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感覺外公留給我一個巨大的謎團,疏而不漏地如同巨網一樣蓋在我的身上。


    我寬慰自己,說靈玉你說得對,可能真的是有巧合。


    我伸手要把銅罐子從猴手上麵拿下來。猴手緊緊地握著,幾乎拿不下來。我罵道,你猴崽子,都中毒鏢死了,怎麽還抓著不放。


    林大南叫道,它不是一隻猴子。


    我知道他看多了《鬼吹燈》,沒有理他,覺得是我自己拿出來的方式不對,應該順著手中間的窟窿從裏麵拿出來。


    還沒準備再拿出來,倒在地上單手放在前麵的猴骨跳了起來,拿著銅罐子就往前麵跑。


    林大南有些幸災樂禍,我說它不是一隻猴子吧,它若是一隻猴子,為什麽死了那麽久骨頭還是連起來的。


    我靠,不早說。


    建國叔白了一眼林大南,喊道,不要輕易開槍。猴子前麵跑去,小賤小貓也跟了上去,我把手槍從腰間拿了下來,緊緊黏在後麵。


    猴子嘰嘰咕咕地叫著,叫聲淒厲,動作並不是很快,順著一棵參天大樹,爬了上去,我把它堵在下麵。小賤和小貓也跟著叫了起來。


    我在樹下轉了兩圈,愣是沒有辦法把整個骨頭連在一起的死猴子跟黏下來。何青菱本來是可以爬上去的,但猴子凶狠,要爬上去幹掉猴子,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還是建國叔聰明,拿著一個大石頭要把猴子主人的頭骨給敲碎了,故意敲了兩下石頭,傳來石頭碰擊石頭的聲音。猴子有些痛苦,張開嘴巴朝建國叔的示威,最終還是認輸了。鬆開手把銅罐子扔了下來。


    我伸手接了下來。


    讓小賤和小貓讓開一條路,我也善意給閃開,給它讓開一條路,猴子這才熟練從樹上麵下來,警惕地看著我,朝建國叔一亂示意,手不斷地往前打。


    林大南說,為了這一趟邊境之行,我了解過一些奇怪的生物現象,這種猴子叫做歸鄉猴,一些帶著猴子賣藝的流浪人,專門會養這種猴子,就是害怕自己死後,靈魂回不了家,所以養了一隻這樣的猴子,自己死後,讓猴子把自己的魂魄給帶回歸鄉,好讓本地的陰司帶自己入輪回。


    林大南一番話,讓我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天天看誌異小說的宅男大學生,還能說出這麽一通話出來。


    林大南接著說,猴子不帶回主人的魂魄,即便是死了,骨頭也不會散開,過一段時間就能醒過來,穿山越嶺也要完成任務,郭姓男子肯定是養了一隻歸鄉猴。


    我和建國叔、謝靈玉都是第一回聽說,但中國大地上麵神秘事件和獨傳法門不計其數。這種法子並不惡毒,也是出於落葉歸根的打算,合情合理倒也相信了。


    但猴子變成白骨還能跑,其中也有不傳的秘法。


    歸鄉猴頭骨看著建國叔,原本的骨頭上下敲動,也似乎弱了不少。建國叔不是狠毒之人,把石頭丟到一塊。林大南上前,拿出了兩瓶珍貴的水,把郭姓男子的頭骨洗得幹幹淨淨,把自己白色的短袖拿了出來,又小心翼翼地把頭骨放在上麵,然後把四個角拉起來,小心翼翼地係好,裝在自己的包裏麵,動作十分謙卑,不像是第一回做這種事情的人。


    歸鄉猴見了林大南的動作,猶豫了一下,走到了林大南的麵前。林大南伸手接住歸鄉猴,放在包上麵,猴子坐在上麵安安分分地不再動了。


    當真是歎為觀止,若不是親眼見到,想要相信真是難事。


    話說回來,林大南忽然看起來順眼多了。


    我問謝靈玉,雖然不能確定爺爺來過這裏,但是我確定銅罐子肯定來過這裏,你說呢?


