小子,嘴裏積些口德,龍虎山上下,都是你這般不知尊卑。沒上沒下的嗎?我武當祖師的名諱也是你這小子能叫的?來來來,今天道爺就代你師門長輩教訓教訓你……”


    張青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原本是瞧熱鬧的,沒想到見了這麽一出,林麒性子傲,也不拜他,何況又不是龍虎山的親傳弟子,沒記錄在冊,不過就是周興收的野徒,本不想為此得罪了武當,那裏想到,兩人罵來罵去,竟然扯到了龍虎山,頓時也不悅對殷利亨道:“喂喂,你二人之事,可不要扯到龍虎山上去。”指了指林麒道:“這小子是我門中一個師兄收的野徒弟,還沒記錄在冊,算不上是龍虎山的弟子,罵人可要看清楚了。”


    殷利亨那裏知道那麽多,見張青山裝模作樣,呸的一口道:“你們兩個蛇鼠一窩,要打就痛快打,惺惺作態又有什麽意思了?來來,今天武當殷利亨就要領教領教龍虎山二位的本事。”


    殷利亨挽了個劍花,就等著二人一起上來,卻不曾想,林麒冷哼一聲對張青山道:“喂,人家要領教龍虎山的本事呢,老子沒有記錄在冊,算不得你龍虎山上的親傳弟子,這是喊你動手呢,怎地不動?莫非怕了這臭牛鼻子?”


    殷利亨一身道袍,張青山也是,兩人都是道家弟子,林麒這左一個牛鼻子,又一個有鼻子可是連張青山都罵進去了,張青山見他如此刁滑,忍耐不住,罵道:“你這小子,怎地沒有半點規矩?難道周興就沒有教你見了長輩要恭敬嗎?不恭敬也就算了,冷嘲熱諷的又做什麽了?再這般無禮,我就替你師傅教訓教訓你。”


    林麒冷笑道:“你是個什麽東西?就敢口出狂言,我林某人一生就一個師傅,周興是也,如今已過世,你何德何能,就敢要替我師傅教訓我?呸……別忘了,老子不是龍虎山記錄在冊的弟子,你跟老子套的什麽近乎,說的什麽遠近?還長輩,老子認得你個屁……”


    林麒性子傲,是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脾氣,心中也不分個正邪,就想活出個自己的性子來,黃河地下困了那麽多年,早就想得清楚,人這一輩子,千萬莫要委屈了自己,什麽正邪,善惡,都是高高在上之人強加給別人的,這世道,誰強誰就是正,誰厲害,誰就是善。


    張青山若是一開始對林麒溫言暖語,林麒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周顛也會對他恭敬有加,畢竟是周興的師弟,但從他言語當中,卻根本未將自己放在眼中,不要說自己,就連師傅都不在意,否則也不會說出替周興教訓他的話來,既然你不給麵子,我林麒有何必給你麵子?


    龍虎山雖強,我林麒也不是個要飯的,寄人籬下,看你的臉色,何況未吃過你龍虎山一粒米,喝過你龍虎山一口水,跟誰在這裏托大?


    林麒和張青山越說越僵,眼看就要動手,搞得殷利亨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趁這機會就要溜掉,剛一動,張青山立刻閃身攔住他道:“事情都是因你而起,還未說清楚,怎地就要走?”


    殷利亨大怒:“要打就早些動手,演了場大戲給誰看?今日咱們就分出個勝負。”長劍挺立,直的向張青山刺去,張青山也怒,大聲道:“你這人怎地如此不曉事,我都說了這小子還不算是龍虎山真正弟子,你倆打架,我就是個看熱鬧的,如今把我扯了進來,你卻要走,留住你問清楚了,怎地就不行了?娘的,真要打架還怕了你不成?”邊說,手中長劍也迎了上去。


    兩人你來我往竟然不分上下,林麒抱著膀子瞧著,一邊冷言冷語道:“武當這位大俠本來找的就是你龍虎山正宗弟子,我這種野收的弟子,又怎麽會放在眼裏了,喂,姓張的,人家拿劍刺你,你手中的劍是娘們手中的掃把嗎?刺還回去啊,扭扭捏捏的幹什麽,跳舞嗎?……”


    張青山這叫一個氣,覺得林麒這小子半點規矩也不懂,自己好歹也是他師叔,說兩句嘴也就算了,如今怎地又幫起外人來,冷嘲熱諷的?也惱怒起來,躲過殷利亨一劍,劍尖一轉就朝林麒劃了過去,道:“就教訓教訓你這小子。”


    林麒皺了皺眉,量天尺橫的掃出去,擋住張青山劃來的劍光,將張青山手中長劍蕩開,這當口殷利亨淩空而下,眼見失去了張青山,卻也不收回勢頭,順勢朝著林麒頭頂劈下,林麒身形一轉,猛然轉到張青山後麵,朝他腰眼橫掃。


    從擋下張青山一劍,到躲開殷利亨,再朝張青山橫掃,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若是眼慢的,隻怕連他如何出手都看不出來,他手中量天尺,雖然沒有張青山和殷利亨那般神威凜凜,輕巧靈動卻遠遠勝過。


