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該到的人全部到齊了,王妃當仁不讓地坐在主位上,榮郡主坐她身旁,姚氏與林妙妙坐在下首處,傅辰良在母女二人對麵,雖也坐著,卻如坐針氈。


    若早知傅望舒惹上了這麽一樁□□煩,他就是被追債的人砍死,也絕不到躲到傅望舒的家裏來。


    傅望舒與裴琅靜靜地跪在地上,麵色都是少有的凝重。


    事情發展到這裏,已經沒了藏著掖著的餘地,景王妃與姚氏心如明鏡,隻是有兩個小傻子不撞南牆不回頭。


    景王妃的眸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一臉驚愕的林妙妙與榮郡主,對姚氏道:“林夫人,你可有什麽想問的?”


    “望舒,你為什麽要騙三爺?現在,當著王妃的麵,你把昨天對三爺的說,再大聲說一遍!說你是留了紙條才離開莊子的,說你是夢到父親出事才找回京城的!說你和裴琅沒有關係,說呀,你說呀!”姚氏的情緒抑製不住地激動。


    林妙妙抱緊了懷裏的小寶,一瞬不瞬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明明被問話的不是自己,卻緊張得冒了一身汗。


    傅望舒沒有說話。


    姚氏又道:“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奔赴千裏會情郎,傳出去,你名聲還要不要了?姐兒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妙妙尚小,不提也罷,大房的馨姐兒、媚姐兒卻全都到了說親的年紀,若是讓人知道,林家收養的孩子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誰還敢上門求親?”


    傅望舒輕輕地說道:“你們有當我的收養的嗎?不是高興了就養我兩天,不高興了就把我趕走?”


    姚氏被傅望舒噎了一下,不敢相信對方嘴裏竟講出如此忘恩負義的話:“你去青州有什麽不好?哦,放著你在京城,繼續與裴琅糾纏不清?他是在與榮郡主議親的人,你扯進去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傅望舒說道:“我與表哥沒有牽扯,三嬸不要誤會。”


    景王妃把她做給裴琅的衣裳丟在了地上。


    傅望舒的睫羽微微一顫,掐緊了手指道:“幾套衣裳罷了,王妃何苦大做文章?”


    林妙妙的眸光微微暗了一下,傅姐姐變了,之前去王府見林側妃會緊張得失態,而今麵對王妃的氣場,都能如此鎮定從容,明明是好事,可不知為什麽,她覺得這樣的傅姐姐很陌生。


    她又看向裴琅,恍惚間,連他也變得陌生。


    這兩個人,真的像王妃與娘親懷疑的那樣,在一起了嗎?


    景王妃冷聲道:“敢不敢讓裴琅試一下?隨便做幾套衣裳都能做成裴琅的尺寸,傅小姐,你真當大家都是傻子?”


    姚氏給丹橘使了個眼色,丹橘撿起衣裳,一件件拿給姚氏看,姚氏看完,麵色越發難看:“不用試了,合身得很!”


    榮郡主炸毛了:“裴琅!你給我把話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個小賤人為什麽會給你做衣裳?是不是她勾引你的?”


    “我和傅小姐是清白的。”裴琅麵色沉靜地說。


    榮郡主一愣:“裴琅……”


    傅望舒忙膝行至榮郡主身前,拉住她朱紅色的裙裾道:“郡主,我和表哥真的沒什麽!我隻是偶然在路上碰見他,求他別把我回京的消息告訴林家,想做幾套衣裳賄賂他罷了!”


    “先前還說這衣裳是給你父親做的。”景王妃不屑地笑了一聲,“別演戲了傅小姐,前言不搭後語的,本王妃都替你尷尬。既然你喜歡這個男人,這男人就送給你好了,反正他配不上我顧家千金,配你倒是綽綽有餘。”說著,站起身來,“薇兒,我們走。”


    裴琅深深地看了榮郡主一眼,榮郡主的心當場就軟了大半,抱住景王妃的胳膊道:“姑姑,也許……也許真是個誤會呢?才幾套衣裳而已……”


    景王妃恨鐵不成鋼說道:“才幾套衣裳而已?顧薇薇,你是不是非得捉奸在床才甘心呐?你腦子壞掉了?真以為他喜歡你?你要不姓顧,他會多看你一眼?我警告你顧薇薇,有我顧青鸞在一天,就不會允許這種心術不正的男人踏進顧家大門!你若實在對他不死心,可以,把郡主身份與顧家千金的身份交出來!”


    榮郡主勃然變色:“姑姑!”


    景王妃看向一臉煞白的裴琅,毫不留情地說道:“郡主和顧家千金,你是娶不到了,平民顧薇薇倒是有一個,你想清楚,要還是不要?”