    謝靈玉看著古樸的銅罐子,說猴骨拿著不放,說明銅罐子在這裏出現過,為什麽到了龍遊水的手上麵,就不得而知了。


    我本來要和猴骨說話,猴子一個嘴巴都沒有了,還說個毛,我難不成讓它長出嘴巴和舌頭出來。我有點沮喪,看來銅罐子之謎又要沉睡了。


    謝靈玉伸手指在我腦門子一頂,你現在還嫩著,別想著給你外公報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應該聽過的,總有一天會解開謎底的。


    我有點怕謝靈玉了,古靈精怪的,有時候又一本正經地教訓人。我隻有點頭,說謝姑娘謝老師的話說得很有道理,謝謝謝姑娘了。


    我之前嚐試跟瓷娃娃交流過,嚐試著跟猴骨交流。試了好幾次,都宣告失敗。


    猴骨裏麵似乎就存了一條指令:把我帶回去,把我帶回去。別的什麽都沒有了,又沒有黑客來幫幫忙,隻有作罷。


    建國叔在山坡上弄了一些黃燦燦的草回來,用手搓碎,在大石頭旁邊繞了一個大半圈,主要是防止蟲子和毒蛇用的。把一個墨綠色的簡易的帳篷搭好。


    夜色悄悄降臨,又不能生火,說話的聲音不能太大。


    小賤和小貓又不太適應荒無人煙的山林之中,擠在一起。


    建國叔不愧是幹過偵察兵,把自己、我和林大衛分成三波,每個人釘三個小時的稍,用的是有夜視功能的望遠鏡。


    林大南告訴我說,自己和哥哥林大衛的名字加起來保衛雲南的意思。不過隻有我哥繼承了他父親的意誌,自己卻沒有,所以那個家裏麵,自己是屬於那種恨鐵不成鋼的類型,整天想象力過剩,做一些不靠譜的事情。


    我說,一家兩兄弟有一個當兵不是挺好的嗎?林大南苦笑道,那是別人的家庭。我的家庭不一樣,他恨不得我們從小就扛槍上陣。我聽得出來,林大南對於那個“他”怨恨不少。


    森林幾乎黑了,厚厚的雲層把天空給擋住了,幾乎看不到光芒。帳篷裏麵用上了一個光線很暗的電燈,用來照明。


    到了半夜四點的時候,建國叔推醒了我。輪到我盯梢。


    沒過一會,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細雨。夜視的望遠鏡裏麵看著四周霧氣疊加,雨滴落了下來。小賤跟著我趴在我的手臂上麵,時不時伸舌頭把我臉上的水滴給舔掉。


    森林雨後,雲團繚繞,也是瘴氣最盛的時候。瘴氣在山穀中間積聚,猛獸誤入其中,很可能瞬間化為血水,這也是很多人誤闖入原始森林後,後來屍骨無存,在世界消失了。


    和我故鄉的景色相比,我更愛故鄉的山色。安靜祥和,沒有危險。


    雨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又停了,起了一陣風,把雲霧似乎都吹來。


    到了早上,一縷晨曦照耀下來,從很遠處飛來了一群飛鳥,叫聲哀鳴,飛得很急。聞到動靜的建國叔也是醒了過來,看著飛鳥亂飛,語重心長地說,昨晚下了雨,太陽出來,濕氣正重,正是放蟲的好時節。


    我體內總覺得血流加快,參天大樹蒸騰而上的霧氣,草木之間跳出來的蟲蛇,山間流動的水流聲,所有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又傳到遠方。


    極目遠望……飛翔的鳥兒忽然如同雨點劈劈啪啪地落了下來……


    啊呼啊呼……一陣叫聲也隨即傳來……


    建國叔一跳起來,說,趕緊收拾東西,扯呼。


    扯呼的意思是江湖暗語,意思是打不贏咱們趕緊滾。啊呼啊呼的聲音是在表明有蟲子經過的意思,建國叔邊說邊解釋。


    我從石頭上坐起來,把東西打包好。


    建國叔又把昨晚休息的地方弄出一些野豬野獸一類的腳印,檢查一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一行人急忙往山上走,躲過放蟲人的線路。林大南把自己的包背上,多了一把頭骨後,重量加重,肩膀上麵還托著一隻猴骨,似乎有些吃力,人比入山的時候明顯消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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