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是惠仁送林妙妙回的家。


    泡在浴桶裏,林妙妙左思右想,越想越不淡定。


    小暴君生氣了,聽見她說隻當他是哥哥,不會與他成親,氣壞了。


    能把一個小屁孩兒當成親對象,林妙妙也是服了小暴君!


    可話說回來,自己幹嘛要和寧婉傾講那番話?小暴君喜不喜歡她,和自己有關係嗎?難道自己退出了,他倆就能修成正果?


    還是自己心虛了,覺得小暴君一直不喜歡寧婉傾,就是她在中間攪和的?隻要有她在,小暴君就不可能看上別的女人……自己是這麽想的嗎?


    “寧姐姐,你就安心嫁給世子吧。”


    世子是不會娶你的。


    “你一定會是一個好妻子的。”


    但再好,世子也不會喜歡上你的。


    啊啊啊啊——


    林妙妙,你太虛偽了!


    林妙妙一頭紮進了水裏。


    洗過澡,秋月給林妙妙擦濕漉漉的頭發,姚氏進屋,從秋月手中接過棉布:“小廚房熬了綠豆湯,你去看看好了沒?”


    “是。”秋月退了出去。


    姚氏一邊給女兒擦拭一邊笑著問:“和世子玩得怎麽樣?世子有沒有說你今天很漂亮?”


    “沒。”林妙妙無精打采地回答。


    姚氏困惑地攏了攏女兒柔軟的發:“怎麽了?和世子鬧別扭了?”


    要是鬧別扭就好了,偏偏是講了那麽不留情麵的話,怕是把他得罪高了,這家夥不會像前世那樣記仇在心裏,過了十來年還想著怎麽折騰她報複她吧?


    林妙妙生無可戀地睡了。


    王府


    景王妃坐在書房練字,景王也搬了桌子來與她一起練,她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寫完一張字帖,起身出去,景王攔住她,輕聲道:“你要去哪裏?”


    景王妃白了他一眼:“睡覺。”


    “你房間在那邊。”景王指了指左側,“東西都準備好了。”


    景王妃淡淡一笑:“我去和兒子睡,王爺自己歇息吧。”


    然而當她來到景熙門前,卻狠狠地吃了一個閉門羹。


    “世子從下午便把自己關在房裏了,晚飯都沒吃。”惠仁稟報道。


    景王妃柳眉蹙起:“怎麽搞的?和那丫頭吵架了不成?”


    “好了好了,回房吧。”景王說著,輕輕攬住了她肩膀。


    景王妃卻冷冷地拂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林側妃剛剛經曆喪子之痛,王爺不在她身邊陪著,卻跑到我這邊風流快活,王爺是想告訴我,你有多在乎我?”


    景王定定地說道:“青鸞,我一直是在意你的。”


    “是嗎?為什麽我感覺不到?”景王妃自嘲地說。


    “青鸞……”


    景王妃落寞地說道:“真在意我,當初就不會放棄我,你已經做了選擇,該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青鸞,青鸞!”景王追上去,景王妃卻冷冷地合上了門。


    ……


    傅望舒的案子仍在調查之中,林妙妙堅持否定女屍是傅望舒,讓案件回到原點,現在,趙鐸開始努力尋找傅望舒的家人,試圖對女屍的身份進行再一次的確定。


    根據左鄰右舍以及林家人提供的線索,趙鐸先找到了傅辰良,傅辰良從傅望舒那兒順了一筆錢,還了賭債,正在場子裏逍遙快活,聽說官差上門,以為是景王妃來找他麻煩了,嚇得鑽到了桌子底下!


    趙鐸將他揪出來,向他道明了事件原委,他緊張得不得了的神色,卻在這一刻緩緩鬆了下來:“哦,不是王府的人找麻煩啊。”


    趙鐸心道,果然是和王府有過節,但很快,趙鐸皺了皺眉:“可能是你女兒死了。”你這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是不是太不合時宜了?


    傅辰良如今是一百個不願意與傅望舒扯上關係,倒豆子似的把傅望舒的身份講了出來。


    趙鐸聽罷,就是一驚:“她不是你親生的?你怎麽確定?”


    傅辰良抓了抓腦袋:“我不能人道,成親後碰都沒碰她一下,那婆娘卻突然大起了肚子,你說孩子是不是我的?”


    竟是有這樣的□□,不過這個似乎與案件沒多大關聯。但出於習慣,趙鐸還是拿筆記下了,又問傅辰良道:“不論如何,你養了她那麽多年,對她應該比較了解,回衙門與我們驗一下屍吧。”


    “你都說泡爛了,還有啥好驗的?”傅辰良惡寒地說。


    趙鐸道:“還有一處地方存在一點生前的標記,她右耳後有一顆痣,你可記得傅望舒的這裏長痣沒?”


