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月光輕撒進來,一個年老的女人,身穿古裝,滄桑的幾乎猶如千百年的石頭,而在她的身邊,卻站著一個高大的年輕人,穿著一身的衝鋒衣,兩人像是誰都看不到誰,又像是在比誰的耐心更好,都一動不動,這一幕實在是詭異到了極點。


    過了少頃,大薩滿並沒有繼續去睡,眼睛越來越明亮,她動了動,盤膝坐好,雙手卻高舉向天,開始用一種奇怪的音調念誦著王小虎聽不懂的咒語,王小虎額頭上直冒冷汗,仍是一動不敢動,屋子不大,他生怕踏錯了一步,發出聲音,被大薩滿看到,何況他也想知道,大薩滿晚上不睡覺,神神秘秘的在做什麽?


    隨著咒語在屋子中來回環繞,屋子中的溫度突然降了下來,起碼有五度左右,分外明顯,溫度一降,屋子裏驟然陰森,王小虎急忙捏訣,開了陰眼,卻發現屋子裏除了陰氣沉重之外,並沒有惡鬼冤魂,難道是自己的道行太低,看不真切?


    過了十幾分鍾,大薩滿停止了念誦咒語,慢悠悠從炕上下來,王小虎急忙相應的踏步,保證讓大薩滿看不到他,也幸虧屋子黑暗,不算小,才彌補了王小虎快速踏步又不能發出聲音的弱點,否則王小虎踏步再快,也難免會露出馬腳。


    大薩滿下了地,從枕頭下麵掏出一麵銅鏡,古香古色,上麵雕刻著奇異的花紋,看上去就是久遠之物,而且是西域那邊獨有的造型,大薩滿坐到窗戶下麵的一張木桌前麵,把銅鏡支在一個小木架上,小小的木架支上銅鏡,嚴絲合縫。


    女人愛美,可大薩滿這個年紀的女人,再愛美,也不可能三更半夜的起來照鏡子,王小虎愈發的好奇了,大薩滿將銅鏡放在木架上,又把坑頭的香爐捧過來放在鏡子旁邊,月光斜斜正好照在鏡麵上,王小虎踮腳一看,心神忽地一震。


    銅鏡之中的麵容,不是大薩滿的模樣,而是一個非常年輕美麗女子的樣子,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麵目模糊,看不太真切,猶如一個困在銅鏡中的幽靈,王小虎驚訝的四下看了看,屋子中除了他和大薩滿根本沒有第三個人,更加讓王小虎驚奇的事情發生了,大薩滿又開始念誦咒語,手中卻多了一把小小的銀刀,隨著咒語聲越來越快,大薩滿輕輕刺破手指,卻沒有鮮血流出來,大薩滿的表情此刻極為痛苦,身軀開始不停的顫抖,她輕輕擠出一滴並不鮮紅的血液,咒語聲愈加的響亮起來,然後她朝銅鏡上輕輕一彈。


    鮮血濺到銅鏡上麵,銅鏡表麵散發出暗紅的光芒,鏡麵仿佛活了過來,將大薩滿的這滴鮮血吸納得一幹二淨,而鏡子裏那個年輕的女子麵容驟然就清晰了一些,王小虎腦中急轉,回憶點鬼錄中記載的各種秘術,還有師傅留下來的秘籍中,仔細回想,想要知道大薩滿用的是什麽邪術,卻無所得。


    震驚之中,大薩滿突然伸出手去,在鏡麵上輕輕一抹,裏麵那個年輕的女子驟然身影消失,然後大薩滿將鏡子反轉過來,另一麵同樣是鏡麵,而裏麵隱約的有一個年老滄桑的人影。


    然後大薩滿將自己的臉靠近了鏡麵,王小虎感覺一股陰沉的氣息從鏡子中湧進了大薩滿的身軀,接著他看到大薩滿蒼老的麵容突然變得年輕了起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感情


    大薩滿手中鏡子是拘押魂魄的法器,裏外兩麵各困住了一個魂魄,其中一個比較年輕,另一個比較蒼老,作用卻完全相反,從大薩滿施展的秘術上看,是她從身體裏逼迫出些陰沉的氣息,滋補那個年輕的魂魄,在吸取年老的魂魄,補充自身。