    ……


    景王妃帶著榮郡主離開了,榮郡主哭成淚人,一直到馬車絕塵而去,依舊能聽到她撕心裂肺的聲音。


    姚氏歎了幾口氣後也上馬車了,她倒是有心與傅辰良交代幾句,可傅辰良比她還著急,幾乎是景王妃前腳一走,他後腳便開溜了。


    這個沒養過傅望舒一天的父親,在坑了傅望舒一把後,又把傅望舒丟著不管了。


    傅望舒看向裴琅,裴琅卻看向了林妙妙:“妙妙。”


    林妙妙沒理他,一腳踩上木階。


    裴琅拉住她柔軟的胳膊:“妙妙,表哥沒做那種事,你相信表哥。”


    林妙妙望進他深邃的眼眸,輕輕地問:“傅姐姐回京城後,與表哥見過麵沒?”


    裴琅下意識地想否認,但對上那雙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一切的眼睛,忽然說不出話了。


    林妙妙抽回自己的小胳膊。


    “表妹!我不管別人怎麽想,你相信我,我沒那麽做。”裴琅捏緊了拳頭。


    傅望舒看看林妙妙,又看看裴琅,眸光有些閃動。


    林妙妙上了馬車,暮光從簾幕的縫隙爬進來,爬上她眼角,映出一片落寞。


    姚氏撫了撫她稚嫩的小肩膀,輕聲道:“不高興了嗎?是不是今天的事嚇到你了?”


    林妙妙搖搖頭,又點點頭。


    女兒的樣子,讓姚氏心疼,她知道今天的事會讓傅望舒與裴琅在女兒心中的形象有所幻滅,可沒料到女兒會難過成這樣,果然,她不該聽王妃的,讓女兒這麽小就見識這些複雜與醜陋。姚茫然無措地說道:“其實……其實他們人還是很好的,這件事,隻能說他們在某些方麵犯了錯罷了,他們還是很喜歡你的……”


    姚氏發現,自己並不擅長安慰女兒,女兒是萬事不往心裏去的性子,再難過嚎兩嗓子便暢快了,她從沒為女兒的情緒操過心,今日是第一回,如此笨拙。


    “妙妙,想不想吃什麽?娘帶你去吃燒鵝怎麽樣?”她努力轉移著林妙妙的注意力,“不想吃燒鵝嗎?那……烤鴨呢?中心大街新開了一家烤鴨店,娘還沒去吃過呢!待會兒叫上你爹,咱們一家三口……”


    林妙妙突然問道:“娘,表哥和傅姐姐真的在一起了嗎?您什麽時候發現的?”


    “這……”姚氏遲疑了一下,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丹橘開了口:“傅小姐第一天就看上表少爺了,回屋便向桃紅、柳紅打聽各房主子的消息,問的最多的便是表少爺!當時她倆沒往心裏去,現在一想,可不就是傅小姐春心大動了嗎?”


    第一天,竟是第一天!


    傅姐姐對表哥一見鍾情了嗎?是這輩子才看上的,還是上輩子也一樣?


    “傅姐姐,你真的不喜歡表哥嗎?”


    “當然啦,表哥是妙妙的,傅姐姐怎麽可能去搶妙妙喜歡的人呢?”


    她當初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相信了這番話?


    “妙妙,我懷孕了。”


    “懷……懷孕?你還沒成親呀!怎麽就……你好糊塗啊,傅姐姐!孩子是誰的?他知不知道你懷孕了?”


    “他知道,但他有家室了。”


    “傅姐姐,你這樣子是不對的。”


    “有什麽不對?他根本不愛他妻子,不過是看她可憐,才勉為其難地照顧她幾年罷了,他早就後悔了,我們兩情相悅很久了,他說過,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就娶我。”


    “你那表哥一看就不喜歡郡主!他身上,有別的女人的香氣。”


    林妙妙捂住心口,那裏悶悶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拚命地膨脹,隨時,要把她的心給炸開一樣。


    姚氏被林妙妙的樣子嚇壞了,摸了摸她冰涼的額頭:“不燙啊,這是怎麽了?妙妙,你哪裏不舒服?是餓了嗎?還是困了?娘帶你回家好不好?”


    林妙妙沒有反應,呆呆的,像被抽走了魂魄,姚氏心驚膽戰:“妙妙,你別嚇娘啊,你到底怎麽了?和娘說說話啊!你聽得見嗎?丹橘,你來看看!”


    丹橘湊過來,被林妙妙死灰一般的臉色嚇得頭皮發麻,伺候小姐這麽多年,沒見過小姐這麽古怪的樣子,她搖了搖林妙妙:“小姐,小姐,小姐!”


    姚氏抱緊了林妙妙:“快回府!快!”


    馬車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林府。


    林妙妙抱著小寶走下馬車:“我去四叔那邊,不要跟著我。”


    她沒去西府,而是窩進了後山的人造山洞,山洞很小,其實更像個窟窿,去年還容得下,今年長了個子,都不能完全鑽進去了。


    林妙妙把自己縮成一團。


    上一次,就是在這裏昏迷的,然後被裴琅救了,然後一輩子都記得他的好,一輩子都相信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原來,都是個笑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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