    傅辰良認真地回憶了一番:“這個,你可能真得問她娘,都是她娘帶她的。”


    “那她娘現在在哪兒,你清楚嗎?”趙鐸問。


    “她八歲還是九歲那年,她娘就跟人跑了,鬼知道去哪兒了?”傅辰良不耐地說道。


    趙鐸提筆記下,又問:“她娘家人呢?可知她行蹤?”


    傅辰良道:“她家不是京城的,爹娘早過世了,隻剩一個哥哥,但她與她哥關係不好,打與我成親就沒來往過,相信我,她不可能去找她哥。”


    趙鐸作為一名官差,自然不能用趙鐸的想法去判斷案情,他在疑點那一欄記下了傅望舒舅舅的消息,並問了詳細住址,又道:“能再問一下,她走的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嗎?比如,她為什麽突然要走?是你做了什麽她無法容忍的事,還是……”


    “誒我說,你到底是在查傅望舒還是在查那婆娘?”傅辰良沒好氣地問。


    趙鐸道:“任何與案件有關的線索,我們都不能放過,現在你辨不了屍,唯一能確認她到底是不是傅望舒的隻剩你妻子,我們必須找到她。了解你妻子出走的原因與經過,能幫我們更好地判定尋找的方向。”


    “得,你們也不容易。”傅辰良啜了一口茶,細細回憶起了那個悶熱的午後……


    從茶樓出來,趙鐸熱得渾身都濕透了,手下一名叫小勇子的捕快撩起袖子給他打扇,並道:“趙哥,就這麽放傅辰良走了嗎?您說他會不會在撒謊?”


    “撒什麽謊?你會為了逃避認屍說自己不能人道?說自己被妻子戴了綠帽?”趙鐸兩句話便把小勇子問住了。


    小勇子苦惱地說道:“可照他所言,他既沒打那個女人,也沒罵那個女人,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與人跑了,是不是太奇怪了?不會是……他多年來懷恨在心,忍不下去就把人給殺了吧?”


    趙鐸拍拍他肩膀:“在沒找到足夠的證據之前,你的猜測,隻能是猜測。”


    小勇子氣悶地嘖了一聲:“想知道傅夫人的真相,得找傅望舒,因為傅望舒是那天最後一個見過傅夫人的人;可是,如果找不到傅夫人,又根本弄不清傅望舒究竟死沒死……這、這、這完全是一個死局嘛。”


    趙鐸沉默,老實說,辦了十幾年案子,頭一回碰到這麽棘手的。


    “趙哥,咱們接下來怎麽辦?”小勇子問。


    趙鐸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說道:“傅辰良剛說了一個傅夫人情夫的名字,先去找他。”


    ……


    心裏記掛著得罪了小暴君,林妙妙一整夜沒睡踏實,早起也沒多大精神,小寶捧了瓜子來讓她磕,她掰了倆掰不動了,懨懨地揪了揪小寶的毛道:“去找秋月吧,啊?”


    小寶悶悶不樂地去了。


    早餐是包子、蒸餃、馬蹄糕、鴿子湯、百合燉蛋、清炒豆芽菜、涼拌牛肉與排骨麵,姚氏把包子肉挑出來,將包子皮放進林妙妙碗裏。


    林妙妙咬了一口,嘎嘣,門牙掉了。


    這得多倒黴才吃包子都能把牙齒給磕掉?


    林妙妙快哭了。


    姚氏笑道:“可算是掉了,我還在想,都好久了,再不掉得找大夫來瞧瞧呢!”


    掉了一顆牙的林妙妙包子,吃了一碗燉蛋便去書房練字了,一個字也沒練進去,東倒西歪,比鬼畫符還難看。


    這段日子,林崇在家,便由他暫代夫子之職,教林妙妙念書習字,見女兒如此心不在焉,不由拿書敲了敲女兒腦袋:“怎麽了?不就掉了一顆牙?以後還會長的嘛!”


    誰稀罕一顆牙齒?


    林妙妙委屈地癟了癟嘴兒,平日裏這個時辰,王府的人就該來接她去王府了,今天死活沒動靜。


    小暴君討厭她了。


    林崇見女兒實在沒學習的狀態,以為她是中了暑,忙叫秋月帶到屋子裏歇息。


    秋月給林妙妙洗了臉:“頭發都亂了,奴婢給您重梳一下吧。”


    “不用了,挺好的。”林妙妙沒勁兒地說。


    丹橘走了進來:“小姐!王府來人了,接您去遊湖!”


    林妙妙的小身子就是一正:“秋月,梳頭啊,愣著幹嘛?”