    至於是什麽手法,王小虎看不出來,不像是什麽正經路數,大薩滿施完法,小心將鏡子放進懷中,就那麽坐著,靜靜看著窗外半圓的明月,像是已經看得癡了,王小虎卻是暗暗叫苦,不知大薩滿為何不去睡覺,忽然文藝了起來。


    寂靜無聲中,月光輕輕映照在大薩滿蒼老的麵容上,仿佛恒古以來就是如此,這個過程持續了大概有十幾分鍾,大薩滿幽幽歎息了一聲,轉身躺回坑上,王小虎還是不敢動,直到大薩滿的鼻息漸沉,才小心摸出門去。


    王小虎身形剛出了屋子,大薩滿無聲無息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王小虎驟然消失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精光,月光仍舊撒下,映照著傻乎乎的王小虎出了大薩滿的房子。


    離開大薩滿的家遠了些,王小虎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出了會神,大薩滿家裏沒有生死薄,如果有此種神物,自身散發出來的氣息,他一定能感覺得到,如果大薩滿家裏沒有,會不會在別人家裏?


    似乎沒有這種可能,冷天祥說過,大薩滿找到了生死薄後跟隨親軍回返,大薩滿為何著急回返?難不成他已經找到了長生不死的辦法?這個念頭嚇了王小虎一跳,真要是這樣,難道她一直活到現在?可怎麽看也不像,一個七八百歲的人,該蒼老到什麽地步,還是說用銅鏡施展秘術就能延續生命?


    問題不難解決,隻要明天見到蘇合,一問什麽就什麽都明白了,接下來該幹什麽?王小虎有些拿不定主意,這個鬼地方出不去,總也不能閑著,想了想,還是繼續尋找生死薄。


    村子裏就百十來戶的人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算上,也不過五六百口人,比起當年進山幾乎縮水了一半,更可憐的是,大薩滿的房子裏還有些東西,別的人家就幾乎隻能用赤貧來形容了,家裏有櫃子,有桌子的,都算是富裕人家,王小虎一晚上偷溜進去了十戶人家,別說生死薄,連個能眼前一亮的東西都沒有。


    折騰了一晚上,王小虎一無所獲,眼見天色漸亮,生怕被烏婭發覺,偷摸溜回了山穀,烏婭睡的正沉,王小虎鬆了口氣,躺在稻草鋪就的地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睡得正香,王小虎恍惚感覺有人靠近去抓他的背包,猛然醒轉一把抓住偷襲之人,就聽哎呦一聲叫喚,聲音很嫩,王小虎醒了醒神,看清楚是蘇合,這小子明顯是讓王小虎給喂饞了,不請自來,想要偷王小虎背包裏的巧克力。


    王小虎卻是一身冷汗,他背包裏可不光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師傅留給他的黃腰帶,還有各種法器都在包裏,要是讓蘇合偷著拿走了,丟了一件……王小虎真就不敢想象了,不由得有些惱怒道:“不給你就來偷?走,找你家大人去!”


    王小虎力氣大,蘇合被他抓的生疼,又被王小虎突如其來嚇了一跳,哇……一聲哭了出來,抽抽泣泣道:“我沒想偷你的東西,我就想看看你還剩下多少黑東西……”


    蘇合一哭,王小虎反倒有些不忍心了,畢竟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從未見識過現代文明,見他哭的傷心,從包裏取出剩下不多的巧克力遞給蘇合一塊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小男子漢了,哭鼻子算是怎麽回事?當年老子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一個人打三個,被人打得頭破血流都沒流半滴馬尿,別哭了啊,再哭我揍你……”


    王小虎不會哄孩子,本來想好話好說,出口就成了這個樣子,其實他還是小看了巧克力對蘇合的影響,這孩子見了巧克力就跟狼見了羊似的,接過來下撕開包裝,含進嘴裏,一臉的陶醉,早就不哭了。


    蘇合想哭就哭說停就停的功夫,讓王小虎歎為觀止,見他臉上還掛著淚滴,歎息了一聲,想了想,問蘇合:“小子,問你個事,你們村子裏有幾個薩滿,大薩滿今年多大了?”


