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鸞慢悠悠地睜開了眼,揉了揉依舊有些暈乎的腦袋,望向陌生的屋子,一瞬間,不知身在何處。很快,她看到了坐在了窗邊的景王,盡管隻一個背影,可夫妻多年,已經足夠她認出來了。


    “景王。”她喚道。


    景王沒動,像是沒聽到一般。


    顧青鸞緩緩地坐了起來:“這是哪兒啊?”


    “青樓。”景王沒好氣地說道。


    顧青鸞古怪地皺了皺眉,這人是怎麽了?吃火藥了嗎?一開口就這麽衝。


    意識漸漸回籠,身子的感官也一點點蘇醒,她聞到了濃鬱的藥香味:“這是醫館?你把我帶來醫館做什麽?”


    說話間,門被推開,年近六旬的大夫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他目光落在顧青鸞的臉上,微微一笑:“夫人醒了啊?快把藥喝了。”


    顧青鸞看著遞到自己跟前的藥碗,問:“這是什麽藥?”


    大夫剛要開口,被景王搶了先:“毒/藥!”


    “哎,我說你這人……”顧青鸞瞪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大夫清了清嗓子,他嚴重懷疑這兩人根本不是一對夫妻。要不然呢?自家夫人懷了身孕,他幹嘛一點都不高興?還問他墮胎有沒有風險。他當時嚇得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墮胎有沒有風險?當然有!還大著呢,一個弄不好,這輩子都不能再生養。他如實告訴了男人,之後,男人便一言不發了。


    大夫訕訕地笑道:“爺開玩笑呢,這怎麽會是毒/藥?是安胎藥。”


    顧青鸞就是一怔:“安胎藥?”


    大夫就道:“是啊,夫人您懷了身子,一個半月了。”


    顧青鸞更疑惑了:“可是我明明……來了葵水。”懷孕便會停信期,她是有過兩個孩子的人,這點常識還是懂的。


    大夫笑了笑:“少數孕婦在懷孕初期是有一點葵水的。”


    他說的是一點,顧青鸞想起上一次信期時,的確不如往常那麽多。她自然想不到是因為自己懷了身孕,還以為是氣血虧空,導致信期不調呢。想到了什麽,她捂住肚子,驚慌地問:“我會流產嗎?”


    大夫笑著搖頭:“這倒不會,夫人這並非流產先兆,隻是有些腎氣不足、脾失統攝。老夫為夫人調了安胎藥,夫人每日服用一次即可。”


    顧青鸞毫不猶豫地把藥給喝了。


    她曾經最討厭喝藥,就算病了,也寧可拖著,然而現在……景王轉身看向她,眸子裏掠過了一絲複雜。


    顧青鸞心情大好,好得難以言喻,摸著並不明顯的小腹,噗哧笑出了聲:“哎,你說我怎麽那麽笨呢?我胃口變差了,精神也不如以前了,怎麽沒想到自己是懷孕了?”


    這是她等了兩輩子,才等來的孩子。本以為等不到了,畢竟夫妻兩年,肚子遲遲沒有動靜,哪知突然就……


    真是太突然、太驚喜了!


    看著顧青鸞喜不自勝的模樣,景王氣得差點暴走!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就算了,居然還懷了孩子!真想一刀殺了她!


    顧青鸞正在興頭上,便不計較景王的臭臉了,讓車夫把東西收拾了一番,準備出門。


    “你要去哪兒?”景王冷冷地問。


    顧青鸞挑眉道:“找慕容楓。”


    景王炸毛:“顧青鸞,你是真有病吧?你沒生過孩子還是怎麽?不知道頭三月最危險嗎?不好好地待在屋子裏養胎,非要去深山老林救一個什麽男人!”


    顧青鸞定定地看向他道:“那男人是我丈夫。”


    景王不屑地說道:“嗬!真夠情深意重的,還以為你在失去一個孩子後,會格外珍惜這一個,沒想到,還是沒有男人重要。”


    這話,真是誅心。


    顧青鸞的笑容淡了淡:“正因為我在意這個孩子,所以我才要去尋找他的父親。我不希望他一生下來,就沒了爹。”


    景王的心像被針給紮了一下,尖銳地疼痛。他指向她鼻子,想說什麽,卻又一個字也蹦不出來,到最後,隻是冷冷地丟下一句:“顧青鸞,你狠!”


    顧青鸞找大夫買了一瓶安胎藥丸,和一些驅除蚊蟲的藥草香料,上了馬車。


    “小陌,你知道十裏墓嗎?”她問車夫。


    小陌是跟他們一塊兒打京城來的,對燕城不熟,不過出於車夫的本能,這段日子沒少在燕城探路,就道:“來之前問過慕容家的家丁了,順著長白路一直走就到了,長白路我還是很熟的。”


    顧青鸞道:“我是說,你聽沒聽過那個地方?”


    “好像原先是一塊墓地,但沒葬多少人,後有人說風水不好還是怎麽,就給荒廢了。”小陌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這是他們給我畫的,進了林子,就按這路線走。我燈籠那些都備齊了,您放心吧!”


