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香,林妙妙站在桂樹下,一朵一朵地摘著桂花。


    丫鬟提著籃子站在一旁,輕聲勸道:“讓奴婢來吧,小姐,等下姑爺看到了,該怪罪奴婢沒好生伺候您了。”


    林妙妙把摘好的桂花放進籃子,嗔道:“誰許你叫他姑爺了?我說要嫁給他了嗎?”


    “不嫁呀?”丫鬟古靈精怪地瞟了瞟她肚子,“這裏可一天天大起來了哦。”


    林妙妙微微紅了臉:“那也不嫁!”


    “不嫁什麽?”景熙閑庭信步地走了過來。


    丫鬟識趣地退下。


    景熙上前,從身後輕輕地擁住她,下顎擱在她柔軟的肩上,大掌撫摸著她微微凸起的肚子:“還聽話嗎?有沒有鬧你?”


    林妙妙微紅著臉搖頭。


    景熙香了香她小臉,戲謔道:“剛剛某人說不想嫁我?要不這親事……算了?”


    “哪有?”林妙妙轉過身,幽幽地瞪著他,“耍完流氓就賴賬是不是?”


    景熙低低一笑,咬著她耳朵道:“到底誰耍流氓?如果我記得沒錯,那晚……我好像是下麵那個。”


    林妙妙一個激靈,從夢裏驚醒了,看看自己依舊是一雙小娃娃的手,長長地鬆了口氣。


    她真是瘋了,才會做那麽莫名其妙的夢!景熙就是個小暴君,怎麽可能有那麽溫柔的時候?且按他夢裏的說法,是自己霸王硬上弓,把他給那個那個了,還懷了他孩子——


    要命!


    一定是四叔昨晚開玩笑說什麽他與一個姑娘未婚生子,她聽到心裏了,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為什麽主角變成她和小暴君了?


    她絕不可能主動推到小暴君的,死都不可能!


    景熙聽到動靜,打了簾子進來,見她坐在床頭一臉抓狂,不由地問:“怎麽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走上前,摸了摸她額頭,“不燙了。”


    林妙妙沒臉告訴四叔,她夢到自己長大了,還和小暴君未婚生子了,他開玩笑的話,居然在她夢裏應驗了……


    四叔一定會笑死她的。


    她拉過被子,蒙住了腦袋。


    ……


    換衣服的時候,林妙妙發現肚臍上貼著一塊膏藥,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想起自己昨晚好像高熱了,是四叔照顧了自己一宿。


    林妙妙穿戴整齊到外屋時,景熙正跪坐在小桌前練字,晨光從窗棱子透射而入,落在他精致如玉的手上,他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齊整清潤,一筆筆落下去,優雅而寫意。


    林妙妙看著看著,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景王妃練字的樣子,也是筆挺地跪坐在墊子上,渾身都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優雅。


    要不是知道這是自己四叔,她幾乎要以為對方和景王妃是母子了。


    早膳是鴿子湯、玫瑰饅頭、小米粥、素菜餃子、菌菇麵、蒸八鮮,口味比較清淡,林妙妙吃慣了大魚大肉,突然來這麽素的,真是有些食不下咽,但想到四叔是為她好,畢竟還病著,不能敞開肚子吃,她隨意吃了幾口。


    景熙把各樣東西都挾了幾筷子,放到她碗裏:“吃完。”


    林妙妙吃完了。


    用過早膳,景熙送林妙妙回東府,棠梨院門口,碰到了被徐媽媽領過來的裴琅。


    昨天的事,對裴琅衝擊很大,他一宿未眠,容顏十分憔悴,然而當他看到跟在景熙後頭的林妙妙時,又瞬間打起了一分精神:“妙妙!”


    景熙擋住他,毫不掩飾眸中的排斥。


    裴琅蹙了蹙眉。


    景熙對徐媽媽道:“把三小姐帶進去。”


    “是。”徐媽媽不敢過問主子們的事兒,將林妙妙帶進去了。


    自始至終,林妙妙沒看過裴琅一眼。


    裴琅的眸光就是一暗,轉頭,冷冷地望向景熙道:“你究竟是誰?”


    景熙一聲冷笑:“你不配知道。”語畢,轉身就走。


    裴琅望著他背影,咬牙道:“你不是四叔!”


    景熙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冷笑著離開了。


    ……


    裴琅被林崇叫進了書房,林妙妙被姚氏帶回了屋。姚氏隻知林妙妙淋了雨,並不知道她淋病了,看著略顯蒼白的臉色,以為她仍舊是心中鬱結,忙勸道:“還在生氣呢?多大的事兒?”


    傅望舒與裴琅瞞著林家糾纏不清,作為長輩,她是挺氣憤的,可女兒一個七歲孩子,氣成這樣做什麽?林媛也知道了呢,隻顧著追問裴琅到底是會娶郡主還是娶傅姐姐,別的,再不關心了。


    總不能是女兒喜歡上裴琅了,所以對裴琅娶妻的事耿耿於懷,那榮郡主與裴琅議親時,女兒可半個不字都沒說呢。


    姚氏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理了理女兒的發鬢,說道:“這次又把你四叔給麻煩了,回頭我讓你爹,好生謝謝四叔。”


    母女倆說了會兒話兒,林崇過來了,臉色不大好看。


    姚氏問:“琅哥兒怎麽說?”