    “就一個大薩滿啊,大薩滿帖卜·騰格裏今年五十九歲了,我聽娘說,大薩滿今年就要在村子裏選出聖女,等她六十歲升天的時候,聖女就會繼任下一任的大薩滿。”


    蘇合一個從未出過山的孩子,自然經不住王小虎的套話,不大會的功夫,就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個詳細明白,村子裏的薩滿是繼承製,所有的薩滿都叫帖卜·騰格裏,翻譯成漢文的意思就是通天使的人,每一任的薩滿都是在五十九歲的時候從村子裏挑選出一位聖女,繼任下屆的大薩滿,挑選出聖女之後,大薩滿就會帶聖女去那個全是墳頭的山洞,在山洞裏待七天,把所有的本事交給聖女,然後聖女走出山洞,成為新的大薩滿,老薩滿就會死在山洞中,幾百年來一直如此。


    聖女成了大薩滿後,不能成親,隻能是終生孤獨,然後到五十九歲的時候再選出聖女……蘇合說完,王小虎沉默半天,聽上去像是一個古老民族的古怪儀式,其中卻疑點多多,首先為什麽是六十年一個甲子?其次,大薩滿難道都能活到六十歲?就算沒病沒災的都活到這個歲數了,她們怎麽知道自己六十歲一定會死?如果不死怎麽辦,留在山洞裏等死?


    村子裏的古怪越來越多,王小虎覺得越在村子待的久,就會發現更多難以解釋的事,尤其讓他不解的是,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那支親軍隊伍放棄了家人,放棄了一切,走進了賀蘭山,與世隔絕,他們又在逃避什麽?


    漿糊似的謎團,讓王小虎想的腦仁疼,幹脆不想,跟蘇合出去找烏婭,陽光下烏婭又在洗衣服,像是永遠有洗不完的衣服,王小虎看著烏婭瘦弱的身軀,心中卻生出一絲暖意,他從來不奢望會有一份甜蜜的愛情,但處在這個年紀,心中總有一絲幻想,而烏婭符合他所有的幻想,美麗,善良,執著,卻又不幸。


    有些人總是能找到對方,互相靠近,相互取暖,更奇妙的是,有些感情在第一眼其實就已經確定了的,就如王小虎從懸崖落下,誤將烏婭當成了小龍女,那一眼烏婭就已經在他心上留下了印記,而烏婭眼睜睜看著王小虎從天而降,到了她的身邊,不嫌棄她,像是長生天知道了她的孤獨,派下來一個天使拯救她,王小虎同樣一瞬間印進了烏婭的心中。


    王小虎沉醉在眼前的景象中,蘇合卻是不解的看著王小虎道:“小虎哥,你要是想娶親,村子裏有的是漂亮姑娘,我看的出來他們都很喜歡你呢,你隨便挑一個不就好了,那個都比烏婭那個醜八怪漂亮。”


    臭小子!懂個屁?王小虎很想告訴他,烏婭一點都不醜,烏婭隻要出了山,絕對的震驚江湖,什麽名模,明星,都見鬼去吧,烏婭的美麗不光是在臉蛋和身材上,那種自然的美,在浮世繁華的當今早就絕種了,烏婭隻要出去,就會成為無數人心目中的女神。


    可蘇合懂這些嗎?王小虎頹然的發現,光以容貌來論的話,烏婭在村子裏的確算不上美女,如此發現讓王小虎有些震驚,隨即想到一個可能,要是村子裏的美女突然出現在現實生活中,會不會是一場災難?


    會有多少男人為之瘋狂,為之爭奪,為之不惜一切!王小虎想起李家村那座孤零零的墳頭,隻是村子裏逃出去的一個女子,隻是一天的功夫,還有那麽劇烈的變化,就已經讓李家村裏的一些老頭至今念念不忘,就連老村長雖然不說,但王小虎也知道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那個女人。


    村子裏的女人還是留在山裏的好!王小虎閃過這個念頭,隨即苦笑,自己都出不去了,替別人操的什麽心?何況就算能出去,他也隻帶烏婭一個人,別人還是繼續留在這仙境之中吧,王小虎瞧著烏婭揮汗如雨的捶打衣裳,心中湧現一絲暖意,對蘇合道:“你個小屁孩知道個什麽?在我心中,你烏婭姐姐是最美的,其它的再美也不屬於我。”


