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十幾分鍾,李珺才出來。和宋曼擦肩而過時,她是挺直腰的,臉上頗有得色。宋曼略一沉吟,不置可否。


    李珺那個破演技,並不比她好多少,她剛拍的新戲她還看過呢,那個渣的!朱鳶這種性格跨度極大的角色,她能駕馭?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看她這嘚瑟勁,得了,不是有後台就是帶資進組。不過她也不怕,薛明但凡是個腦子清醒的也不可能任由製片方和投資方搞這種小動作,畢竟,這是他轉戰內地的第一部重量級的戲,是他事業轉折的起點。


    宋曼向來是個沉得住氣的,這麽一想就推門走了進去。


    屋裏人不多,導演薛明和副導馮罡,右手邊是製片人。宋曼的目光匆匆一掃,往左一望,眼神就定住了——徐徹低著頭駕著一雙長腿在那翻劇本,不時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鏡。


    宋曼忙收回目光。


    《朱鳶》是一部懸疑向的文藝片,講述了女主角朱鳶和她的老師江淮、她的學生裴文天之間的恩怨糾葛。近幾年影視圈有個怪圈,但凡要拿國際大獎的大片,必然要觸碰一下禁忌,什麽同性戀啊忘年戀啊姐弟戀啊都有,再來點□□戲就更棒了。甭管劇本怎麽樣,七拚八湊整成一鍋大雜燴,要是燈光攝影效果和後期處理都不錯,就能給人不覺明曆的感覺,妥妥地能拿大獎的節奏啊。


    當然了,這部戲是真有內涵還是強行裝逼裝內涵——宋曼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是女主角這個角色。


    整體而言,這部劇很有張力,對演員的演技要求也不低。要不是徐徹連夜加班趕點給她講解剖析這個人物,又帶著她練了無數遍,她真是一點信心都沒有。


    過了會兒,薛明開口說:“就演朱鳶雨夜絕望奔跑那段吧。”


    宋曼微微一怔,極力忍住才能不朝徐徹望去。這走後門也太明顯了吧?他給她著重練習的就有這段。


    宋曼深呼吸了一下,再次抬眼時,眼神就試著改變了。她一臉驚恐地望向前方,雙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樣子,然後身子劇烈地抖了抖——


    “停。”演了沒兩秒鍾,薛明就伸手扶住了額頭。之前試鏡的也有演技爛的,但就是沒有爛到這種程度的。


    這個場景在劇裏正好是暴雨夜,朱鳶因為得知了自己的老師江淮可能就是殺害裴文天的凶手,震驚恐懼之餘而產生的一係列幻想。


    薛明想了想,為了不刺傷小新人的自尊心,語氣盡量委婉:“緊張、震驚、驚恐到焦慮是一個過程,朱鳶是個內心敏感的女孩,這些情緒如果過渡地不大自然,就有些奇怪了。”


    何止是奇怪,簡直就是雷人。這演的,身子抖得像篩糠似的,去演小品得咧。


    副導和製片人對視一眼,也點點頭。薛明和他們的意思是一致的,這姑娘長得挺不錯,可演技真的太爛了。


    就在他們打算劃掉宋曼的名字時,旁邊一人淡淡地插話:“她的眼神裏很有戲,雖然肢體協調度還不是很高,有點跟不上,麵部表情的處理還不是很完善,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可圈可點了。”


    薛明震驚地回頭,在看到說話人是徐徹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隻有低頭才能掩飾不斷抽搐的眼角:老弟,這姑娘跟你是什麽關係,如此睜著眼睛說瞎話?


    宋曼也很緊張,根本不敢抬頭去看徐徹,默默地垂下了頭。


    雖然她不排斥走後門,但走後門走得這麽明顯,也有些羞恥啊。


    徐徹對她說:“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宋曼求之不得,乖巧地應了聲,對幾人鞠躬,一一問好後才推門出去,出去後把門輕輕關上。


    “倒是挺有禮貌的。”薛明笑道,鋼筆在她的名字後門遊移,“外在條件挺符合,但是這演技……”


    “這不大適合吧,後麵還有一幫呢。”製片人臉色為難,“剛才那個叫田薇的就不錯啊,小姑娘演技挺好的,長得也比這個差。”


    “我覺得剛才那個李珺不錯啊。”一個投資商說。


    薛明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眼神變得犀利,手裏的本子狠狠拍了下:“咱們事先約定過,別的角色我可以讓步,但是,女主角一定要是最適合的。你們沒忘吧?”


    製片人和投資商都有些尷尬,對視一眼,麵麵相覷。正僵持著,徐徹放下劇本抬起頭說:“那就讓她們都試一試吧,選個最適合的。”


    徐徹在圈裏的地位毋庸置疑,出道十三年已經紅遍大江南北,曾多次奪冠多個國際電影節,當之無愧的影帝。更為難得的是他在歌壇和電視方麵的事業也毫不遜色,實至名歸的三棲巨星。翻遍港澳台和內地,本世紀能和他一比的也就是邵陽了。


    這個圈子裏的人總喜歡把這兩人放在一起比較,不過這兩年邵陽致力於海外歌壇的發展,在影視方麵略微落後於徐徹。


    他的意見,有時候在圈內就是金口玉言。


    薛明和他私交不錯,知道他這人從不說沒譜的事兒,笑著問道:“老弟你有什麽意見?不妨直說。”


    徐徹也對他笑了笑,手指點在劇本上,輕輕畫了個圈:“現在選的話,實在很難選出最合適的,不如給她們來個培訓,一個月後再一較高下,如何?”


