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多日的折磨,已經讓裴琅有些神智不清了,他虛著眼,吃力地望向火光中朝他走來的玄衣男子,他視線模糊,隻看得到一個輪廓,這輪廓,卻讓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地獄的修羅。


    男子在不遠處停下,冰寒而陰翳的氣息,令他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哆嗦。


    “你……是誰?”裴琅艱澀地問,喉嚨如被燙過,沒說一個字都火辣辣地疼。


    “你說我是誰?”景熙居高臨下地問。


    裴琅努力睜大眼,那模糊的輪廓似清晰了些,卻僅一瞬,再次變得模糊,他甩了甩幾近裂開的腦袋:“你是人是鬼?”


    景熙一字一頓道:“是人,也是鬼,從地獄爬上來,找你這殺人凶手索命的厲鬼。”


    “殺人凶手?”裴琅漸漸聽出了聲音裏的熟悉,“你是……景世子?”


    景熙涼薄地勾起唇角:“還認得我嗎,裴琅?”


    裴琅的腦子還有些混亂:“你死了?不對……你沒死……你還活著……我……也活著。”裴琅一陣咳嗽,喉管裏湧出血來,“我沒殺你……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妙妙……我也沒推妙妙……她自己跌下去的……妙妙……妙妙呢?你都活著,她呢?她人呢?!”


    景熙淡淡地道:“你不配知道。”


    裴琅似是無法承受自己霎那間放棄林妙妙所帶來的愧疚,垂眸,不再去回想:“我沒殺人……沒有……”


    景熙的眸光霎時冷冽如刀:“我那孩兒連這個世界長什麽樣都沒見到,就被你給毒死了,你還敢說,你沒殺人?”


    “孩兒……你在說什麽?”裴琅呢喃著,腦海裏閃過林妙妙出事前曾質問他的話——上輩子這樣,這輩子還這樣!我不想再被你當傻子了!裴琅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你們為什麽……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真懷疑你們是不是都瘋了?要不……就是我瘋了……”


    景熙冷聲道:“瘋了就太便宜你了,你還是好好地保持清醒,贖你曾經欠下的罪。”上輩子一刀殺了你,實在太便宜你,這輩子定讓你活得長長久久,折磨到白頭。


    “你……你有種就殺了我!”


    “我給過你機會,盡管你曾經做過那麽多讓我厭惡的事,我也依舊打算看在你放林妙妙一次的份兒上,給你個痛快,是你自己不要。我這人沒什麽本事,就是說過的話,從不食言。好好享受,日子,才剛剛開始。”景熙不屑地說完,對一旁的太監打了個手勢,太監壞壞一笑,從刑具上拿起一個冷冰冰的鉤子,鉤向了裴琅的琵琶骨。


    身後響起裴琅撕心裂肺的慘叫,景熙冷漠地走出了地牢。


    “你不會有好下場的……皇上會殺了你!二皇子會殺了你——”


    裴琅疼痛得大罵。


    景熙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到底是誰殺了誰,走著瞧。


    林妙妙一覺醒來,景熙果然已經回來了,換了衣裳,剃了胡子,瞬間年輕了好幾歲。林妙妙甜甜地彎了彎眉眼:“又帥回來了。”


    景熙眸光微沉:“難道爺之前很醜?”


    林妙妙調皮一笑:“醜倒是不醜,就是像我爹嘛。”


    景熙的眸子裏掠過一絲深意:“有你哭著喊爹的時候。”


    “哼~”林妙妙撇過小臉。


    景熙被她萌得沒脾氣了,大掌滑入錦被,揉著她平坦的肚子道:“還疼不疼?”


    林妙妙搖頭:“倒是不那麽疼了,就是有點酸軟,渾身都沒什麽力氣。”看他一眼,“抱。”


    景熙一笑,把她連人帶被抱進了懷裏:“怎麽好像越來越粘人了?”


    “不讓?”林妙妙撇嘴兒。


    “不讓就不粘了?”景熙挑眉。


    “粘。”上輩子被迫分開了十年,想想都心疼得要死,這輩子,她非得好好兒粘,粘到自己都煩了為止。


    景熙戲謔地說道:“不就是救了你一命,好像對爺死心塌地了似的?”


    林妙妙的麵色紅了紅,不自覺地露出了二人共有的小神態,兩眼望天道:“誰對你死心塌地了?我是沒吃到你,稀奇,等吃到了,就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是嗎?”


    “當然是!”


    景熙雲淡風輕道:“那我可得吊著你,讓你死活吃不到嘴裏,抓心撓肺。”


    林妙妙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我葵水最多七天就走了,你給我等著!”


