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舒走到院中開了門,采苓笑嘻嘻地走進來,見傅望舒打扮得如此漂亮,擠眉一笑:“表少爺要過來吧?”


    “嗯。”傅望舒紅了臉。


    采苓晃了晃手裏勾著的活魚,笑道:“晚上給你們燉鯽魚豆腐湯!”


    采苓去小廚房忙活了,沒多久,敲門聲再度響起,應該是表哥了。


    傅望舒歡歡喜喜地開了門,定睛一看,笑容僵在了唇角:“你來做什麽?”


    林府


    林妙妙和小寶泡完澡,正趴在柔軟的虎皮上,由姚氏擦著頭發,自她說四叔家的虎皮暖和,姚氏便讓人也買了一張。四月夜已經不算涼了,不過虎皮很舒服,林妙妙舍不得讓人收走。


    她拿棉布揉著小寶濕漉漉的貂毛,邊揉邊問道:“娘,您說傅姐姐為何回了京城?”而且,回了也不來找她們。


    “不知道呢。”姚氏輕聲道。


    “走了一個人,那邊居然沒上報!”林妙妙嘀咕。


    這也是姚氏感到驚訝與惱火的地方,把人好生生地交到他們手上,他們給弄沒了,還瞞著不報:“我已經派人去青州查探了,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父親常年在青州,其實能更好地照顧傅姐姐,傅姐姐肯定也知道父親的苦心,那麽,傅姐姐為什麽非得跑回京城呢?這兒有什麽她割舍不下的東西嗎?


    “娘,傅姐姐的爹娘是不是還在京城?”林妙妙最在意的人便是自己爹娘,以己度人,便覺著傅望舒也是舍不得爹娘。


    姚氏卻擰了擰眉頭,說道:“她爹娘是在京城沒錯,但她應該不會是來找他們的。”


    “為什麽不會?”林妙妙扭頭望向娘親。


    “別亂動。”姚氏把她小腦袋按過去,繼續給她擦頭發,“她娘已經改嫁了,她爹……唉,一言難盡。”


    ……


    傅望舒冷冷地看向在她房中大吃大喝的男人,男人側坐在凳子上,一隻腳踩上來,一手雞腿一手鴨翅,啃得滿嘴油光,時不時低頭咬住麵前的酒杯,揚起脖子一飲而盡:“采苓,倒酒!”


    采苓磨磨蹭蹭地給倒了酒。


    “來盤紅燒肘子,要醬香的,別放辣!再炒盤花生米,記得撒鹽啊!”他說著,用牙齒在雞腿上狠狠地撕下一片肉。


    采苓悶頭往外走,準備給他做菜,傅望舒拉住了采苓,對男人道:“我這裏不是飯館,想吃那些,自己到外頭買去!”


    男人啃雞腿的動作停了下來,望著她,怪異一笑:“喲,幾日不見,翅膀硬了,都敢這麽跟你爹說話了!怎麽,養你一場,吃你幾盤菜還不樂意了?”


    傅望舒的眸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桌子,道:“這裏不是幾盤菜,是十幾盤,你吃夠沒?吃夠了就趕緊離開。”


    “嗬~”男人把雞腿丟在了桌上,站起身來,圍著傅望舒仔仔細細打量了一圈,隨後,又看向一屋子精致奢華的陳設,一聲冷笑,“你這小日子過得不錯嘛,不像你爹我,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四處躲債,指不定哪天命都沒了。”


    傅望舒的臉上沒有絲毫動容。


    男人又道:“聽說老爺子把你托付給林家了,哎呀,真是偏心呐,我被人追著要砍手的時候,讓他找林家小子借點錢,他死活不肯,怎麽到你,他就把一張老臉豁出去了?”


    傅望舒紅了眼眶,慍怒地看著他。


    男人拿起簽子,剔了剔牙,湊近她耳畔,玩味兒地說道:“你得感謝我,沒告訴他,你根本不是我親生的。”


    傅望舒麵色唰的一下褪去了血色!


    男人坐到椅子上,二郎腿一翹,說道:“這兒的好東西,都是林家給的吧,要是我告訴他們,你是那婆娘的野種,他們還會不會養你?嗯?”


    傅望舒渾身發抖,淚水溢滿了眼眶。


    采苓握住她胳膊:“小姐……”


    傅望舒拂開她的手,走到梳妝台前,拉開抽屜取出一袋銀子,扔到他懷裏:“你走!給我走!”


    男人掂了掂錢袋:“打發乞丐呢?”話落,順著梳妝台的方向一瞟,瞟見了凳子上疊放得整整齊齊的男子衣裳,“喲,怎麽著?我都有女婿了!林崇那小子?”