    三人一個是武當張三豐親傳弟子,一個是龍虎山年輕一代俊傑,一個從黃河地下待了七年,得到千年前鬼巫傳承的怪才,三人各有各的優勢,武當劍法剛柔並濟,神妙非常,龍虎山劍術雖然不顯,但千年傳承也是不可小窺,劍法自有精妙之處,更兼一手符籙參雜其中,也是厲害的異常,三人中明麵上看去林麒最弱,但他身輕,力大,速度極快,雖然出手沒什麽章法,但這會丹田內的陰陽果被激發的愈發純屬,手中量天尺又是神器,人也機靈,不與二人拚命,抽冷子就是偷襲,反而是三人之中最難纏的。


    這會林麒也放開了,任由丹田內陰陽果旋轉激發,先是道道純陽火氣,隨即是冰寒冷氣,然後就是一會熱,一會冷,相互交換,隨著量天尺激發出來,朝著二人身上又是砍,又是刺,又是剁……弄得張青山和殷利亨苦不堪言。


    三人鬥了個不亦樂乎,一會是林麒和殷利亨夾擊張青山,一會又是張青山殷利亨夾擊林麒,一會林麒和張青山夾擊殷利亨……誰也不敢有絲毫大意,三人亂鬥一起,都是小心翼翼,振奮精神,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折在此處,時間一長都是暗暗叫苦。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服


    三人之中最驚訝的當數張青山,先前躲在樹上看熱鬧,並不覺得兩人有多厲害,他早就認出了殷利亨,覺得江湖盛傳並不都是真的,武當六俠,竟然連個不知名的小子都拾掇不下,反而被逼的手忙腳亂,一定是浪得虛名。卻不曾想,自己動手,才發現張三豐這第六個徒弟,的確是個有本事的。尤其是一手太極劍法,圓轉自如,以柔克剛,陰陽相濟,當真厲害到家了,有幾次身上的氣機就被他牽引著走了。


    更讓他驚訝的是林麒,周興在龍虎山,就是個中下的弟子,武藝道法不算出眾,學了些抓鬼驅邪的法門,並不受門中長輩重視,否則當初也不會趕下山去,周興就不甚強,他收的徒弟能強到那去?卻沒想到,周興這個徒弟,竟然厲害到了如此地步。


    張青山是正一教張真人的親侄子,也是親傳弟子,常被門中上下稱讚是五十年來資質最好的,五歲開始修道,十五歲行走江湖,闖下好大的名頭,能再他手上走上幾十回合的,真沒幾個。


    一開始張青山全然沒將兩人放在眼裏,就抱著看熱鬧的心思,這會輕視之心早就沒得無影無蹤了,反倒是越來越小心,尤其是小心那個便宜師侄,古怪精靈,也不知道在那學的本事,竟然就快到了這個地步,不管自己手中長劍還是符籙,剛一比劃,對方就像是知道了自己要如何動作,就會趁機反擊,端的是令人頭疼不已。


    他那裏知道林麒當年在黃河地宮下麵,太過無聊的日子,就算有粒灰塵起伏都能盯著看上半天。研究研究灰塵會落向何方,那一雙眼,練得是火眼金睛也似,即使你動作再快,隻要一動。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林麒手中尺子厲害就不必說了,怪的是沒有章法,不像殷利亨,張青山,劍法使將出來都是一套一套的,他什麽套路都沒有。就是快,力氣大,明著打不過,就偷襲,搞得兩人不厭其煩,卻又無可奈何。


    三人實力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這一場亂鬥,打了快一個時辰愣是沒分出勝負,其實高手之間過招,打不了那麽長時間,幾招之內必定分出勝負,因為高手過招不像一般人想象的你來我往。不打上半天,就好像沒看頭似的,那是小孩子過家家,不是高手。


    真正的高手臨敵,全身的精氣神都提到最高,隻要對方一個疏忽,就會招來致命一擊,或是兩人層次不同,那也就是幾下的事。像三人這樣亂鬥了一個多時辰不分勝負的,天下少見。殷利亨,張青山累得是眼冒金星,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隻是咬著牙強撐,林麒也累。這兩人不愧是名門大派的,身手高強,並不好對付,稍有不注意兩口寶劍就跟兩條活蛇一樣,伺機而動,等著咬上一口,他臨敵經驗又淺,又沒章法,能強撐下來委實是奇跡。


    三人誰也不敢大意,都知道其餘兩個不弱,稍有不慎就得重傷,都是苦苦硬撐,如此這般又撐了半個多時辰,月亮都升到了頭頂,還是誰也奈何不了誰,殷利亨已是到了極限,咬牙橫掃出一劍,心下淒然,這一劍掃出去,就再也沒有餘力了,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


    啪啪!兩聲輕響,那是林麒的尺子和張青山的長劍擋住殷利亨這一劍,殷利亨原本以為手中七星寶劍會蕩回來,卻沒想到,林麒和張青山二人,擋住一劍後,竟然身子歪,全都累躺在了地上,倒是殷利亨還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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