    顧青鸞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景王哼道:“大晚上的去墓地,真是找死。”


    顧青鸞白了他一眼:“那你別去!”


    ……


    馬車走到了長白路盡頭,之後是一片陰森的樹林,林中不適合馬車前行,幾人隻得棄車。小陌背上包袱,打了燈籠,對著地圖走在最前頭,顧青鸞在中間,景王斷後。


    景王折斷了一根險些戳到顧青鸞的樹枝,不耐道:“我說你一個孕婦,就別去了,把神君冊給我,我和他去就夠了。”


    顧青鸞淡道:“你拿了神君冊,隻怕不會讓那些人放了慕容楓,而是讓他們殺了慕容楓。”


    景王被說中“心事”,心頭一陣尷尬。


    走了約莫兩刻鍾,前方傳來潺潺水聲。


    小陌道:“快到了快到了,等過了那座橋,再往北走個兩裏便是十裏墓。”


    那橋是一座用木板與繩索搭起來的,看上去並不十分牢固,人走在上頭,整個橋身都會晃動。小陌第一個過橋,走到對岸時,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顧青鸞頭皮有些發麻,腳尖踩上去,一下子又縮了回來。


    景王一把將她抱起來,健步如飛地過了橋。


    橋晃動得厲害時,顧青鸞本能地摟住了他脖子。到了岸邊,她尷尬地抽回手:“放我下來。”


    “不用謝。”景王真想把她扔到地上,想到她肚子裏的小東西,又忍住,輕輕地把她放了下來。


    小陌隻當沒看到,打著燈籠繼續探路。


    子時,三人抵達了十裏墓。這兒確實荒廢得厲害,除了一些稀稀拉拉的墓碑以外,幾乎看不出多少墓地的痕跡。但四周雜草叢生,樹影交錯,再配上詭異的鳥聲蟬鳴蛙叫,陰森森的,怪叫人不寒而栗。


    三人穿過十裏墓,在盡頭發現了一間亮著燈的竹屋。


    顧青鸞要進去,被景王攔住。景王走上前,對著亮著燈的屋子道:“哪條道上的?出來說話吧。”


    伴隨著一陣低低的笑聲,一名戴著鬥笠麵紗的黑袍男子打開門,緩緩走了出來。他渾身都籠罩在衣料下,連一根手指都看不到,但聽那聲,不是老者,也非少年:“王妃可真是準時。”他說著,目光落在景王冷冽的麵容上,“這位是……”


    “我的護衛。”顧青鸞從景王身後走出,淡定從容地望向對方,“慕容楓呢?”


    男子意味深長地看了景王一眼:“王妃真是厲害啊,一個護衛都如此氣度不凡,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曾經名揚一時的景王殿下呢。”


    這話,分明是已經認出了景王。這倒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景王在燕城打了那麽久的仗,難免容貌不被某些北梁人記住。


    景王與顧青鸞同時想通了這一點,景王對顧青鸞道:“誰的人?”


    顧青鸞:“陸相國。”


    “那個老狐狸啊。”景王摸了摸下巴,“不是他本人吧?”


    顧青鸞一副怎麽可能的表情:“你覺得呢?”


    景王笑笑,不說話了。


    男子包容地看著“眉來眼去”的二人,包容地笑了笑,道:“七王妃,神君冊帶來了嗎?”


    “你們是怎麽知道神君冊的?”顧青鸞反問。


    男子耐心地解釋道:“相國自有相國的本事,豈是一個毛頭小子可比?”


    他口中的毛頭小子,指的應該是北梁新帝了。顧青鸞麵無表情道:“我把東西給你們,你們不會殺了我們滅口吧?”


    男子攤手:“我們像那麽不近人情的人嗎?想當初慕容家的孩子被先帝搶走,還是相國幫忙找到的,盡管找到時已經沒了生氣,但好歹,讓他魂歸故裏了。”


    顧青鸞淡道:“這話,你們騙騙慕容肅就罷了,別在我麵前耍花槍。那孩子死沒死,你們心裏清楚!”


    男子怔了一下,隨即笑道:“有人和七王妃說過沒?太聰明的女人,都活不長久。”


    顧青鸞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慕容楓呢?”


    “神君冊呢?”男子堅持。


    顧青鸞不容拒絕道:“我要先見慕容楓,不然我會當著你的麵,毀掉神君冊。你可以賭,我到底有沒有這個膽子,又有沒有這個本事。”


    男子的眸光涼了涼,竹屋之上,一排弓箭手拉開了大弓。


    景王拔出了佩劍,將顧青鸞護在身後。


    男子噗的一聲笑了:“真奇怪,我們北梁的王妃,怎麽和大周的太上皇攪和到一塊兒了?”


    景王瞪他:“關你屁事?”


    男子一笑:“好好好,不關我的事。隻當賣你們大周皇帝一個麵子了,我先讓你們見慕容楓。”


    他說著,打了個手勢,侍從打開了窗子。


    隨後,顧青鸞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慕容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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