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在人潮湧動的街道上,速度緩慢。


    姚氏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嘀咕道:“今天又不是什麽黃道吉日,怎出門的人這麽多?”


    林妙妙撫摸著腿上的小寶,問:“娘,我們是要去哪兒啊?”


    姚氏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妙妙望向車外擁擠的人群,心道天黑了也不知能不能走出這條街呢。


    姚氏對車夫道:“換條路走!”


    ……


    小別院


    景王妃看著傅望舒插上了門閂,眉心微微一蹙:“你想幹什麽?”


    傅望舒埋在寬袖下的手指顫了一下,麵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來:“景王妃以為我要幹什麽?”說著,她從抽屜裏取出一盒熏香,走到熏爐前,輕輕地撒了一點。


    屋子裏,漸漸彌漫起一股令人熏醉的香氣。


    景王妃按住額頭,蹙了蹙眉。


    傅望舒給景王妃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捧著杯子道:“景王妃,如果我說我和表哥一點關係都沒有,您信嗎?”


    景王妃冷笑:“你當本王妃是三歲孩子?”


    傅望舒垂眸,目光落進澄澈的茶水中,似在低低地呢喃:“您為什麽不信呢?你要是信了,該多好。”她握著茶杯的手一點點收緊,緊到指節都隱隱泛出白色。


    景王妃蹙眉看著她,是昨晚沒睡好嗎?竟然有些犯困了。


    傅望舒低聲道:“景王妃,您有過想要不惜一切代價去得到的東西嗎?我有。被林家趕出去的時候,您知道我心裏在想些什麽嗎?我在想,我在傅家生活了那麽多年,走時一點留戀都無,可在林家短短幾天,我就好像已經有了無法割舍的東西。”


    景王妃嗤然一笑:“傅家家徒四壁,你這種愛慕虛榮的女人當然不會留戀,林家,才是你這種窮光蛋夢寐以求的地方吧!”


    “這麽想有什麽錯嗎?王妃願意窮酸地過一輩子嗎?”


    “願意也沒用,本王妃生來好命,天底下的東西,素來隻有本王妃不想要的,沒有本王妃要不到的,人也一樣。羨慕嗎,傅小姐?”


    這話真是誅心,傅望舒捏緊茶杯,肩膀都輕輕地抖了起來:“王妃,您說這麽久的話,也該口渴了,喝點茶吧。”


    景王妃冷冷一哼:“誰知道是哪個男人喝過的杯子?”


    傅望舒抖得更厲害了,眸中的暗湧,如壓在烏雲下的風暴,危險而瘋狂,她低垂著長睫,將一切遮在看不到的地方:“我沒與任何男人有牽扯。王妃,您是不是困了?”


    景王妃打了個嗬欠,真的好困啊,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


    “您困了,就睡一會兒吧,我們待會兒再談。”


    不要待會兒談,現在……現在就說清楚。


    但腦子裏都是漿糊怎麽辦?


    景王妃揉揉發暈的腦袋。


    傅望舒拿起一塊毛毯,輕輕披在了她背上,輕言細語道:“睡吧,沒事的,我會一直守著您,不會讓您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任何傷害……”


    景王妃緩緩地閉上了眼。


    卻突然,嘭的一聲,門被人撞開了,門閂斷裂成兩截掉在地上。


    傅辰良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看都沒屋子裏多了個人,拉開櫃門鑽了進去:“追債的來了,快讓我躲躲!別說我在這邊啊!”


    冷風灌入,景王妃的神識清醒了一分。


    傅望舒眸光一動,趕忙去關上門,哪知,一夥兒凶神惡煞的男人提著棍子衝了進來,采苓嚇得在院子發抖。


    “姓傅的呢!跑哪兒去了?”其中一人問。


    “明明瞧他進來了!怎麽不見了?小丫頭,你看見一個穿青色衣服的中年男人沒?”另一人問向傅望舒。


    傅望舒搖頭,餘光瞟向越來越清醒的景王妃。


    景王妃打了個噴嚏。


    那夥人雖是追債的,卻不傷無辜,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沒找到傅辰良便離開了。


    此番一鬧,景王妃徹底不困了,美眸中再度恢複清冷:“傅望舒,你剛剛是不是對本王妃做什麽了?”


    傅望舒捏緊了手指道:“沒有啊。”


    傅辰良打開了櫃門,東瞅瞅,西看看,確定沒了那夥人的影子,才如釋重負地從櫃子裏出來,隨後,一眼瞧見了神色冰冷的景王妃,他活了這把年紀,真沒見過如此漂亮的女人!傅望舒已算貌若天仙了,然而這一位,儼然不是貌若,簡直就是九宮上仙嘛!


    “您是……”他瞪大了眼,努力猜測著對方的身份,女兒結識的人中,最尊貴的當屬林家人了,林家有個大美人姚氏,他是知道的,但姚氏是個商婦,這位夫人更像個官家命婦啊,想到了什麽,他眼珠子一瞪,“哎喲,您是親家吧!是我那神秘女婿的親娘吧!”