    二人又甜蜜地拌了會兒嘴,趙總管呈上晚膳,景熙陪林妙妙用了膳。


    景熙沒與林妙妙說抓了裴琅的事,盡管知道她對裴琅已無任何好感,但她生性良善,這種陰毒陰損的事,還是別說出來汙了她的眼。所有罪惡,由他承受就好,她隻用在他的羽翼下,肆意綻放成她原本的形態。


    林妙妙胃口不佳,吃了小半碗飯便咽不下了,景熙也不勉強她,陪她屋子裏坐了一會兒,便讓她上床歇息。


    “你是不是又有事呀?”林妙妙敏感地問。


    景熙嗯了一聲:“要出去一趟。”


    “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忙?”嘴上這麽嘀咕,心裏卻明白,他一直都不閑,隻是從前沒與他這般朝夕相處過,沒親眼見他忙得像個陀螺,林妙妙使性子歸使性子,該識大體時也是毫不含糊的,“你去吧,我自己睡。”


    景熙知道她委屈了,身處異鄉,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唯一能信任和依賴的他,又不能時時刻刻守著她,但他也是著實沒有辦法,給她掖好被角道:“忙過這一陣就能有時間好生陪你了。”


    “誰要你陪?”林妙妙側過身子。


    景熙在親了親她臉頰,準備離開,卻突然被她揪住領子,朝下一拉,他唇瓣覆在了她的唇上。


    一吻作罷,她饜足地舔了舔唇瓣,一本正經道:“去吧。”


    景熙寵溺一笑,去了。


    人走遠了,林妙妙才掀開被子,光腳走下地,眺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思念如瀑,轟然墜落。


    ……


    景熙與趙總管換上了夜行人,帶著五名一手訓練出來的頂級暗衛,悄無聲息地潛出了客棧,胡同裏,一輛運貨的馬車已經恭候多時。


    幾人迅速上了車,其中一名暗衛坐到車架上,開始驅車。


    “地點。”景熙問。


    趙總管點亮油燈,從暗格中摸出了輿圖,指著上頭做了記號的地方道:“大巫山與小巫山交界處,有幾處鐵礦,義軍就潛藏在那裏,白日開礦掩人耳目,夜間操戈習武。”


    景熙擰起油燈在輿圖上照了照,淡道:“倒是隱蔽,頭目是誰?”


    趙總管打開另一個暗格,取出了幾幅畫像,一一指給景熙道:“總統領叫劉歸全,是二皇子的人,他直接與二皇子接洽。他之下,副統領有兩個,虎營手五個,也是替二皇子效力的,至於那些底下那些兵,就根本不清楚□□了。若這群義軍真的落到皇上或官員的手上,便是把他們分開了盤問,也是問不出第二個答案的,您到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如此說來,知道真相的隻有劉歸全那幾人?”


    “是。”


    “底下的兵……忠誠度如何?”


    “老奴曾抓了兩個,想逼他們改口,指證劉歸全與二皇子,結果他們竟是寧可咬舌自盡,也絕不肯背叛劉歸全。”趙總管歎了口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一千義軍根本不足以成事,但換個角度想,這可是一想這是一千張坐實世子謀反的嘴啊!怎麽辦?咱們是把他們全殺了,還是……”


    景熙忽而一笑:“這麽好的禮,不收白不收。”


    “禮?”趙總管懵了。


    ……


    燈油如豆的帳篷,劉歸全麵色凝重地看著二皇子寫給自己的密函,其中提到景世子在臨江出沒過,讓他多加小心,一有風吹草動,務必通知二皇子。


    他正想著著急手下進帳,商議一下對策,就被一道黑影攔住了去路,冰涼的劍刃抵在他脖頸上,他整個脊背都開始微微地發涼。


    他穩住了心神,沉聲問:“你……你是誰?竟敢私闖本統領的營帳?”


    景熙冷笑著拉下了麵紗:“不是一直在等我嗎?”


    劉歸全的心肝兒陡然一顫:“景、景世子?”


    他轉頭去抓桌上的口哨,卻被景熙一劍抹掉了脖子。


    一夜之間,一名正統領,兩名副統領,五名虎營手,幾乎被無聲地屠盡,隻留了下一個姓張的副統領。


    景熙一腳踩上他胸口,劍刃在瑟瑟發抖的身軀上比劃來比劃去:“你說,我是送你去地底下與他們做伴……”


    他剛說到這裏,張武的身子就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求生的本能讓他跪在了景熙腳下,“世子饒命,世子饒命!”


    景熙接著道:“還是擢升你為正統領?”


    當晚,張武渾身是血地從帳篷裏爬了出來,悲慟地詔告全軍,素來與景世子不合的二皇子,發現了他們這支秘密為景世子效忠的大軍,並連夜安排刺客刺殺他們,劉統領、李副統領與其餘五名虎營手已經不幸地喪命在了二皇子手中,他也受了重傷,隨時都有暴斃的可能,但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精神領袖景世子,已經聞訊趕來了。


    夜半,身披銀色盔甲的景熙抵達礦山。


    在張武的帶領下,礦山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呐喊聲。


    什麽叫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景淵,這種滋味你很快就會嚐到。


    景熙的眼底閃過冷笑的意味,策馬在寂靜的礦場奔跑了一個來回,高舉手中的寶劍:“全力擊殺二皇子!為劉統領與將士們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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