    林妙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了馬車,出門時,怕父親生氣,她沒往臉上塗東西,到了扯上便悄悄拿出王妃送的口脂,一點一點抹在了唇上,又學著王妃那日的動作,在眉間點了一粒朱砂。


    對著鏡子臭美了半天,確定自己漂亮得不能再漂亮了,才壓下翹起的唇角,一本正經地端坐在了位子上。


    馬車直接去了湖邊。


    烈日炎炎,湖風卻極盡涼爽,湖邊不知誰種了白蓮,微風拂過,蓮香湧動,沁人心脾。


    林妙妙享受地嗬了一口氣,雀躍地跳下馬車,由下人領上了停靠在岸邊的豪華畫舫,她與四叔曾經上過一次畫舫,與這個……貌似有點像?


    林妙妙沒往深處想,跳上了船。


    遠遠地,她瞧見一係銀白錦服的景熙,憑欄而立,湖風拂動他如墨青絲,隨衣袂揚起優雅的弧度。


    林妙妙眸光一動,露出一抹笑來,就要上前打聲招呼,卻突然看到寧婉傾撐了一把花傘過來:“世子,太陽大,屋裏坐吧。”


    景熙點頭,對寧婉傾微微一笑。


    林妙妙瞬間呆住了,她沒看錯吧,小暴君居然對著別的女人笑了?!


    這、這、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活了兩輩子,除她與太後之外,他幾時拿正眼瞧過別的女人?更別說笑了!


    林妙妙的牙齒咬得咯嘣響,氣呼呼地走了過去。


    寧婉傾看到是她,莞爾一笑:“妙妙來啦,我這就吩咐人上菜。”


    你吩咐?這又不是你家的船,幾時輪到你招待客人了?女主人麽?!


    林妙妙的小臉臭了臭,轉身進了屋,邊走,邊拿出帕子把唇上的口脂與眉間的朱砂抹掉了。


    ……


    寧婉傾與景熙坐一排,林妙妙獨自坐對麵,正對著景熙,侍女上了多少菜,林妙妙統統沒看清,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小暴君,仿佛要把他臉上盯出一朵花兒來。


    景熙突然對手邊的寧婉傾道:“想喝什麽?”


    寧婉傾看向林妙妙:“妙妙想喝什麽?是花茶還是……”


    “我問的是你。”景熙打斷寧婉傾的話,寧婉傾臉一紅,羞澀地說道:“我……我都可以。”


    林妙妙抓了一個雞爪,咯嘣咯嘣地咬了起來,小暴君對寧貴妃也沒有隱瞞自己不是傻子的事兒了是不是?不是隻對她一人袒露了秘密嗎?


    一下子變得不特別了。


    這個認知,讓林妙妙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菜上齊後,下人泡了一壺寧婉傾愛喝的玫瑰花茶,沒有林妙妙喜歡的蜂蜜水。


    林妙妙撇了撇嘴兒,悶頭吃菜。


    寧婉傾給林妙妙夾菜,景熙冷淡地說道:“她自己有手。”


    “呃……是。”寧婉傾尷尬地放下筷子。


    林妙妙氣得臉都綠了,化悲憤為食欲,將一桌子美食掃得幹幹淨淨,寧婉傾都被她的吃相嚇到了,這、這像一輩子沒吃過飯似的。


    吃過飯,林妙妙捧著肚子在座位上打飽嗝,景熙卻帶著寧婉傾前往甲板釣魚。


    釣魚,釣魚,釣魚!


    林妙妙咬唇,一腳踹上了凳子,凳子是釘在船板上,沒被踹倒,反把林妙妙疼得嗷嗷直叫。


    趙總管笑眯眯地走了過來:“林小姐,您要不要去外頭玩會兒?”


    “玩什麽?釣魚啊?我才不釣!無聊死了!”林妙妙說著,拿餘光偷瞄趙總管。


    趙總管老狐狸一隻,焉能聽不出對方說的反話?這段日子與王妃在一塊兒,倒是有幾分王妃的小性子了,趙總管笑道:“釣魚其實很好玩兒的,我教你。”


    林妙妙被趙總管領到了甲板上,一切準備工作都由趙總管經手,林妙妙隻拿根竹竿兒站在那裏,偏她好動,魚兒尚未咬餌,便被她給驚跑了,而反觀寧婉傾那邊,已經釣上好幾條了。


    “好大!”寧婉傾喜色一笑,把釣到的魚兒放進了桶裏。


    景熙輕輕地勾起唇角道:“真是第一次釣魚麽?感覺挺厲害。”


    寧婉傾的臉紅透了:“是世子教的好。”


    林妙妙狠狠跺了跺腳,把魚竿往甲板上一扔:“不釣了!這裏根本沒有魚!都在他們那邊!”


    趙總管眼珠子一轉:“那要不……咱們也過去?”


    “你非要過去,那就過去咯。”林妙妙腳步一轉,走了過去,速度之快,仿佛生怕趙總管會反悔似的。


    寧婉傾剛讓人掛上新的魚餌,準備找個合適的位子丟下水,眼看著就要挨上景熙,林妙妙呼啦一下擠到二人中間,對趙總管揚了揚手:“就這兒了!把魚竿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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