    傅望舒握緊了拳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男人拍腿大笑:“難怪不住林家,要住這麽偏僻的胡同,林崇藏得夠深的,銀子還你。”


    傅望舒麵色一變:“你要做什麽?我不許你去找三爺!”


    “放心,我不會把你倆的事捅出去的,女婿人不錯,應該會孝敬我的。”男人拍拍傅望舒肩膀,轉身朝外走去。


    咚咚咚!


    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采苓捂住嘴,完了,一定是表少爺來了!


    傅望舒趕忙去開門,卻被男人搶了先:“女婿的門兒,我來開。”


    他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卻不是林崇那張臉,而是一張少年青澀而俊逸的容顏,少年如臨大敵地看著他:“你是誰?”


    他反問:“你是誰?”


    “我是……”少年話未說完,被身後之人輕輕撥到一旁,這回,男人認出來了,是林崇。


    林崇神色複雜地看向麵前的男子,似乎覺著眼熟,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男人拍拍胸脯:“我是傅辰良啊!三爺,您不記得我了?”


    “傅辰良?”林崇若有所思。


    這時,傅望舒溫婉地走了過來:“三叔,大哥,你們來了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父親,父親,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林家三爺與大少爺。”


    傅辰良不是傻子,眼珠子一動便明白女兒的意思了,識趣地與二人打了招呼。


    得知對方是傅望舒父親,林煥之變得謙卑而友好,一口一個伯父地叫著,叫得傅辰良渾身舒坦。


    林崇問傅望舒為何一聲不吭地回了京城,傅望舒告訴他,自己夢到父親出事,心中記掛,便趕來了:“……當時走得急,隻留了張紙條,我以為她們都看到紙條了,看樣子……是沒有。”


    林崇點點頭,又問她是如何從青州到京城的,她道:“其實剛到鎮上就迷路了,差點連青州都走不出去,恰巧碰到一個好心的夫人,她要上京城探親,便將我稍上了。”


    這倒是大實話,不然,她和采苓根本到不了京城。


    “可知那夫人姓名?我改日登門道謝。”林崇道。


    傅望舒搖頭。


    林崇又與傅望舒說了會兒話,生父回來,他不好再幹涉什麽,小坐之後便離開了,為表達歉意,傅望舒送了林妙妙一個雙麵繡荷包。


    他們一走,傅辰良就揉了揉笑僵的臉,痞氣道:“我女婿不是林崇啊!”他在外廝混多年,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林崇與女兒之間一點曖昧不清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是林家大少爺,看女兒的眼神總透著一股熱意,“那小子是林家繼承人吧?”


    “你別打他主意!”傅望舒低喝。


    “知道知道,你不喜歡他,我都看出來了。”傅辰良鄙夷的眼光在女兒身上掃了一個來回,“我醜話說在前頭啊,那小子要是沒林煥之有錢,你就別想嫁給他!”


    叔侄二人打道回府,林崇想起先前種種,麵色有些凝重:“煥之,你覺不覺得傅老爺很怪?”


    林煥之道:“怪嗎?我覺得他挺好的!”傅老爺看他的眼神,跟嶽父看女婿一樣,這讓他心底那團已經滅絕的希望之焰再次燃燒了起來!


    林崇不說話了。


    二人走了幾步,碰到信步而來的裴琅,裴琅狠狠一驚!


    林煥之上前捶了他一拳:“你怎麽才來呀?事兒都辦完了!”


    裴琅的心口怦怦直跳:“我……”


    “算了算了,人找到了,在她爹那兒呢。”林煥之摟緊裴琅,嘚瑟地說道:“她爹好像很喜歡我。”


    裴琅眸光閃動,後背已是一片冷汗。


    王府


    正院靜得嚇人。


    景王妃跪坐在房中練字,她從回來便滴米未盡,送上去的飯菜涼了一次又一次,廚娘的頭發都要愁白了。


    惠仁勸道:“您好歹吃幾口吧,餓壞了身子可怎麽辦呐?”


    “退下。”她靜靜地說。


    惠仁焦急地喚道:“王妃……”


    “別讓我說第二遍。”景王妃麵無表情地練著字,惠仁無奈一歎,躬身退下了。


    ……


    林崇子時才回的府,林妙妙已經睡著了,翌日天沒亮,林妙妙便睜開了眼:“秋月!丹橘!我爹回來沒?”


    是丹橘值的夜,秋月披上褂子,挑開林妙妙的帳幔道:“回了。”


    “傅姐姐呢?找到沒?”她一骨碌坐起來。


    丹橘笑道:“找到了,在她父親那邊。”


    林妙妙杏眼圓瞪:“娘不是說傅姐姐與她父親關係不好嗎?”