    “那麽多的女子小虎哥哥都看不上,就喜歡烏婭這個醜八怪,你可真是個怪人!”蘇合一錘定音,將王小虎定義為怪人,王小虎卻是嘿嘿一笑:“我還真就是個怪人。”說完朝烏婭喊道:“烏婭,我來幫你洗衣服,大步走了過去。”


    獨留下蘇合瞧著王小虎,很是不解的念叨:“怪人,真是怪人,但怪人的黑東西真是好吃……”


    第二百二十六章 僵屍


    接下來的日子有些泛善可陳,王小虎沒有別的事做,白天就在巨大的山坡下用他可憐的風水知識和奇門遁甲研究墳局的奧妙,晚上趁著黑暗挨家尋找生死薄,雖然他知道找到生死薄的希望很渺茫,可不找生死薄又能幹什麽呢?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王小虎背包裏的巧克力隻剩下最後的三塊,剩下的都被陰魂不散的蘇合用各種法子討要走,轉眼間就又到了僵屍出來散步的第七天,這一天,王小虎準備睡個好覺,吃了晚飯就在屋子裏逗烏婭開口說話。


    到現在為止烏婭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想必是小時候的遭遇給心裏造成的陰影太大,王小虎小心翼翼的勸解,告訴她那些都是巧合,不用太過在意,你要是不放心,別說不吉利的字眼,就說一些平常話,還能怎麽樣?


    不管王小虎怎麽勸,烏婭就是不開口,有時候王小虎勸解的多了,烏婭還露出委屈驚恐的表情,讓王小虎也很無奈,想著要是以後能出去找個心理醫生開解一下烏婭的心病,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落山,蘇合卻一直沒有出現,王小虎有些奇怪,烏婭開始變得焦急起來,往常這個時候大薩滿早就派發下來畫著奇怪符號的布條,但今天烏婭像是被人遺忘了。


    王小虎奇怪的問烏婭:“把上次的布條拿出來掛上不就行了?”


    烏婭驚恐的搖頭,示意隻有大薩滿發下來新的布條才管用,別的都不起作用,王小虎看著烏婭驚慌的表情,恍然明白這其實是大薩滿控製村子百姓的一種手段,試想所有的百姓都生活在僵屍的恐懼中,隻有大薩滿能解除他們的災厄,豈不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也絕不會有人挑戰她的權威,想要活命就隻有乖乖聽話。


    烏婭和自己挺聽話的啊,也沒出什麽幺蛾子,王小虎心中一動,莫非偷溜進大薩滿的家中被發覺了,這是給他的一個懲罰?真要是懲罰,他王小虎可以接受,烏婭怎麽辦?王小虎決定去村子裏問問大薩滿,有什麽事他王小虎認打認罰,隻要別牽連了烏婭。


    王小虎告訴烏婭他要去村子裏找大薩滿要新的布條,讓她在這安心等著,烏婭卻一把抓住他,死活都不撒手,王小虎連哄帶騙的讓她撒了手,打開屋門,發現走不了啦,天色已近全黑,已經有僵屍溜達進了山穀之中。


    這個時候了,不管以前的布條好使不好使,都要試一試,倒也不是王小虎膽小,實在是僵屍太多,一隻兩隻的他能對付,成百上千的,就隻能是找死了,王小虎拿著白布條掛在了門外,小心回到屋子,外麵的僵屍已近離的近了。


    今天是十四,月亮差不多已經全圓了,月光皎潔,使得王小虎能清楚看到僵屍的模樣,這一次看的更加清楚,就見前麵的幾具僵屍身軀枯槁,沒有什麽水分,是地地道道的幹屍,也叫蔭屍,蔭屍又稱養屍,屍體葬後不腐化,有的葬下一二十年不化,有的甚至百年不化有的表皮完好骨骸已化,有的棺內入水屍體浮在水上,腐而不化。蔭屍有兩種一為乾屍,一為濕屍,乾屍為恨性八煞,濕屍為惡性八煞,是恨性八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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