    林崇歎了口氣:“他說,他和望舒沒什麽,不會娶她。”


    姚氏聞言就是一聲嗤笑:“被我言中了吧?我早說過他不會承認,望舒隻是個孤女,沒錢沒勢的,玩玩兒可以,真要娶進門,他是萬萬不願意的!他沒那麽傻!”


    林妙妙垂下了眸子,沒錢沒勢?前世的自己如果沒有父親留下的大筆錢財,表哥也不會帶自己遠走高飛吧?她一直以為裴家在短短五年內發跡起來是因為表哥年輕有為,而今一想,那些錢,大半是她的嫁妝吧?難怪她每次問怎麽打理資產的時候,他都說,這些事交給管事去辦便是,我娶你回來,可不是為了讓你操勞的。


    她是不操勞了,嫁妝什麽的,也不知道究竟去哪兒了。


    真想扇自己兩耳光啊,上輩子到底是過的?娘親說的沒錯,自己就是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天底下再沒比她更蠢的人了!


    王府


    景王妃跪坐在墊子上,一邊練字一邊泛著嘀咕:“本王妃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惠仁問道:“什麽不對勁?”


    景王妃若有所思道:“本王妃昨天去找傅望舒的時候,差點睡著了。”


    “這……不對勁嗎?”惠仁說道:“你前天晚上,的確沒睡好。”


    景王妃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本王妃像是那種在戰場上打盹的人嗎?當時她爹跳出來打岔,弄得我把這一茬給忘了,事後裴琅和顧薇薇來了,我就更不記得了。但我一琢磨,傅望舒當時的確有點怪。”


    “王妃,您是不是困了?”


    “您困了,就睡一會兒吧,我們待會兒再談。”


    “睡吧,沒事的,我會一直守著您,不會讓您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任何傷害……”


    “不會讓本王妃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任何傷害,怎麽聽都像一句反話。”景王妃放下筆,惠仁眼尖兒地遞過一把團扇,她輕輕地搖了起來,“那丫頭不會是想把本王妃迷暈了,然後加害本王妃吧?”


    “不可能吧?她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知道您是王妃還敢對您做什麽?她難道不清楚得罪您的下場是什麽嗎?”惠仁不信。


    “狗急了還跳牆呢,她想守住秘密,未嚐不會兵行險招。”景王妃眯了眯眼,“把她給本王妃抓來!本王妃要親自審她!算了,交給世子去審。”


    以兒子的手段,就沒撬不開的嘴巴。


    惠仁連忙帶人去了,半個時辰後,惠仁回了正院。


    “人呢?”景王妃問。


    惠仁自責地說道:“奴婢晚了一步,趕到那邊時,傅望舒已經搬走了。”


    “溜得可真快!”若說之前,景王妃隻是有所懷疑,眼下便是確定傅望舒對她存過不軌之心了,“即刻派人去找,就是挖地三尺,也得給我把人找出來!”


    傅望舒失蹤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林家,林家也覺得奇怪,但並不清楚□□,都以為她是怕被送回青州才逃走的,恐她與采苓在外遭遇不測,決定報官,可又怕真報官後,事情鬧大了,名節不保,老太太與兒子兒媳們一番商議後,決定托人暗中尋找。


    隻是,無論王府的人與林家的人如何挖地三尺,都沒找到傅望舒與采苓的蹤跡。


    她們就像是從京城憑空消失了一般。


    六月十四,榮郡主生辰,景王妃心疼她遇人不淑,決定親自前往顧家,為她慶祝生辰。


    林妙妙也收到了邀請,由惠仁帶入王府。


    景王妃倨傲地看著她:“別自作多情,不是本王妃想帶你去,是傾兒可憐你,才要帶你這個鄉巴佬去見見世麵的。”


    林妙妙撇了撇嘴兒:“寧姐姐人呢?”


    “她……”景王妃的長睫顫了顫,“她先去了,誰讓你這麽慢?”


    惠仁抿唇一笑,捧著一套白色裙衫走了過來:“林小姐,奴婢給您更衣吧。”


    “我自己的衣裳挺漂亮的……”林妙妙說著,見景王妃一張臉黑成炭了,改口道:“當然,沒王妃的好看。”


    惠仁給林妙妙換上了,走得急,林妙妙沒來得及招招鏡子,但瞧下人全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應該……挺美的吧?


    出了正院。


    景王妃把手遞過來。


    林妙妙一怔:“幹什麽?”


    “不是說手裏不拿東西不舒服嗎?今天不許帶寵物,我爹不喜歡。”景王妃漫不經心地說。


    顧老爺子不喜歡寵物……您怎麽不早說?林妙妙忍痛把小寶放到了惠仁懷裏,看著景王妃的手,猶豫著牽了上去。


    就在快要牽到的時候,一隻如玉精致的手橫了過來,將她小手緊緊拽在手裏,說:“我的人,我牽著就好了,不勞煩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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