    丹橘給林妙妙穿上裙子:“血濃於水,再不好也是親父女。”她爹幾次想把她賣掉,可讓她拋棄她爹,她做不到。


    林妙妙看到了枕邊的海棠花荷包:“好漂亮的荷包,你繡的嗎?”


    丹橘嗔道:“奴婢的繡藝可沒這麽厲害,是傅姑娘送給您的,三爺瞧您睡著了,便放您枕邊了。”


    林妙妙聞了聞:“真香!”


    林妙妙穿戴整齊,準備去給爹娘問問傅姐姐的情況,下人卻稟報,惠仁來了。


    當惠仁道明來意後,林妙妙不好意思地笑了:“惠女官,您太抬舉我了,王妃那麽討厭我,她看到我,會更吃不下東西的……況且昨天,原本也是我把王妃惹生氣的。”


    惠女官語重心長道:“林小姐是沒見過王妃從前的樣子,所以大概不清楚,和林小姐在一起的王妃究竟有了哪些變化,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全都看在眼裏,請林小姐隨我走一趟吧。”


    林妙妙聽得雲裏霧裏,她腦子不靈光,不具體說個一二三,她是明白不了的,在她看來,她闖了那麽多禍,簡直與景王妃八字犯衝,惠仁真是高估她在景王妃心裏的份量了,但她心軟,不忍拂了惠女官的意,與爹娘交代一聲後,硬著頭皮去了。


    景王妃看到她,果真是一臉嫌棄,嫌棄到病歪歪的身子都有了罵人的力氣:“誰把這丫頭帶來的?不想在王府幹了是不是?”


    惠仁跪下:“奴婢擅作主張,請王妃責罰。”


    “罰你半年俸祿!”


    “是。”


    林妙妙小嘴兒一撇:“惠女官是擔心您總不吃飯,才讓我過來給您解悶的,您不要這麽……”不識好歹,不能說,說了小命就沒了。


    “說呀!接著說呀!”景王妃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血色,好像與這丫頭在一起,她就有鬥不完的勁兒。


    林妙妙吵不贏,玩荷包去了。


    咕嚕~


    林妙妙的肚子叫了,沒吃早飯,又坐了半個時辰的車,餓壞了。


    景王妃翻了個白眼:“又上王府蹭吃蹭喝是不是?”


    林妙妙哀怨地捂著小肚子。


    景王妃給惠仁使了個眼色,惠仁忙讓人上了一桌好菜,基本是林妙妙的口味,反正王妃沒什麽特殊係好,倒是林小姐愛吃的,王妃都悄悄地嚐。


    景王妃拿起碗筷,挾了一個蝦仁,在林妙妙口水橫流的注視下,放進了自己嘴裏:“嗯,味道不錯。”


    林妙妙吸了吸口水。


    景王妃又挾起一片肥嫩適中的五花肉,肉片上的醬汁亮晶晶的,還沾著幾粒蔥花兒,林妙妙眼睛都看直了,景王妃輕輕地咬了一口,享受地閉上眼:“嗯~”


    林妙妙快哭了!


    景王妃挨個吃了一遍,把林妙妙眼淚都差點饞出來了,才“大發慈悲”地叫林妙妙坐下。


    林妙妙吃得特別香。


    景王妃嫌棄地看著她:“你是餓死鬼投胎嗎?”


    “誰是餓死鬼?我隻吃了一碗飯,王妃都吃第三碗了!”


    景王妃看著麵前的一個、兩個、三個空碗,眸光望向別處:“明明是你吃的,幹嘛放我這邊?”


    林妙妙:“!”


    結果是兩個人都吃多了,捧著肚子在後院兒散步,一陣微風吹過,搖動林妙妙身上的清香,景王妃嗅了嗅:“什麽東西這麽香?”


    林妙妙把腰間的荷包取下來:“是這個嗎?”


    景王妃拿過荷包,放在鼻尖聞了一下,麵色登時一變,彩雲香?看向林妙妙道:“哪兒來的荷包?”


    “一個姐姐送的,就是昨天我在街上看到的那個姐姐。”林妙妙答道。


    “親姐姐?”景王妃眸光漸冷。


    林妙妙搖頭:“不是,在我家住過幾天,我喊她姐姐。”


    “在你家住過。”景王妃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你們全家都認識她?”


    “當然啊!”


    “裴琅……也認識?”


    “嗯,一個府裏的嘛!”林妙妙不及思索地說道,瞧王妃神色不對,又問,“您怎麽了?荷包有問題?”


    景王妃沒回答她,而是冷聲道:“她叫什麽名字?”


    “傅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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