    女兒連林煥之那麽優秀的男人都看不上,肯定是攀上更好的了!這夫人一身貴氣,她家夫君肯定不低於三品。


    “在下傅辰良,是望舒的父親,這麽優秀、美麗、端莊、賢惠的女兒,就是我生的。”傅辰良無比自豪地說。


    傅望舒扯了扯他袖子,被他不著痕跡地拂去,他笑眯眯地看向景王妃:“您是上門提親的吧?”


    景王妃勾唇一笑:“你女兒……真與我兒子有關係嗎?我問她的時候,她好像不是這麽說的。”


    “爹!”傅望舒慌忙開口,想製止這幾乎把自己坑死的爹,傅辰良擺擺手,“我知道我知道,放心,爹會給你擺平的。”轉頭看向王妃,笑容滿麵道:“這孩子是害羞!她怎麽可能與您兒子沒關係呢?這屋裏的東西呀,每一件兒都是您兒子送的!您兒子不知道多喜歡望舒,一直在追求她!”


    “爹!”


    “給我閉嘴!”傅辰良瞪了她一眼,看向景王妃,笑眯眯的。


    景王妃搖了搖手裏的折扇,雲淡風輕道:“隻我兒子喜歡她有什麽用?她又不想嫁我兒子。”


    “謔謔!這話是誰的?您等等啊!”傅辰良坑死人不償命地把傅望舒做給裴琅的衣裳拿出來了,“您瞧瞧,這都是她一針一線親手做的!她要是不喜歡您兒子,能下這種苦功夫嗎?”


    景王妃意味深長地看向傅望舒:“沒與任何男人有牽扯,嗯?”


    傅望舒的臉猶如挨了一巴掌,瞬間漲成豬肝色,對傅辰良道:“爹,您瞎說什麽呢?這都是女兒給您做的呀。”


    “好啦好啦,人家夫人都上門提親了,你就別再扭扭捏捏了!這衣裳明顯不是我尺寸,還給我做的?真是!”這聲音挺大,故意說給景王妃聽的,說完,又笑著望向景王妃,“夫人,孩子害羞,您可千萬別見怪,他倆是兩情相悅,咱們趕緊把這門親事定下吧!”


    “定什麽親?”姚氏冷著臉走了進來,林妙妙跟在她身後,看到屋子裏的王妃,母女倆齊齊一怔,隨後,恭敬地行了禮:“王妃。”


    傅辰良一聽王妃,登時呆住了:“王、王妃?她是……王妃?”


    林妙妙笑著點頭:“是呀,她是景王妃,您是誰呀?怎麽會在望舒姐姐的家裏?”


    “我……我……”傅辰良的喉頭哽住了,如果這位是王妃的話,那剛剛自己……是不是誤會什麽了?他看看景王妃那張笑容冰冷的臉,再看看女兒尷尬複雜的神色,最後,看向了桌上那套幹淨整潔的男子衣物,一種不祥的預感漫上心扉。


    林妙妙覺得屋子裏的氣氛怪怪的,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好像除了王妃,傅姐姐和這位伯伯一副恨不得逃走的樣子:“王妃,您剛剛做什麽了?”


    景王妃拍了拍林妙妙的小腦袋:“不是本王妃做什麽了,是你這位傅姐姐,你好生問問她,究竟做了些什麽好事!”


    “傅姐姐。”林妙妙認真地看向了傅望舒。


    傅辰良戳了戳女兒的手,小聲道:“喂,你不會是勾搭上景王了吧?人家老婆都找上門了……你這糊塗丫頭,學林珍兒是不是?以為誰都能做景王側妃啊?你這丫頭!想害死我是不是?!”


    跪下來,對景王妃道:“王妃!我絕對沒唆使她去勾引王爺!我昨兒才找到她!之前她做了什麽我一概不知!她是林家養著的,有什麽事,您去找林家吧!我是無辜的!”


    “您是……傅伯伯?”林妙妙詫異地瞪圓了眸子。


    傅辰良張大了嘴:“你是……”


    “我是林妙妙。”


    林家人?!


    傅辰良懵了,指了指一旁的姚氏:“她是……”


    林妙妙說道:“我娘!”


    傅辰良尷尬得無地自容了,隻恨不得泡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姚氏道:“今天,當著傅老爺的麵,咱們就把話說清楚吧。丹橘,把三小姐帶出去。”


    “是。”丹橘上前。


    景王妃拉住了林妙妙的手,“不用了,讓她留下。”


    姚氏為難得說道:“王妃,妙妙隻是個孩子,這些事當著她的麵說恐怕不太好。”


    景王妃淡淡打斷她的話:“沒什麽不好的,就因為是孩子,才更應該知道真相,你不要從小就蒙住她的眼睛。什麽都瞞著她,隻會讓她一輩子都長不大。去把裴琅叫來,有些事,該做個了結了。”


    林妙妙眨了眨眼,心頭湧上一股怪異的感覺,像是有什麽東西,狠狠地撞擊著心口……


    她繃緊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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