    薛明和副導幾人商量了一下,覺得他這個提議不錯,就此拍板,暫定三人入圍——星海的田薇、柏陽的李珺和宋曼。


    星海和柏陽可是死對頭啊!


    柏陽的老總柏峰原本是星海傳媒影視公司力捧的一線男星,後來因為星海高層要捧老總的弟弟而冷落了他,所以和星海掰了,鬧得很不愉快。星海隨即雪藏了他,想給他點顏色逼他屈服。誰知柏峰也不是個軟柿子,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聯合影帝邵陽出走,創立了的柏陽工作室。


    宋曼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滋味難辨,隨之而來的是欣喜,好歹是入圍了,隻要一個月後擊敗另外兩位競爭對手,她就贏了!


    回去後,她整個人都是飄飄然的,難得下廚做了次飯,在廚房燒菜的時候一邊哼歌一邊扭屁股。看得徐徹覺得好笑,在她後麵說:“隻是初選入圍,你用得著這麽嘚瑟嗎?”


    “你懂什麽?我這破演技,能入圍就不錯了。你是影帝,你不會了解的。”


    “哪有人這麽埋汰自己的?曼曼,你是最棒的。”


    宋曼手裏揮著的鍋鏟都放了下來,回頭看他,一臉破天荒的表情,似乎是在說:你丫也會誇我,不一直都說我是小碧池嗎?


    徐徹笑起來,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笑過後,他走到她身後摟住她的腰,低頭將唇貼在她的耳邊:“晚兒出去逛逛吧,老是窩家裏,都憋出毛病來了。”


    “你不怕被狗仔拍啊?”


    “怕什麽?我都快奔三的人了,再不找個女朋友就真要發黴了。”


    “得了,您可是國民男神,想跟您的女人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一望一大把,您還會找不到?”


    “找個不難,隻是……”他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宋曼被他弄得心裏癢癢的:“話怎麽說一半呢?”


    “快翻,菜要糊了。”


    宋曼驚呼一聲,忙低頭鏟菜。事實證明,指望一個常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燒飯是多麽地不靠譜。徐徹看著焦了一大半的炒菜和飄著魚鱗的湯,還是放下了碗筷,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我們出去吃吧。”


    宋曼頹然地低下頭。


    燒個菜,咋就這麽難呢?果然,她除了蛋炒飯還是隻會蛋炒飯。那些年,她會做的也就是蛋炒飯和紫菜湯了。


    出門前,徐徹給她拿了條圍巾,低頭慢慢幫她係上。他動作細致,做一件事的時候特別認真,此刻低頭專注的模樣讓宋曼有些愣怔。這個距離近在咫尺,他的溫熱的呼吸撲到她的麵頰上,她一抬頭就可以看見他修長的彎彎的睫毛。


    她忽然心如擂鼓。


    “怎麽了?”係完了,徐徹直起身,有些詫異地問她。


    宋曼如夢初醒,輕嗽了一聲,掩去臉上的不自然:“沒事。”她低頭穿鞋,可能是太緊張的緣故,不小心把鞋帶打了個死結。越急切這鞋帶就越像和她作對似的,怎麽都解不開,她的臉都漲紅了。


    這樣窘迫,徐徹都不忍心了,彎腰蹲下:“我來吧。”


    宋曼的動作頓住,還未抬頭,兩根纏住的鞋帶就到了他手裏。


    徐徹很有耐心,慢慢幫她鬆著、解著,像對待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宋曼抿了抿唇,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這個近在咫尺的青年。


    很少有人對她這麽不厭其煩。她脾氣不好,但她並非生來如此。宋曼打小就知道自己命賤,也懶得低眉順目地去搖尾乞憐,那些人不待見她,她幹嘛要躲著?她就是要笑,偏偏要過得比他們都開心,讓他們氣死。


    她就是這麽小心眼。


    她的尖銳,隻是想要保護自己而已。


    “好了。”徐徹把完全鬆開的兩條帶子展現在她麵前給她看,笑了笑,又細心地幫她綁了一個蝴蝶結。


    宋曼站起來,先他一步出了門:“謝謝。”


    徐徹知道她這是別扭呢,覺得好笑。再尖酸也隻是個小姑娘而已。


    這段時間因為西城區那邊兩處高檔小區開盤的緣故,長安街東段這片特別熱鬧。從朝陽到石景山那邊,這是必經之路,徐徹也懶得繞遠,隻得換了輛更低調的國產東風。宋曼上去時候還一臉嫌棄呢,小手在車玻璃上連拍了三下:“這種破車,我都八百年不開了。”


    “就你挑。”徐徹笑罵,在她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把。


    宋曼回頭瞪他,一副炸毛的表情:“不許再拍我屁股!”


    徐徹微微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笑得斯文,還笑得有那麽點無所謂的焉壞:“手感太好,每次都忍不住。”


    “徐徹你祖宗的……啊,別拍,別拍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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